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瞭踪真的很想知道这位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到的不舍和眷恋是不是真的。
慕容瞭踪本欲开口询问,但见到约瑟夫·吉诺维斯的手势后停了下来。这个手势是将人带出来的意思,既然约瑟夫·吉诺维斯愿意交出谢惘逐,慕容瞭踪就不想节外生枝。
他发现越和约瑟夫·吉诺维斯接触,他就越来越发现自己完全不了解约瑟夫·吉诺维斯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一个人。他怕他一问,约瑟夫·吉诺维斯就也许会改变主意了。
谢惘逐随即就被架了出来,不是他不愿意走,而是他走不了。
“你为什么要如此虐待惘逐,吉诺维斯先生,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接过满面胡渣,甚至憔悴的站立不稳的谢惘逐,谢羽飞失去了一贯的冷静自持,却让抬头看到谢羽飞的谢惘逐羞愧的低下头。
“谢先生真是爱说笑,谢惘逐是我邀请的贵宾,我自然是好生的款待着,只不过谢惘逐先生自己要虐待自己,恐怕就不是我能做主的。贵客不愿意吃东西,我这个做主人的也只能尊重不是,总不能硬塞吧!”
“够了,你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带我走吗?如果是就快走吧!”见约瑟夫·吉诺维斯落在谢羽飞扶着谢惘逐的手上时唇畔微勾的笑意,慕容瞭踪急切的拉住约瑟夫·吉诺维斯的衣袖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约瑟夫·吉诺维斯一怔,转头深深的凝视着慕容瞭踪的双眸,不言亦不语。冰蓝色的眼眸映着远处的水波荡漾,有种初春沐浴于朝阳下即将融化的冰雪般的暖融融。
慕容瞭踪下意识的转头避开这双眼,但不知为何,看着和自己轮廓相似的面容,有种倔意让他也定定的回视着约瑟夫·吉诺维斯的双眸。
他将你抛弃在了有着大白鲨的深海啊!
可是他也来接你了不是吗?
他逼得你跳下海,只为以你为饵抓走鱼有泪。
可是他在我跳下海的瞬间,也曾伸手想要挽留了不是吗?
他……
血脉相连,燕序之情,真的有吗?
慕容瞭踪握紧手,手心中的是约瑟夫·吉诺维斯的手肘。
在手肘被握紧的刹那,约瑟夫·吉诺维斯眸光一颤,唇畔的笑意扩散开来,“好,我们回去。”
随后,约瑟夫·吉诺维斯面向谢羽飞微微欠身弯腰,挑眉笑道“谢总裁,多谢你这些日子来对安杰勒斯的照顾,作为回礼。赛斯,你将刘庚已也一并送还给谢总裁吧!会咬主人的狗我实在是不屑浪费粮食。”
“刘庚已?”谢羽飞看向被拖下维克多号后,便一直低垂着头的刘庚已,眉头微皱随之便舒展开来。
从舵手降为水手后,刘庚已便自动请求去了其他商船,而凭栏号正是他的落脚处。作为水手,想要在繁忙的上货时间夹杂进毒品何难呢?
见谢惘逐脸上的并无庆幸之意,慕容瞭踪转身离去。
他告诉自己,谢惘逐是谢双梧可以依附的人,是的,可以的。即便谢惘逐曾经出卖过谢双梧,也是为了想就谢双梧而已,只是如此而已。
所以谢惘逐是可以托付的人,谢惘逐是一定会好好照顾谢双梧的,一定会的,所以走吧,走吧!缘分尽了,就该离开了。
慕容瞭踪一步步的逼着自己向维克多号走去,一再的告诉着自己不要为谢双梧担心,可是鼻尖的酸涩让视线迷离,让他没有看到脚下的阻碍物。
沙滩并不是很滑,但陷在沉思中无法自拔的慕容瞭踪根本无法在踉跄的时候稳住身形。
领口最上的那颗纽扣因为这一摔,线头崩了出来,胸口一片浅蓝的鳞片就这样暴露在众人的眼中。
恐惧无休无止的蔓延开来,化作带刺的藤蔓将慕容瞭踪缠绕然后捆紧。慕容瞭踪瑟缩的拉住领口,即便知道怎么也改变不了别人已经看到了事实。
会被排斥的,会被笑话的,又再一次永远的孤独一个人了,又会……
就在慕容瞭踪欲起来有跌倒的时候,约瑟夫拉住了慕容瞭踪的手臂,“安杰勒斯,你怎么出去一趟,连胸口都弄了纹身呢?你可知道纹身一旦纹上去就很难洗掉的。”
慕容瞭踪闻言愣愣的由着约瑟夫·吉诺维斯将自己扶起后,将衣衫整理好:“对不起,我觉得这图案很漂亮,就弄上去了。”
踏着约瑟夫·吉诺维斯所给的台阶,慕容瞭踪满腹的疑问。不懂为什么当初在谢双梧面前要残忍的撕开,此刻又为他掩饰。
众人刚才匆匆一瞥,看的并不是很清楚,再加上谁会想到慕容瞭踪的胸口长着鳞片,也就未曾多想,注意力再次落在了刘庚已的身上。
被拖他过来的人推到的刘庚已并没有跪地求饶,只是静静的站了起来,静静的看着谢羽飞。
站在一旁早已被忽视的刘皂白却在这一刻冲出来拉住刘庚已的手,一脸急切的问道:“刘大哥,你怎么会被他们抓住的,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你还好吧!”
刘庚已本来紧绷的脸在看到刘皂白时柔软下来,扶着刘皂白的肩膀轻叹了口气道:“你以后好好的照顾自己。”
一说完就将刘皂白推开,走到谢羽飞面前说:“凭栏号上的毒品是我一个人做的,将我移交法办吧,我一个人做事一个人当。”
“是因为我降你为水手所以你记恨我吗?这值得你用后半辈子在监狱度过来交换对我的复仇吗?”谢羽飞不赞同的摇头道。
朝阳在这一瞬,挣开乌云的束缚,金色的光芒落在刘庚已花白的发间,有种的迟暮的沧桑和余暖。
“不值吗?小小的一个舵手在你的眼里确实什么也不是,可是你有想过,能够一直做舵手直到最后退休,是我从小的希望。我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不是因为我比别人运气好,不是我比别人聪明,而是我比别人多付出了几倍的努力。”
望着初生的朝阳,刘庚已却知道,日落日升恒久轮回,可是他的一生却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我勤勤恳恳几十年,我以为就算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我。但是你,我效命这么多年的人是一定会相信我的,可是没有。那么轻易的,飘然的一句话,将我从舵手降为水手,将这么将我一生的努力都瞬间化为虚有。”
一生的梦就此毁灭,被最相信的人不屑的背弃。
在场的人在刘庚已结束话语后良久都没有说话,也许是谁也不忍再说什么了。
视线不移凝视着刘庚已良久,谢羽飞迟疑的问:“刘皂白难道没有跟你说过吗?我在调你去凭栏号之时让他转达,等事情过一段落就会将你调回舵手的岗位吗?”
“你!”刘庚已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谢羽飞,又看了看依然拉着自己手的刘皂白,讶然道:“你什么时候说的,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谢总真的说过吗?”
在刘庚已和谢羽飞的视线下,刘皂白双目含泪,频频低头道:“对不起,刘大哥,都是我的错。谢总确实说过的,我本来想告诉你的,可是那时候我恰好高烧不退,等我能下床的时候你已经去凭栏号了。对不起,刘大哥,我什么时候生病不好,偏偏要那个时候生,我要是早点告诉你,你也就不会出卖谢总了,对不起,谢总,是我错,你处罚我吧!别怪刘大哥。”
“算了,生病也不是你想的啊!只怪我是真的运气不好吧,老天爷偏偏让你在那个时候生病。”拍拍刘皂白的肩膀,刘庚已失落的对谢羽飞说:“我该信任你到最后的,可是我没有,坐牢合该是我的结局,能知道你其实打算让我重新成为舵手,我就心满意足了。”
“算了,你走吧!凭栏号的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我就不想再生出什么旁枝末节的,我会让人给你一笔退休费的,就算是谢氏感谢你这么多年对谢氏所做的。”摇摇头,谢羽飞示意手下的人将刘庚已带走。
刘庚已也没有任何的反抗,只是在走之前,对刘皂白了句,“好好干,谢总是个值得追随的领导。”
刘皂白郑重点头,诚恳万分的表示他会的,可是慕容瞭踪注意到刘皂白看着刘庚已远去身影时,眼中一闪而过的诡秘笑意。
终于,他不用再担心刘庚已会回来将他好不容易得到的舵手位置夺走了。
同时,慕容瞭踪耳边也再次回想起,他被绑在维克多号货舱时听到的话语,那是刘庚已指责赛斯没有按原先约定的数目给他钱。
慕容瞭踪沉默着转身踏上跳板,他实在是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这种一句话绕三千心思将巧言当做智慧的言语他从来不想沾染,他没有这份心思。
正如老教父所说的一般,他不适合尔虞我诈你争我夺,所以从一开始老教父就对他说过,外公会给他衣食无忧但绝不会将黑手党交托在他手上。只可惜约瑟夫·吉诺维斯从来不信,这一次,约瑟夫·吉诺维斯要如何便如何,他生已无可恋。
但为什么偏偏就是难以控制的去想,约瑟夫·吉诺维斯不在外面直接暗杀他,而将他带回去的原因,还在期待吗?所以明知道有可能会被杀,但还是来了,真的只是因为绝望吗?真的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