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金面人想要发出最后一击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了易先生嘴角的一丝微笑。不好!这丝笑意让他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不过,转念一想,他的不安就消失了——易先生已经耗尽了圣力,就算他是七杀榜前三的实力也无力回天了,何况,这个老人身体已经被废,发挥不出一成的实力。
“你不该小看我的,手下败将!即便我已是个废人。你还是无法摧毁我的骄傲。”易先生开口了。尽管他已经脸色苍白,尽管他已经快要窒息。但是,他的语气却是那样的高傲。与此同时,他身后的虚影越来越凝实了,似乎在酝酿着某些变化。
“去死,去死,去死!”发现异常的金面人疯狂的加强着手上的力度,易先生那平静的神色让他觉察到了危险。可是,没有用的,他的那支掐着易先生脖子的手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赤鹰变?枯之意志?垂息!”金面人咆哮着,祭出自己的最强圣力。无边无际的枯萎气息覆盖而来,方圆数米内的植物全部都枯萎了,一时间落木萧萧,枯叶纷飞。被五人围住的千夜一阵窒息,赤鹰五魁也都被压制的无法动弹。
这还不算完,他的身体化为无数的枯枝轰向易先生。力道不断增强。囚衣破碎,淤青满身,血流如注,易先生的气息更加微弱了,身体摇摆不定,似乎站着都十分勉强。
濒临死亡的易先生并没有使金面人停下来,他凌空跳起,一根黑色的圣力长矛出现在他手中。“结束了!”长矛疾驰而下,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把把易先生轰入地下。刹时,尘烟四起,草色弥漫。
“老哥!”千夜悲呼一声,陷入绝望。这样的攻击下,亲爱的老哥一定会粉身碎骨的!
尘埃落定!易先生粉身碎骨的场面并没有发生。他的圣力早已枯竭,他的身体惨不忍睹,他的眼脸面目全非。但是,他的生机没有消失,反而在疯涨着……
“狱豹变?易之意志?逆天!”没有圣力又何妨!没有体力又何妨!没有希望又何妨!易先生仰天长啸。他偏要改变这一切,命运什么的都见鬼去吧!实力什么的都见鬼去吧。我命由我不由天!就让他倾尽所有去战胜这可恶的一切。
他的圣兽虚影迅速变幻,形成点点亮光,亮光有蓝白黄红黑五种颜色。而后,这些亮光迅速缩小,把他身后的空间点缀成了神秘的漩涡,漩涡浩瀚而玄奥,像是旋转的星空。而耸立在星空下的残破躯体却像山岳一样的稳重!
他的面色越来越苍白了,完成献祭之后,生命力正被迅速的抽离着……但是,他的表情依然坚毅,他的身体巍然不动!
波涛汹涌的山脉在易先生的身边汇聚。“在我的意志之力下颤抖吧!尽情的品尝我的骄傲吧!易之意志?连山!”
起伏不定的山脉滚滚而来,如同大江逝水。金面人和赤鹰五魁马上就被这山脉吞没了。土石倾泻而下,他们只能不断的跳跃着,跳跃着……不到一刻,他们就被砸的体无完肤了。可是,易先生的连山依然没有停息——山脉无边无际,土石遮天蔽日。他们深陷其中,不断跳跃,不能自拔……
而制造这一招的易先生早已离开了。他拉着流千夜的手,亦步亦趋的走进密林。
密林深处,易先生终于无法再支持下去了。轰然倒地。千夜惊叫一声,手忙脚乱的扶起易先生。“老哥!不要走了。没有人跟上,我们休息一下吧!”
易先生一语不发。看着易先生的神情,千夜惊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易先生。在他的印象里,老哥都是慵懒而狡黠的。现在的易先生却是无比的虚弱,面色煞白,没有了一丝生机,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察了。
老哥死了吗?“老哥,老哥,你不要死,我们刚刚才逃出来,刚刚才获得自由,我们还没有享受生活呢!我不允许你死。起来,快起来!”千夜声嘶力竭的呐喊着,泪流满面。
易先生缓缓的睁开双眼。“别哭了,我还没死。你嚎的这么大声干嘛?给我留点时间交代遗言好不好!”他牵强的笑了笑,伸出右手试图抹掉千夜脸颊上的泪痕。可是,他的力量已然用尽,右手只接触到了千夜的下颚。
他的玩笑并没有引起千夜的回应。反而让千夜更加悲痛了。虽然千夜不知道易先生动用了什么力量。但是,他知道他的老哥已经性命垂危了!“老哥!我们去找医生。医生肯定能治好你。走,我们现在就走!”说着,他就要拉起易先生。
易先生坚决的摇了摇手!“没有用了!我的身体我知道。我没有希望再活下去了!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就让我们好好的告别吧。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我不要听。不要告别。你不会死。”千夜连连摇头。他实在不能接受易先生的离开。
“人总是要死的。在预测命运的时候,我就已经料到了今天的结局。我们有一线生机。结果,我们真的逃出来了。我算的准吧!”易先生的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得意。
“不准,一点都不准。”千夜迷茫的辩驳着。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千夜啊。来,给你个东西。”易先生指指自己的前胸,示意千夜掏出东西。
千夜急忙摸下去,摸出一个卷轴。这个卷轴只有巴掌大小,小巧精致。
“嗯!就是这个东西。我走之后。你把这个东西送到天水联盟的洛池羽手中。记住,是洛池羽。她是放逐者的领袖。是我的侄女。记住,一定要把卷轴交给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易先生的语气里有前所未有的郑重。
千夜还没见易先生这么郑重过。他重重的点点头,结过那个精致的卷轴。
交代完这件事,易先生的神情轻松了很多。“千夜!谢谢你。谢谢你陪我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刻。为了家族的延续,为了天水联盟的生存。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扮演着别人,作为一个特种战士,作为一个间谍而生活着。”
“没想到,在生命的尽头,我还能扮演自己,扮演你的长者,扮演你的亲人。与你一起努力,一起欢笑,一起越狱。是你让我完成了这个角色。哈哈哈。人生是如此的奇妙,做自己的感觉真好。”易先生平静的叙述着,讲给千夜听,也讲给他自己听。他那苍白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血色。
“老哥……你不能走。我们还可以努力,还可以一起越狱。你不能抛下我!”千夜侧耳倾听着。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他的心灵在不断的被触动。
“千夜啊!咱们已经成功了。咱们自由了。可是,你的越狱才刚刚开始,你心里的监狱还存在着。所以,你还要继续努力,融入这个世界。”这才是易先生放心不下的事。千夜在监狱里生活了整整十六年。融入世界,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对他来说是个莫大的挑战。
“千夜啊!我一直都没有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从二十多岁的时候我的人生就结束了。所以,我要你替我好好活着,享受生命。从此以后,你就是老哥的延续。是我的未来。”易先生说完,充满期盼的看着千夜。
“嗯!我就是老哥的延续。是老哥的亲人。”知道易先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千夜连忙答应道。
“啪”的一声,易先生的右手坠落在地上。随即,他的气息消散殆尽。他走了。”
“老哥……”密林深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哭喊,悲痛欲绝。随着他的哭喊,他的身后出现了那个朱厌虚影,无情的威压令密林中的野兽战栗不已。对于这一切,少年都没有察觉。他歇斯底里,像是失去了整个世界。
逸剑帝国,帝都,长安城,少司空府,七杀榜。一块玉牌突然碎裂了,碎屑缓缓的落在下方的水潭中,激起阵阵涟漪。
这是一个奇异的房间,上面挂满了一张张写着人名的玉牌。一个病弱的白衣中年猛的抬起头,愣愣的盯着那个空空如也的位置上,那是玉牌碎裂以前的位子。上面写的是易先生的名字——天水联盟洛天机,编号是甲003。突然,一个新的玉牌在原来的位置上缓缓显现出来——天水联盟伊暗香。
对于玉牌的自然更替,中年人早已司空见惯。不过,今天这个碎裂的玉牌却使得他有些意动。那个重伤自己的人已经死了。可是,他却没有一丝的欣慰。他的神情竟然很是落寞。“我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新的纪元即将开始。”少司空如是说。
逸剑帝国,西荒,无元城,密林深处。一座新坟立在这里。少年孤独的跪在坟前,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兽。
从今以后,他又是自己一个人了。十几年前,他就是一个人,独自颤抖在监狱的阴影中。一双大手搭上他的肩头,从此,他和他度过了三年温暖的时光。如今,他走了。少年感到无所适从,他该如何是好,他该如何度过没有易先生的日子。
想着想着,少年猛的捏紧手中的卷轴,像是抓住了所有希望——那是他新生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