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路唯清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第无数遍念叨这句话，仰头又是一碗店家珍藏多年的女儿红，忍不住劝道，“哎哎哎，你还是别喝了，自从大人肯让我们单独活动之后，京城倒了五家酒馆，三个餐馆，这已经是这个店最后一坛老酒，你喝完了，叫人家怎么做生意？”
“嘿，嘿嘿嘿嘿，我喝了又不是不给钱，大不了多给点呗！你说你这天天操这个心操那个心，有时间也给你自己操操心啊，来来来你也喝点……”
他们这头闹的正欢，一旁的店老板却实在是坐不住了。这两位客人三天前来了以后就没走过，还指明要店里窖藏的有年份的好酒，喝酒喝吧，也不提结账的事。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三天之内就被人喝的一干二净，心疼还是其次，关键是以后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他不由得又想到村头的吴豆腐，上个月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贵人公子，在市集上纵马撞了他的豆腐摊，一个挣钱的营生就这么没了，他自己也被撞成重伤。加上今年王畿周围大旱，农民家里的粮食也只是勉强糊口，可叹他还有七个孩子，衙役还催着他的税钱不放，这日子，越过越难啊……
他愣愣盯着眼前闹得正欢的二人，只见一人着灰色麻布长衫，全身并无佩饰，头发也只是简单束起，看着并不像花花公子；而他身边的一人却面色泛红，头发已经有点散乱了，白色衣服上也有点点酒渍，不甚整洁。是比寻常人能喝许多，就是看上去也都不像有钱人啊……
他这么想着，招手叫来了一个店里的伙计，“去，算算价钱。”
那伙计倒也机灵，“掌柜的，这楼上还叫我呢，我得先去给楼上二位爷倒酒，这……这我走不开啊，我上楼了啊掌柜的！”
老板一时气结，再环顾四周，发现刚才还都在的伙计都没了人影，再看厨房、茅房门皆紧闭，不由得更是无语。
权衡再三，他壮了壮胆，还是向两人走过去。就是被打死了也比破产好！
他露出了店家的招牌笑容道，“这个……二位客官，我家的酒您二位也……喝的差不多了，这个……请问二位这个……这个……是否满意？小菜可还入口？”
那灰衣男子还没开口，白衣男子潇洒地一挥手道：“满意满意！再切二斤猪头肉来！不要放蒜！”
他还没说完，那灰衣男子忙止住他，“你可别乱要！我这里钱不多了，”老板：“！……”“你可别再让陈大人来给我们付账，我丢不起这人。”
白衣男子咧嘴一笑：“你丢不起我丢得起。来来来老板，你也喝点，小二，小二！给我切点猪头肉去，哎这店里的小二呢？”
老板本要推辞，听见这白衣男子喊小二心里却是一阵阵快意，更何况这男子看着瘦弱，手力倒甚大，一时间自己竟挣脱不得，想着破产也就是今日了，索性也破罐子破摔，就坐下来陪他二人喝两杯。他陪着笑道：“刚才听二位说陈大人，莫非是陈帆陈大人手下？”
灰衣男子一愣，“不知老板从何得知？”
老板这时倒是放松了点，“知道，怎么不知道，京城里还有几个陈大人！陈帆大人智勇过人，待人亲近，才华也是一等一的好啊！听说这方圆几十里，读书人都愿意找陈大人，因为他知无不言，还有那个叫什么，诲人不倦，诲人不倦啊！”
灰衣男子笑了笑，“老板如此称赞陈大人，是和陈大人有故交么？”
老板这时候也不好意思笑了：“这个……这个倒没有，就是……就是不瞒二位大人说啊……我这小儿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我们老两口身体也还硬朗，什么活也都还干的动，就想供他好好读书，我们听闻陈大人知人善任，就盼着哪一天得见一面，能求求他”，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不过我们贫苦人家，这事也就只是想想、只是想想……”
老板的声音越来越低，那灰衣男子见他脸上大有无奈之意，拍了拍他道，“老板何必发愁，您也说了，陈大人并不是那势利之人，将来有什么疑难，只要心意够诚，想陈大人多半也是不会拒绝的。”
老板面上一喜，开口欲言，话头被那白衣男子截住，“我说你们磨磨唧唧什么呢，喝酒就好好喝，别总是说这些个什么家长里短、科举考试什么的，那鸟试有什么好考的！请我去我都不去，总有一天我要抓住那个……那个主考的那个谁，让他再说我大字不认得几个，我要狠狠地揍他一顿，扒了他的官服，扔了他的官帽，嘿嘿、嘿嘿嘿嘿……看他还敢考试……”
老板听到这里已经是目瞪口呆，那灰衣男子也颇为尴尬道，“老板莫要见怪，我这……哥哥就是这样口出狂言，总是说他，也不见他改。”
老板道，“客官这是哪里的话，只是看二位一表人才，想必也身怀绝技吧？”
灰衣男子摆了摆手笑道，“老板抬举了，我兄弟二人才疏学浅，只是在陈大人那里混口饭吃罢了。”
老板大是摇头：“看您二位举止不似常人，若肯用心进取，定能出类拔萃的！陈大人手下的皆是劫富济贫、伸张正义的豪杰，听说他们个个内功深厚，轻功过人，十八般武艺是样样精通，还能刀枪不入，上天入海，无所不能……”
那二人本来还听得下去，等到老板说他们刀枪不入的时候，却是一起喊出来，“什么？”
老板被人打断，转念一想，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这……这我也是听说……”
白衣男子仰头大笑道，“只是老板你听说的还不够呢，他们不但能刀枪不入，上天入海，还能飞檐走壁，上天而为仙，入海而成鱼，他们走过的麦田是年年丰收，他们喝过的酒馆啊，那是百年的生意兴隆啊哈哈哈……”
灰衣男子看了看酒馆因他二人惨淡的生意，不由得苦笑一声，心想这话你也说的出来。再看那老板却是毫不怀疑，只听的是一愣一愣的，便打断了那白衣男子话：“你喝酒就好好喝，别总是说这些个无稽之谈。”
老板也跟着讪讪笑了两声，“总之、总之陈大人真的是人中龙凤，他手下路唯清和白杨两位少侠，更是万里挑一、智勇双全……”
出乎老板意料的，那二人又是异口同声地来了一句，“什么？”
老板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就……就是路唯清和白杨两位大侠啊，他们很有名的！听说他们杀了好多宦官的走狗，免得他们欺压百姓，这种为民除害的壮士，我们都很感激他们呢！”
灰衣男子慢慢反应过来，忙不迭说道：“哦……哦！对啊，他二人大名一直是如雷贯耳，只是……只是我们身份卑微，一直也未得见，不知、不知老板可还听过他们别的？”
老板摇了摇头，“别的也没听说了。只听闻路大侠无尘剑法出神入化，白大侠轻功也是天下无双，他们手下也都是武功高强的神人，我们这等草民又怎么能看见呢，听说罢了”，顿了顿他又说，“不过我猜这二人也一定是温文儒雅，知书达理的吧！我这小店能开到今天不被强人索去，也全仰仗了陈帆陈大人庇佑我们这一方百姓。只恨我没有报答的机会，要是给我这个机会，定要请他二人来我这里好好饮上几杯，不，就是他二人喝光了我这店里的酒也没什么！”
他一脸神往之色，只顾着自己滔滔不绝地表达对二位“温文儒雅、知书达理”的大侠的敬意。只是白衣男子实在忍不住，一口酒笑喷在身上，“哈，哈哈哈哈……老板这可是你说的哦，回去我就找他俩说去，猪头肉呢，我的猪头肉怎么还不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