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真苏醒的时候已经快要黎明了,只是她不知道,明业也不知道。
明业把建真打晕以后拔腿就去追赶耀武,跑出一段距离却看不到耀武的影子。
四处一片寂寥,萧风刮下的一片枯叶在他的脸上碰了一下又飘落在地。明业站住四处张望,只有黯淡的街灯和偶尔驶过的车辆,没有一个行人的。夜深了,天气又这样冷,没事谁会在街上瞎逛?黑黝黝的楼房漠然,一个个角落暗沉,没有准确的方向如何能够找到一个藏匿起来的人?
明业愣了一下知道寻找此时的耀武是不明智的,那么……就等明天,只要耀武还活着他总能够找到他,那个时候在和他算账也不晚。
想到这里明业返身往回赶,怒火在他的胸中燃烧着,耀武的车突兀着停在那儿迎接明业走近,明业的脑海涌起一片火苗,他飞奔几步跃起一脚向车后边的玻璃踢去,“哗啦”一声脆响,玻璃四分五裂。
“妈的,让你跑,我让你跑!”明业喉咙里发出吼声,又是一脚踢往车门的玻璃,又是哗啦一声脆响,接着又是一脚,又是哗啦一声脆响,直到所有的玻璃通通粉碎,明业才停止动作。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建真,扭头寻找,才看到建真躺在一边无声无息。瞬间,他的脑海又是一片混乱,连忙跑过去……
病房里的灯不太亮,是一种很惨的白,白的有一种死亡的气息。建真睁开眼睛就感觉到一种不适,恍惚间就好像做梦,挣扎着起身才知道浑身都是疼痛,整个头部是肿胀的疼痛。
“你醒了?”明业看到建真动了,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松了一口气。
建真茫然,这是……在哪儿?想要抬手抚摸一下肿胀疼痛的脸,才知道胳膊也疼的几乎拿不起来。哦……脑海里电光石火般的一闪,她想起来了……
想起她是和耀武在一起的,后来碰到了明业,后来他们打起来了,后来她就不知道了……
这里是医院,她在医院里。她想起她是被明业打晕的,她在晕厥之前看到了他的手带着呼啸的风扑向她的头部。
就是,是这样的……建真想要笑笑,谁知道稍微牵动一下嘴角就感觉到疼痛,她赶忙把笑容收起。
自己怎么又活了?活下来该怎么面对这一切?不是太难没办法面对,是没脸面对,还不如死的,真的,死才是最好的。怎么就没死?建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又活了。
看到建真是真正的清醒,明业确实是把不安的心放下了,不管怎么说,他不想打死她。他想和她说点什么,突然又无话。他知道她带给了他男人最大的侮辱,践踏了他作为男人的尊严,他恨她。但……作为男人的他对她怎么样她他心里也是明白的,他也有愧意。
“我要回家。”建真挣扎着下地。
自己做了什么有脸的事情了还来医院显摆?就算是死也找个合适的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去死,这样不丢人也不给别人造成负担。建真心想。
“现在不能回。”明业说。
建真没有理会明业的话,竟自坐了起来。明业有点尴尬,忙去扶建真的腿:“等等在回。”
“等什么,你让我等什么?”建真不顾浑身的疼痛,奋力挣脱明业的手,“不用你管。”
“你……”
明业的目光露出愤怒,建真却视而不见。明业心里一阵悲凉,他突然后悔了,因为他看出他们之间……完了。建真是在她清醒之后不长的时间里知道他们之间完了的。建真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却知道她怎么想,也知道她的性格,事到如今了,不管怎么样他们两个在明业发怒的那一刻就都完了。
小城人们的嘴对消息传播的速度比互联网都快,一天的时间所有的大街小巷就把建真和耀武的事情传遍了。
“昨晚在三环路上……农行行长和那个最漂亮的女人……被那女人的男人逮着了……”
“行长的车不是被那个男的都砸坏了嘛。”
“就是就是,行长被打的不轻啊。”
“那女的被打死了,去医院抢救了好久才醒过来……”
“唉,这些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
“都怪那女的下贱,长的好看就勾引男人?贱货,浪货。”
“长的好看的女人那一个是好人?都是破货……”
“男人也没有一个好东西,看到好看女人都走不动道。”
“唉,没一个好的。”
……
建真听到耀武的车被明业砸了还是金蓉告诉她的,金蓉的电话小心翼翼,最初是用不禁意的口吻,是朋友的问候,说好一阵子没有给建真打电话了,问建真什么样。建真心里清楚金蓉是听到了什么才给她打电话,有关心在里面,更多的是探问虚实。
金蓉知道建真的性格不太相信外边的传言,但人们已经传遍了,都是有鼻子有眼活灵活现的,她将信将疑,所以打电话探问情况。她也想过亲自来看看建真的,但又怕和建真面对的时候尴尬,所以就打了电话。
建真没有刻意隐瞒,简单叙述了过程,说她确实是和耀武在一起的,但并不是别人说的那样。建真感觉到自己的卑鄙无耻,她还是不敢坦率承认她和耀武之间确实有不正当关系,她说他们是因为有点工作方面的事情才在一起。
娇菲吃过晚饭以后自己开车到了建真家里。明业开门看到娇菲的时候愣了一下:“你……是你?请进。”
娇菲的脸有些冷:“谢谢,不过你不请我也来了。”
明业知道建真和娇菲的关系非同寻常,讪讪地退到一边让娇菲进了门。
建真在往昔建丽住了的那个卧室,娇菲看到建真的第一眼就知道传言是真的了。建真看到娇菲走进来,一瞬间感觉到无地自容,脸上火烧火燎的疼痛更重,只是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娇菲,指着床让娇菲坐。娇菲没有说什么,竟自坐到了床上。
明业一张脸不知道是什么表情,走进来也是无处容身的感觉,就好像这里不是他的家,他低着头眼睛却上扬着对娇菲说:“我给你倒水。”
“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我坐一会儿就走。”建真满脸淤青肿起老高,看上去实在让人难过,娇菲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如此看来——建真和耀武在一起的事情是真的了。
看到明业走出去,建真说道:“谢谢你来看我。”
“你这叫什么话?就平白无故的,就这样?建真,我觉得我还是了解你的,这种事……就算我做得出来你也不见得做得出来,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娇菲眼里突然含上了泪水,建真的模样太难看了,难看的让人心酸。还有,建真是长得太漂亮了,但她不是用漂亮去诱惑男人的女人,她这样做一定有原因。
建真摇摇头,凄惨地一笑:“娇菲,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可我……没话说,这种时候无论我说什么都是找借口,所以我没话说。娇菲,你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我真的感激不尽。”说着话建真哽咽起来,慌忙用手去抹脸上的泪,双手酸痛几乎抬不起来,可她还是用力抬起来去拭擦肿胀的更痛的脸上的泪,“现在……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明白你委屈,我都明白,但是你要说出来才能够得到别人的谅解,尤其是明业,你必须要和他说清楚的啊。”娇菲有点急。
明业就坐在起居室那儿,端了一把椅子坐着,脸色阴暗的就好像这渐渐黑下来的夜,他没有开灯,就那样把自己埋在密密麻麻的黑暗中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石雕。
门铃猛烈的响起来的时候,明业的心里满是厌烦,他不愿意让任何人来他家里,就好像每一个登门的人都不怀好意,是看笑话的,是表面说着安慰话心里暗暗讥笑他的。
他……一个被老婆带了绿帽子的男人,颜面尽失,都没法见人了的,怎么会欢迎上门的人?
门铃在发疯,比明业狂乱的内心还要发疯,明业只得站起来去开门,他的脸上没有友好客气,而是凶巴巴的吃人的架势,猛然把门打开,想看看门外是那个家伙这样不知趣时,表情却僵住了。
“爸,是你?怎么这个时候了……”明业结结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建真在不在?”门外的人是建真的爸爸,老人佝偻着身体眼睛瞪着黑洞洞的门口。
“在,在……”明业忙把门口的按钮按了一下,灯光立刻照亮了屋子。
建真心里明白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错的,本来就是错的还有什么话好说?“娇菲,太多事情都是说不清楚的,我实在没什么好说,成什么样就什么样,我都认。”
贾父循着灯光竟自走到建真在的屋子,看到建真脸上一片淤青心里一痛,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就算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也还是自己的女儿,女儿落到这般地步,父亲的心比谁都疼,但他也恨,恨女儿不争气,恨女儿丢他的脸。
“爸,你怎么来了?”建真看到爸爸走进来惊了一跳,忙从床上下地。
娇菲并不知道这个老人是建真的爸爸,也忙从床上站起来叫了一声叔叔。
贾父对娇菲点点头,然后走到床边的一张凳子上坐下。
娇菲忙对建真说:“建真你保重,我先走了,改日在来看你。”说完又转往建真的爸爸,“叔叔在,我走了。”
“哎哎,坐一会儿吧。”贾父客气着。
“不了,叔叔歇着,我改日在来。”说着看了建真一眼,然后往外边走。
随在贾父身后跟进来的明业又返身去送娇菲。娇菲走到门口以后站住,回头轻轻地对明业说:“明业,我们都是老朋友了,我想劝你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