“赏……”高泉洪亮的嗓音响起,一套白瓷摆置她面前,她感恩戴德地谢过,正准备移回席位,却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
“唐夫人,等等。”绪妃深意地转头朝胤昭帝笑,“皇上,见这极品白瓷,妾身才想起,曾听闻唐夫人素有‘白瓷之音’的赞誉,不知可否展喉一首,让大家也开开眼界?”
“哦?”胤昭帝来了兴致,“朕怎么没听过?不知唐夫人可愿意屈尊唱一首?”
“不敢。绪妃谬赞了,臣妾愧不敢当。”白瓷之音?她一个半路杀回来的小女人,哪里来的白瓷之音,死绪妃,你捏造谣言不就是想让我当众出出丑,耍我玩吗?唐浅打起脑筋,想该怎么拒绝。
“皇上。”宫本绛臣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替她解围,“贱内前几日喝汤烫伤了喉咙,恐怕歌是唱不了。不如微臣吹萧一曲,代她如何?”
“如此甚好!”胤昭帝开怀大笑,“一直听闻将军的萧艺举国无双,却没有亲耳受教过。”
此话一出,绪妃也只得怏怏作罢。
唐浅瞅他,他会吹箫?……这混蛋,还有什么通天的本事是她不知道的?
后来,皇后提议,光吹箫太单薄,且不免大降了龙虎大将军的威名,六王妃的琴艺闻名天下,令她弹琴伴奏,也算是补回一些。
扎安绘同意,穆词殉默许,这一场敏感而怪异的组合便就地赶鸭子上架了。
唐浅侧耳倾听他们的萧琴交融,惊为天籁,她四下一晃眼,却发现大家都痴迷这曼妙极致的音律中,只有一双眸,全然没有反应。
穆词殉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浓浓的讥嘲、鄙夷的怜悯、无情可笑显而易见。
唐浅眸底一沉,心生酸楚,只好全力压下满腹委屈痛苦,外界的一切顿时索然无趣。
穆词殉,现在的我们,只能这般不堪回首吗?
回了住处,唐浅并没有进屋,裹着裘披,坐上了庭院。她的脑海依旧念念不忘那个人冷漠的背影,一碗热乎乎的汤圆放置石桌上,她轻轻抬眼,宫本绛臣笑着看她。
“殿上不是吃过了吗?”她疑惑的开口。
“这是流萤为我们留的。”他轻声答复。
边上的流萤面颊赧色,不好意思地解释:“刚刚和钟大夫吃过了……做多了。主子当宵夜便是。”
唐浅自然不会认为她只是“不小心”做多了,恐怕是特地为她和宫本绛臣做的吧,心头微微暖热,舀起一颗,浅浅咬下,唇齿香甜。
“好吃。”她笑,“流萤的手艺比起御厨,好太多了。”
流萤见她笑,也跟着开心起来:“主子喜欢就好,主子喜欢就好。”
冰冷的天气,温馨的氛周终于将她从清寒中拔出,没人催促她回房休息,仅仅是旁边架上了暖烘烘的火炉。
四个人你一嘴我一嘴地开始闲聊,唐浅给他们讲了在她的家乡,那个关于元宵节的传说。
“……传说在很久以前,有一只神鸟因为迷路而降落人间,却意外地被不知情的猎人给射死了。天帝知道后十分震怒,就下令让天兵于正月十五日到人间放火,把人类通通烧死。天帝的女儿心地善良,不忍心看百姓无辜受难,就冒着生命的危险,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人们。众人听说了这个消息,犹如头上响了一个焦雷,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过了很久很久,才有老人家想出个法子,他说:‘在正月十五,每户人家都在家里挂起红灯笼、点爆竹、放烟火。这样一来,天帝就会以为人们都被烧死了’。大家停了都点头称是,便分头准备去了。到了正月十五这天晚上,天兵往下一看,发觉人间一片红光,以为是大火燃烧的火焰,就禀告天帝不用下凡放火了。人们就这样保住了生命及财产。为了纪念这次的成功,从此以后每到正月十五,家家户户都悬挂灯笼,放烟火来纪念这个日子。”
“原来元宵节是这样来的呀!”流萤听得奇妙。唐浅送她一个微笑,女孩子果然都喜欢神仙鬼怪的传说。
钟世荣也听得新奇:“老夫只知道元宵节意味着过年的最后一天,没想到还有这般生动有趣的传说。”
“那仙女后来怎么样了?”宫本绛臣插话。
唐浅一愣,她还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家里过元宵节老被亲戚家的小孩们缠着讲这传说,从来都没有人问过仙女的下落,宫本绛臣,你这好奇心未免也太在女人身上了,汗。
“……至于仙女的下落嘛……”她故意拖延一会子,吊足他们的胃口,“天机不可泄露。”
众人一怔,都哄笑起来……
宫本绛臣饶有兴趣地问:“宴会上那位绪妃娘娘可夸你是‘白瓷之音’,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呢?在塔狱我是见识过你的‘白瓷之音’的。”
“你举世无双的萧声我不一样也不知道?”唐浅也不饶他,“那首《将军词》才听一点,怎么可能唱好?别瞧不起人。”
“那你挑首熟的,为自己平平反。”
“我的歌没有伴奏,唱出来多单调?”
他笑,“关于我的萧,你也都耳闻了吧?可否卖个面子让我一试呢?”
“……”唐浅定定地望着他,“好。”
她一答应,流萤立刻回屋取了萧来,交给他,宫本绛臣试了试音。
“你起调,我马上跟上。”
唐浅沉默着观赏附近千姿百态的花灯,才轻轻开口,乾憩的声线很美,优雅暧昧的妩媚,所以歌调一起便令人醉了三分:
风吹雨成花,时间追不上白马,你年少掌心的梦话,依然紧握着吗?云翻涌成夏,眼泪被岁月蒸发,这条路上的你我她,有谁迷路了吗?
是郁可唯的《时间煮雨》,用宫本绛臣的长萧伴奏的《时间煮雨》,他的乐感天赋真的是普通人难以企及,她刚张出口型他便能捕抓住正确的音调,令她深感惋惜,为何他身处乱世,为何他的命运比常人沉重?如果……如果他仅仅在山野小市间采菊东篱,赋萧江湖,那该是多纯净的一个闲人哪……她的眼望向他的黑发,那一头被外物遮掩的白发,轻颤悲伤:
我们说好不分离,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就算与时间为敌,就算与全世界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