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谢羽飞还是叫了自己一声惘逐哥不是吗?这证明谢羽飞还是为了不愿意伤害自己而犹疑退却了。谢惘逐做着最后的努力,“好吧,羽飞,那不提这些了,我只说最后一句,你现在让鱼有泪住在自己的房间,若是他人知道鱼有泪是美人鱼,怕是会对谢氏造成极大的影响。”
“立身所需不过寸尺,对双梧,我已经是无能为力了,对鱼有泪,我不想继续向上天认输。如果连自己深爱的人都无法保护,纵然天下在握,于我又有什么干系。”
旦启号沉没时从别墅到礁石群的那条路,现在想来,谢羽飞都无法想象自己是怎样走过去的,可是谢羽飞更明白,总有一天,这条路不得不走。如果上天注定了死别,他只求紧紧握住,绝不接受上苍安排下的生离。
耳边响起鱼有泪的轻声呢喃,“让我留在你身边好吗?我不要回海洋,在那里我触不到你也看不到你,我不想要再一直一直的等下去,我怕有一天我再也等不了你了。”
无暇关心谢惘逐的沉默,谢羽飞开门离开,此刻的他握住鱼有泪的双手,确定鱼有泪就在自己的身边眼前。
脚步声很快的远去,然后消失的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谢惘逐看着眼前半阖着的书房大门,不由的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到沙发才停了下来。
随手关门对谢羽飞来说早已经成了不用去思考的习惯,可谢羽飞忘了关门,这无言的显示着谢羽飞的心乱了,同时也表明了鱼有泪在谢羽飞心中的地位。
只是一条美人鱼,谢惘逐牵唇一笑,惨淡悲凉。
“纵然天下在握,于我又有什么干系。”原来从头到尾只有自己还将保护谢氏当作毕生的信念,只有自己还坚守着谢景辕的心血。
“对双梧,我已经是无能为力了。”原来只有自己还抱着希望,还坚定的遵守答应童露寻照顾谢双梧的诺言。
以后,我把小梧儿许配给你可好?
那时候谢双梧还小,对自己的依恋甚至多过羽飞这个亲哥哥。连童露寻也认为这样的情形会一直发展下去,直到死亡将两人分开。
喂着双梧吃饭的自己闻言自卑而忐忑的看向站在旁边的谢景辕,谢景辕淡笑着没有反驳。他以为等双梧长大后就是自己最幸福的日子,现在想来原来那个时候才是自己最幸福的日子。
那时候,没有想过谢景辕是不会反驳爱妻之言的,即便他并不同意。那时,没有想过自己会被驱逐出谢家,然后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被钉在管家这个身份上了。
眼中的酸涩蔓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懦弱,谢惘逐仰头看向头顶的吊灯,却发现凉白刺目的灯光让眼泪得到了宣泄的借口。
扭曲模糊的视线中,谢惘逐依稀看到昨夜生日舞会后约瑟夫·吉诺维斯唇瓣笃定的笑意,明知道充满了危险,谢惘逐却难以拒绝被蛊惑。
“我等着你的答复。”
现在向来,谢惘逐才发觉约瑟夫·吉诺维斯给出的一直都不是选择,或是危险,他只是在叙述一件现实。
他要就双梧,如果连谢羽飞都已经放弃,那么就只有自己了。
关上书房的门,“吧嗒”一声是落锁的声音,谢惘逐突然间惶然四顾,似觉得有什么再也回不去了。
血红色的夕阳半陷在海面上,将海面与天空同为一色的燃烧炙烤着,犹若整个天地都尽染了血色,连带着整洁的书房也被镀上了妖冶的火色,点燃了谢惘逐眼中的火焰。
黄昏,白昼和黑夜的交界,阴阳在这个时间错乱,于是百鬼得以出现,人类也未因黑暗而躲藏,是为逢魔时刻。
小青,小青……
先于房内景色出现在眼中的是充盈于耳的仓惶急切呼声,一句句,不知道是否也在呼唤中迷失了自己的心。
谢羽飞在看到电视屏幕下角显示的《青蛇》后,急急的夺过慕容瞭踪手中的遥控板想要按下停止,却不知怎么的按到了临近的暂停。
残阳如血,白色镂花窗帘阻不了它如血的光辉,反倒是被一切晕染成了红纱飘荡在空中,而电视屏幕中停驻的便是许仙在天地红遍中寻找着青蛇,因为法海即将到来驱逐一切非人。
《青蛇》李碧华编写,徐克导演,光怪迷离的氛围中演绎着一场人与蛇相爱的戏码。谢羽飞很久之前看过,但却一直记得这是一场悲剧,不是人类的白蛇枉有千年道行,在所谓天理纲常前也只有一败涂地。
他不想鱼有泪看到,也幸好《青蛇》停在这一刻,法海还未来。
斜睨一眼慕容瞭踪,不料见到的是慕容瞭踪满眼的嘲讽,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的一切,让谢羽飞斥责的话僵在了舌尖。余光得见鱼有泪正趴在床尾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谢羽飞勉强自己一脸和气的笑着挨着鱼有泪在床尾坐了下来。
“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将鱼有泪脸颊的发丝挽到而后,谢羽飞仔细的打量着鱼有泪的面色。
“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鱼有泪不安的抿着嘴凝视着谢羽飞,伸手欲抹去谢羽飞眼中的担忧。
“是有一点,下次如果不舒服告诉我好吗?”谢羽飞抓住鱼有泪的欲将她扶起,手在触到裙子下腰间的鳞片轮廓时僵住。
转眼看着鱼有泪被子遮盖的下半身,谢羽飞心中一叹。即便看不到,鱼有泪是美人鱼这件事也是无法改变的。
“没有水会不会不舒服,如果不舒服的话我抱你回浴缸去好吗?”瞥了眼慕容瞭踪,只见他正定定的看着电视屏幕似陷入了深思。
“不要,人类不是都睡在床上的吗?我也要睡在床上。”鱼有泪笑着摇了摇,依偎进谢羽飞的怀中。
“可是。”你不是人类啊!谢羽飞扶着鱼有泪的发丝叹道:“我怕你离了水会不舒服。”
“没事的,我一点也不难受,真的。我想选择做人,就像是电视里的白蛇一样,那个法术好不好学啊,我学了是不是就能变成人类了。”
“你不用学,这样就很好了。真的不用变成人类,你只要健健康康的就好。”谢羽飞不敢告诉鱼有泪世界上没有蛇妖,自然也不会有法术,即便借助法术幻化成人,人类也不曾接纳过妖精。哪怕是为人类付出所有的白蛇,被谈起时也少不了一句作为妖精是难得。
“可是慕容瞭踪说。”
“别管他说什么,累了吧,先睡会吧!”一手覆上鱼有泪的双眼的同时,谢羽飞也按下了遥控板上的关闭。
“我睡在这里你就不会离开我了对吧,慕容瞭踪说人类是不睡水里,所有你才晚上的时候要离开我的。”
鱼有泪卷翘纤长的睫毛在眨动间拂动着谢羽飞的手心,怯怯的话语在谢羽飞心间荡起波澜重重。
“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在鱼有泪的发顶落下轻吻,谢羽飞暗暗的在心中说着永远。
“嗯,那我先睡了。”闻着谢羽飞胸口间暖暖的气息,伏在谢羽飞膝盖上放软的身体却在感觉到谢羽飞想要扶起她而离开时僵住,反手抓住谢羽飞的衣角,鱼有泪满是不安,“你不说不走的吗?”
“乖,我只是送慕容医生出去而已,不会走远的,你一叫我就一定听得到。”
“真的?”鱼有泪偏头轻问,在看到谢羽飞坚定的点头回答真的时,才迟疑的放开谢羽飞的衣角。末了还是不放心的抓住站起来的谢羽飞的手,近乎赌气的说:“那我等你回来再睡。”
“好。”一直缠在眉头的忧愁在着一瞬间尽数散去,只剩下谢羽飞和煦融融的笑着回握了下鱼有泪的手。
他这一辈子最讨厌被威胁,被他人主导着他的生活工作,可是这一刻,谢羽飞才了解父亲为何在临出门的时候都等在门边期待着母亲叮嘱他早点回来,即便后来母亲不在了,他也依然常常站在门口痴痴的等着,似乎就能等到母亲般。
有人叮嘱早回,是因为有人在等待着你的归来,原来这就是被人等待的滋味,如此的美好,任由世浪跌荡反复,心只因为有了期待而再也不会在波逐流中疲倦了。
“不是要送我出门吗?那走吧。”慕容瞭踪出声打断两人的缠绵,从沙发上一起来就是直奔房门。
“我就在门外。”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谢羽飞顺手放下电视遥控器,拾起身边的空调遥控板想将温度往上调。转念想起鱼有泪必定不懂空调如何使用的,那么这室内温度应该是慕容瞭踪调的,便停了下来。
也许鱼有泪需要的是这个温度吧,水中的温度比陆地要低上许多不是吗?
出门转身轻声的关上门,就在慕容瞭踪等着谢羽飞训斥的时候,却听到谢羽飞问,“鱼有泪需要几度室温?”
“呃……”慕容瞭踪看着谢羽飞手中还握着的空调遥控板,分不清悲喜的勉强一笑:“你真的打算留鱼有泪在身边一辈子吗?”
“我以为你很清楚这一点,既然你放了手,就请你不要再纠缠鱼有泪。”细看了眼遥控板屏幕上的数字,面对慕容瞭踪,谢羽飞敛起了唇边的笑意。
“你以为我是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