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下一个瞬间,“死”字估计就要脱口了吧。
可就在这时,
“又有什么用呢……”
我很突然地,至少,在他听来,很突然地,用很轻微的声音,把之前的话补齐了。
“杀了他们,又有什么用呢?”
这一句话,才是我要说的。
愣了好一会,老人反应过来,转身看我,说道,
“你故意的?”
没有。
我也看向了他。。
“你是认真的?”
收回了手,老人说出一句和之前那句差不多的话。
不,不对,字面上差不多,可实际上,这两句话,根本就不是同一回事。
“我是说,”
仿佛怕我听不懂一般,老人解释道,
“你,不想报仇?”
“报来干嘛?”
在他们听来,这是很荒唐的一句话吧。
“为什么不?”
老人的模样相当严肃,仿佛我欺骗了他一般。
“他们暴打你”,“他们要杀你”……
这些,在正常人眼里,果然是要报仇的,吗?
所以,在他看来,这只是虚伪:装模作样地,伪装成心胸广阔。
所以,他这样问我。
“可是,”
“杀了他们,就会变得,没有被打吗?”
听上去,大概还是很荒唐吧。可是,我是很认真的。
“难道你不愤怒?”
是的,被打,会愤怒,回想报复,这才是正常人吧。
可是,
“没有。”
答案非常荒唐,但并没有虚假。
“那难道,他们会感恩戴德,会放过你?不杀他们,你以后……”
“……”
好像说错话了。
这小子,已经没有以后了……
老人的眼神,透出了一丝抱歉。
“其他人呢?他们活着,其他人会遭遇的。”
“……关我,什么事。”
“你……”
无话说了,真的无话可说了。
老人一挥衣袖,扭头面向混混。、
霎时间,
“嘭嘭嘭嘭嘭……”
石头一个接一个地爆裂,混混一个接一个地飞出。
“这次,”
老人一咬牙,
“算你们好运。”
“别再让我看到你们,更别让我知道,你们还在作恶。”
看得出,老人很不高兴。
“好人遭殃,坏人长命百岁。这世道……”
发出的声音,有点咬牙切齿。
“伪善。”
小小年纪就这么虚伪。
他又一次看向我,说道。
伪善么?
不时的,我不是伪善,我知道,
我不是不想他们死,
而是,
没想过,
没想过要他们死。
两者间,大概还是有一定的差别吧。
“算了算了算了……”
像是驱逐杂念一般,老人反复叨念数遍,
然后,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很奇怪的,他说出了这句。
想说的?什么意思?
不过,大概也没有吧。
带着这样的眼神,我看向了他。
“是吗?”
老人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头。
是觉得有哪里不妥吧,
是觉得,人的一生不应该这么就过了吧,毫无愿望地。
不过,
也没办法了,
这就是这孩子的命,
很可悲,
但,就是这样。
“那,安心上路吧……”
他说着,
“唰”的一掌便拍了下来。
这一掌,很快,很狠,也很准,就算是武术高手,也会在不知不觉间殒命,更别说这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小孩了。
绝对不会疼痛。
绝对不会生还。
安心上路吧,再也没有痛苦了。
看着血液渐渐渗出的伤口,
以及,
有着这道致命伤的我,
老人如此默念道。
可是,好像有哪里不对……
那双眼睛,还睁着。
死不瞑目吗?
不对,他,还看着自己。
难道……
老人深吸了一口气,
“你还活着?”
“……”
什么也没说。
我只是看着他,点了点头。
可是,仿佛无法相信一般,老人浑身上下,瞬间散发出一股气息,把我层层叠叠地包裹起来。
大概是要探知什么吧?
所以,我并没有心生抗拒。
不过,就算他真要对我做些什么,我估计也没法抵抗吧。
“!不可能!”
他的眼睛,瞪得斗大。
“你……是什么怪物?”
啊?怪物?
被一头老怪物称为怪物。老实说,这感觉真的很奇怪。
“你,怎么活下来的……”
被人打成这幅样子,又挨了自己一掌,居然还能活下来。这,怕已经超出奇迹的范畴了吧。
“我,哪知道?”
带着沉重的喘息,
“大概是,被打多了吧?”
我说出了一个可能,
很悲哀的可能。
“被打多了?”
“你……”
老人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一般,
露出一副复杂的神情。
“刚刚那一掌,不痛?”
都渗血了,怎么能不疼?
所谓“没有疼痛”,自然是建立在“没有生命”的前提下,
没有生命,自然不会痛;
没有这个前提,自然非常的痛。
所以,
“痛,非常的痛。”
我坦诚地说出了感受。
“为什么不喊?”
一个正常人,面对剧痛,叫喊是肯定的吧。
可是,
“习惯了。”
很自然地,我说道。
就像习惯了****,就不会嫌弃屎一样,习惯了挨打,就不会喊疼;尽管,还是知道那是臭的,还是知道那是疼的。
果然如此……吗?
老人的脸,抽了抽,
“不会喊痛”,实质上,不就跟“不会痛”一样了吗?
“喊”都不会,算哪门子的“痛”?
胡闹!
这分明就是践踏自己!
“所以,不会恨吗?”
自己都不珍惜,当然不会“恨”了,
也当然,不会“爱”了。
所以,很可悲,真的很可悲。
老人摇了摇头,表情有着些微的痛苦。
是无法接受吗?
很奇怪耶,这,有那么难接受吗?
打得多了,就会习惯了呀。
有这么奇怪吗?
我有点不解了。
而这时,
“跟我走。”
不容置疑地,老人向我命令道。
喂喂,我走得动吗?
嗯?
是听到我的心声了吗?
老人气息一动,那股神秘力量,顿时把我拉向远方。
“果然,你说对了……”
在拉我走的同时,不经意地,老人沉吟了一句。
……
之后,顺理成章地,他拉着我,找了个什么神医,把我给治好了。
记得当时,那个神医,见到我的伤后,大叫着,“这怎么回事?”,然后,见到我还活着,还能与他对望,与他说话后,又大叫了一声,“这怎么可能?”
那声音,换做是别人,早就被他震得伤口迸裂,血流不止而死了。真是,还神医呢。
然后,也很顺理成章地,老头跟我说,要报答他。便把我拉到了山上,当起了仆役……
真想暴打他啊。
再然后,还是很顺理成章地,我当了十年的仆役,而后,被他一脚,不,连脚都没抬,就踹了出门……
回过神来,已经月上树梢了。
望望山脚,有光。
那一点又一点的光辉,在夜空中显得分外的明亮。
城镇?是呀,也该到了。
记得,是叫杜鹃镇,还是什么来着。
十年了……
望着那光许久,终于,我咬了咬牙。
不,应该说,也只能这么做了。
“走吧……”
我对自己说道。
可这时,我才发现……
于是,抬起头,望了望天空,
“呃……还是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