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排再大,漫不经心的切割着也到了最后一块。吃完最后一块牛排的慕容瞭踪一抬头,便看到约瑟夫·吉诺维斯早已用餐完毕放下刀叉。
“谢家的事情到此结束。”慕容瞭踪还没来及说出离开的话,约瑟夫·吉诺维斯就率先让慕容瞭踪放下按着扶手打算起来的手。
慕容瞭踪没有说话,他看着依旧双手放在膝上稳坐不动的约瑟夫·吉诺维斯,相信他必定还有接下去的话。
“谢家的资料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既然你和谢家的人这么熟,就麻烦你处理掉吧!”说着,约瑟夫·吉诺维斯示意塞斯走向慕容瞭踪。
看着反而犹豫后退的塞斯,慕容瞭踪才发现塞斯手上拿着褐色的档案袋。
“给安杰勒斯少爷。”约瑟夫·吉诺维斯沉身道,眉宇之间确是一片平静,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处理资料,如果连放入碎纸机都觉得麻烦的话,直接扔进垃圾桶不是就可以了吗?又何必给自己。
慕容瞭踪知道自己该拒绝的,在耍弄计谋心术上他有自知自明。可是如何才能让自己将拒绝的话说出口,慕容瞭踪更没有这个勇气。
万一这些资料上有谢家的弱点,而他没有去看,却被约瑟夫·吉诺维斯利用,最后对谢家造成伤害,他敢赌吗?
就算约瑟夫·吉诺维斯真的如他所说的答应谢家的事到此为止,可是有着谢双梧有关记录的资料,早已被思念啃的体无完肤之人又怎么舍弃的了。
这份档案袋从约瑟夫·吉诺维斯挑明是谢家的开始,他就由不得自己拒绝。
见慕容瞭踪都伸手示意他将手中的档案袋交出,塞斯也没有再继续坚持,只是眼中一闪而逝的怜悯让慕容瞭踪觉得握在手中的档案袋有若千斤之重。
慕容瞭踪拿到档案袋就起身想要越过约瑟夫·吉诺维斯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被约瑟夫·吉诺维斯横臂拦住。
“没兴趣打开看看吗?”半勾的笑意点缀在唇畔,金色的头发在斜射入窗口的阳光下,如镀上了层光芒,显得更加熠熠生辉。
再一次在心底告诉自己面前这个人是黑手党未来的教父,是现在实权的握持者。慕容瞭踪以档案袋抵开约瑟夫·吉诺维斯的手,边走边道:“既然你已经将它交给我,看或者不看,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是吗?”
“自己的事?”学着慕容瞭踪的语气缓缓的喃喃自语,微倾的头似带着点点的不解和茫然。
“少爷,何必要把这些资料给安杰勒斯少爷呢?这里面可是有谢双梧的最新的。”见安杰勒斯·吉诺维斯走远,塞斯不解的低头在约瑟夫·吉诺维斯耳边小声的问道,话还未问完,就见约瑟夫·吉诺维斯竖起手指放在唇畔,示意他噤声。
“大概是因为我想看看安杰勒斯会有什么反应吧,这样冷淡麻木实在是不适合他呢!”拿起桌子中央一个水晶长颈花瓶里作为点缀之用的蓝色妖姬轻嗅,约瑟夫·吉诺维斯融在金色光晕中的身影轮廓有些模糊。
恍惚中,塞斯似看到有猛虎在细嗅蔷薇。
礁石嶙峋,浪涛拍打着卷起白浪点点飞溅,离浪潮还很远,但脸上已能感觉到绵绵的湿意袭来。
凹凸不平的礁石表面让穿着淑女式皮鞋的脚难以踏稳,偶尔刚塔上去更是能感觉到鞋底和礁石错开的湿滑感。
礁石旁的海水很浅,就算掉下去也淹不死人,可是几许突兀出水面带着凌厉棱角的小礁石却告知着危险的不是海水。
试着想过回去,但最后谢双梧还是在稍微平坦处将鞋子脱了下来后继续前行,没有阳光抚照的礁石很冷,熨入脚心却让纷乱的心逐渐安静了下来。
点点滴滴的水珠在单薄的衣裙上打出了浅浅的氤氲,没有那一天暴雨巨浪的铺天盖地,但还是逐渐让衣衫渐渐的湿了一片。
踏入水中,海水里的礁石棱角磨得脚底有些疼,但还不至于刺破皮肤。
背靠着礁石坐在浅水中,任由着海水淹没腰部。
失去阳光照抚的海水还微微的带着点暖意,有夹杂着本身水意的沁凉。谢双梧想起了慕容瞭踪身上鱼鳞的触感,也是这样的,带着本身的凉意还有慕容瞭踪暖暖的体温。
现在是涨潮时间,海水随时可能在她一个闪身间将她没顶,这个时候不懂水性的她留恋在海边是很危险的,但谢双梧就是留恋着这个时间海水的温度。
她想他,想属于她的慕容瞭踪,想着他的音容笑貌,想他的一举一动,想他的环抱的温度,想他湛蓝色双眸流转时的光彩。
不愿意让慕容瞭踪看到自己一天天的憔悴下去,她自私的想要让慕容瞭踪记住的是她最美的样子,而不是她奄奄一息的病容。
那种自己的爱人在自己面前生命点点流失时的痛苦和无力,她不愿意让慕容瞭踪承受一丝一毫。
她不是伟大,她只是自私的不敢面对为他痛苦的慕容瞭踪,她缺少这份勇气。她更是自私的想要让慕容瞭踪永远都不知道他已经失去这个事情。
这样的话,就算慕容瞭踪最后爱上了另外的人,但当他偶尔回想起过去,想起自己的时候。会不会就还以为她还活着,这样即便早已连尸骨都成灰的她是否还能在他心里再活那么小小的一瞬。
死亡。
如果突如其来,也许她也会害怕,会痛苦,会愤恨,为什么要是她。整个世界那么大,为什么偏偏会是她。还未出生什么也没有做过,便注定了早夭,她是前世犯下了什么罪,才要上天降下这般的天罚。
可是不是。
病魔一次次的来了又走,父母仆人的小心翼翼,医生安慰时躲闪的眼神……
有太多的异常让她从最初的慢慢疑惑到逐渐的接受,甚至连怨恨不甘在成形之前也都似已经消磨在了那段彷徨疑惑的时间里。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在遇到慕容瞭踪之前,她自以为早已看透红尘,可以淡看生死。
见到慕容瞭踪之后,她才发现她更本没有慧根去领悟佛经,他们太博大深奥,她只是一个才刚算成年的孩子,做不到看透,更遑论放下。
她贪恋红尘,痴缠****,惧怕死亡。
慕容瞭踪不是空,她看的真切,他的体温还在手心残留。
慕容瞭踪背着她一起游过偌大的海域,那不是空。
慕容瞭踪说他爱她,在她还没有见到他的时候,他便爱她,那不是空。
将双脚缩在胸前,谢双梧抱紧双臂将双脚拥紧,就像那天她在电脑上看到的慕容瞭踪保持着的姿势。
微撇着头,假装身边正坐着慕容瞭踪,假装着自己正听着慕容瞭踪谈论对未来的构想。就像那一夜玻璃玫瑰花房中说的话,两个人一起的未来。
闭着双眼,设想着慕容瞭踪依然还在沧月岛,呆在她房间楼下的房间里,坐在书桌旁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自己。
就像那一天慕容瞭踪仰望天际的落寞,只能自己抱紧自己的孤独。谢双梧都在电脑前注视着,也抱紧了自己就像是抱紧了他。
只是此刻,监视器已被清除,就算慕容瞭踪打开了电脑想要看一看这海域,也看不到了。更何况就算能看到,坚决拒绝了他的自己,他又怎么愿意再看呢?
她说了,她不再爱他了。
他会死心吧,然后在茫茫人海中,最终找到了一个值得他去爱,能陪他一生一世的人。
一想到有另外的一个女人牵着她曾牵过的手,慕容瞭踪对着陌生的女人露出对着她笑过的温柔至极的笑容,甚至更温柔宠溺的笑。
谢双梧就止不住眼角潮湿,心止不住的收缩疼痛。
为什么要那么早就拒绝掉慕容瞭踪,如果晚一天,或者晚两天,又或者能够晚上三天……
那么她就能够在他的身边再多待上一点点,再多一点点了吧。
为什么要那么着急,病情还未到瞒不住的时候啊!
是因为害怕,怕自己会变得软弱,怕自己会一不小心让慕容瞭踪察觉。所以她只有逼着自己说出拒绝的话。
原以为在那双写满爱意的湛蓝色眼眸的注视下,说出不再爱的话是最艰难痛苦的,现在谢双梧才发现,那一霎那还有彻底解脱的希冀,而此刻坚持不将真相告知慕容瞭踪才是最痛苦的。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竟是这般的哀切殇绝。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可她却连话音也要隔绝。
以前看到过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女孩得知自己得了绝症后,告诉自己的男朋友她爱上了别人,而这个男孩子在百般挽留未果后心灰意冷的离开。
直到很久以后的某一日,他才接到女孩的信,明白了当时的真相。于是男孩子回到了再也坚持不住一个人面对的女孩身边,陪她度完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
当时读着满心的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