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被建真怪异的声音惊的发愣,她不知道女儿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他怎么就不能死了?愣了愣,听不到建真说话,又说道:“他怎么就不能死了?谁都的死啊。他也那么大年纪了,也该是死的时候了。他活的也够受罪了啊,瘫痪多少年不会动,一切都是孩子们照料,他受罪不说了,他的孩子们跟着他糟了多少罪啊。唉,还是死了吧,死了他不遭罪了,孩子们也不跟着他遭罪了。”
“那是他罪有应得,他应该活着,好好活着。”建真突然发狂地喊。他活着才好,就那样半死不活的活着才好,他活的痛苦活的受折磨才好,那样和她去凌迟他也差不多,他怎么可以死了呢?
建真的声音让正好走过来的耀武听到,他本来并没有完全注意到她,是她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慌忙走到她的身边才知道她是在打电话。建真的脸色一片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耀武忙小声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建真看到耀武,合着眼睛摇摇头,又摆摆手示意他走开,然后又往远处看。
耀武知道建真是怕别人看到他们在一起,立刻走开。
——建真是在讲电话的,就算有事也是别人的事。只要不是建真本人的事情,耀武一概都不在意。
“你这孩子,这是……怎么说话呢。你小时候他多喜欢你,你长大了反倒恨上他了,碰上他和你说话你都不理不睬的,现在他死了你还说这样的话,你是什么东西?上了那么多学又进了大城市,怎么心肠这样恨呢?”贾母听到建真的话,心里生气,骂起了建真,“一点善心也没有,叫什么人呢?”
建真说不出的难过,失去了支持自己好好活着的复仇的目标,她觉得一切都空了,都没有意义了:“好了妈,我快上班了,回头再说。”说完不管妈妈的反应就挂了手机。
怎么……那个人死了?他怎么就死了呢?为什么死了呢?她还没有动手,他怎么能死?
建真摇摇晃晃走往银行的门。
他死了,她没有目标了。建真觉得自己也死了似的,整整一天都没有精神。晚上明业下班回来,破天荒地建真没有做熟晚饭。
明业走进厨房看到建真时,暗暗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我生什么病,没病。”建真很平静地回答,脸色没有一丝变化。
“你脸色不对,要是哪儿不舒服了就去看看,别等厉害了在看。”明业还是不放心地说。建真在炒菜,动作有点迟缓,和平时的利索判若两人,明业走上去,“我来吧,你去休息一下。”
建真的手没有松开,仍旧翻炒锅里的菜:“我没事,就这个菜了,熟了我们就吃饭。你把米饭和汤锅端到餐桌上。”
明业外出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建真的反常毕竟让他不放心,等到确信建真不是生病,仅仅是心情不好他才离开了家。反手关上门的那一刻明业有点急,时间不早了呢,不会摸不到场子吧?心里想着,脚下的速度就快了,急急地往楼下奔。
建真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开电脑,而是坐在沙发上发愣,她怎么也转不过弯儿来,那个人……死了?建真希望他死,很早就希望他死,可他死了又让她失落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还没有报仇他怎么可以死呢?
他是建真的仇家,建真一直都想亲手了解这件事情的,他死了她只剩了遗憾,是这一生无法弥补的遗憾。
——原来仇人死了一点也不好……建真感觉都找不到自己了似的。
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建真没有看就接了:“喂,是谁?”
“我啊,建真……”
建真听出是耀武的电话时有点后悔,不过她也希望这个时候有点什么事情能够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于是说:“有事吗?”
“我只是想问问你怎么样,白天我看到你心情不好,想问问你又都是人,都……不方便的,你怎么了?”耀武实在不放心建真,早早地就开车在小区外边不远的地方等明业往外走。他还特意安排老韩想办法拖住明业玩的晚一点儿回家。看到明业急匆匆走过去,直到看不见了他才打建真的电话,
今晚他是做了安排的,他想和建真在一起的时间长一点。
“我没什么事,我很好。”建真淡淡地回答。
“那……我们一起待一会儿,好吗?”耀武说,“心情不好出来走走吧。”
建真条件反射般地抖了一下:“我没有心情不好。”
耀武一听就知道她是心情不好,或者是耍小孩子脾气,轻轻笑笑:“好吧,没有就没有了。可是……我们还是一起走走吧。”
建真很想拒绝,但想了想还是说:“好吧。”
明业拐过那家饭馆的门口时,突然想起是不是忘记带手机了,忙用手摸自己的衣兜,平时装手机的衣兜扁扁的……果然是忘了带,不带手机怎么可以?万一有个电话什么的,怎么可以?明业转身就往回返,心里懊恼着:怎么就忘带手机了呢。要不是看到建真有问题耽误了一会儿,不至于这么慌里慌张忘记带手机的。可懊恼归懊恼,脚下的速度只能更快,不然今晚真的摸不着场子了。
建真是穿好衣服慢慢下楼的,她犹疑着,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走到小区出入口的时候,竟然破天荒地忘了耀武平时停车的地方了,愣怔着四下看。
明业急急忙忙往回返,眼睛盯着小区的出入口恨不得一步就迈到。毕竟是夜晚,路灯并不亮,他影影绰绰看到出入口站着一个人很像建真但不敢确定,心想她又出来做什么?不会是有事吧?心里想着脚步更加快了些,突然一辆车驶过去,灯光照亮了那个人,明业一下子认出来就是建真。
建真在那辆车过去以后迈步往路对过走去,然后走往前上方停着的一辆车旁边。
建真要干什么?明业看到建真走过去,急忙奔跑着想要赶过去看看她要去哪儿,要干什么。可是没有等他跑到跟前建真已经坐了进去,紧接着那辆车掉头开走。
“哎哎……”
明业慌忙扬手,就好像那辆车上的人能够看到他一样,结果那辆车丝毫都没有理会他,竟自开去。
明业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感觉冒出来,不由就跑着追上去。一个人的两条腿怎么能够追得上一辆加速车的四个轮子?没有多远明业就气喘吁吁,站在路上绝望地看着那辆车的尾灯心里发狠。
到底怎么回事?他都不知道的……怎么甘心?
此时恰好一辆出租车驶过来,明业慌忙张开双臂站在路中拦住,司机刚刚停下他就打开车门坐进去:“快,快帮我赶上前面那辆车。”
耀武和建真一如既往往前走,耀武一边开车一边说:“你怎么了,一整天都不开心。”
建真毫无表情:“没有啊。”嘴里说着心里却暗暗悲哀,就算是有,她也不会说。她的事……活着就自己忍着死了就和它一起化为灰化为尘,怎么说的出口?怎么说?
“你骗谁呢?难道我还看不出来?什么事你说,如果我能够帮得上忙我将尽力。”耀武说的气定神闲不亢不卑。
如今的他已经是农行行长,在这个小小的县城不能说跺一脚就地震,起码还是有人愿意为他效力的。他有资格也有能力说这样的话。
建真扭头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眼睛却很亮,是异常的亮,她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他。
耀武没有扭头就感觉到了,都是因为建真的目光异常,他扭头看她一眼:“干嘛这样看着我,是不相信?”
建真笑了,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笑:“相信,我相信。”
她的心里是无聊无趣失落,是虚无空虚,是无法落到地上的一缕气体。——原来没有仇人一点也不好过,一点也没意思,出一口气都觉得费力,连活下去的动力都没有了。这样的她——还在乎别的?
建真痴痴地看着耀武,心想如果那个人还活着,她让耀武和她一切去杀死那个人,耀武会怎样?是和她一切去做呢还是劝说她或者把她当疯子?他可是说了“如果我能够帮得上忙我将尽力”的,他会尽力吗?建真又觉得她的这个念头很可笑,她……可是真正的疯了,心里想着脸上的笑意更浓。
耀武怎么知道建真的心思?看到她目不转睛地痴痴看着他笑,由不得心神荡漾,忍不住侧身去吻她。
“先生,你干嘛去追那辆车呢,车上是你什么人?”司机看到明业一脸凶相,目光锋利的就好像刀子,暗暗后悔自己给他停车了,拉上这样一个危险分子真的担心呢。
“你不用说话,只管给我跟上那辆车!”明业眼看着和那辆车的距离拉近,目光变得更加凶狠。
司机不敢言声,心里直恨自己倒霉,可已经让顾客上了车,就要按照顾客的指使去走了,尤其是眼前的这个人,如果不顺从他……恐怕自己得被他捅一刀子。如今……都身不由己了,司机心里懊恼着就想还是赶快追上前面的那辆车把这尊瘟神给打发了吧。
建真笑着躲开耀武的吻:“好了,安心看路开车。”
“听。”耀武说了这个字强压心神集中精神开车,他知道建真说的对,这是在路上,安全第一,想要……也要去一个稳定的地方,想要快点和她在一起,必须赶快到达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