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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缘起

青竹山是燕山山脉的主峰,傲然挺立于群山之中,虽已值寒冬,却依然有苍松翠柏点缀在白雪皑皑的雪龙之中。

在山顶的悬崖之前,站着一老一少二人。

老者穿着一身青灰色的僧衣,看起来有些破旧,但神态安详从容,从满脸的皱纹看起年龄绝不小于耄耋之年,却依然精神矍铄,立于寒风之中的山顶,好似这青竹山中的苍松。而另一个少年看起来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却满脸愁容,有着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年纪的沉重。

少年站在悬崖边上,只要在往前一小步,哪怕是铁打的身体也会被面前的无底深渊所吞噬。更何况这少年瘦瘦垮垮的样子,估计风再大一点,都不用他一次次咬牙却没有勇气往下跳,就会被吹下去轮回了。

“年轻人,我们又见面了。”老和尚看着这个充满绝望却又犹豫的年轻人的背影,对他说道。

少年站在悬崖边上,正欲纵身一跃,听到声音之后才回头看到,不知何时自己身后两丈之余的地方站了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和尚。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和尚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此时他也没有心思再考虑这么多。少年惨笑一声,对着自己并不认识的老和尚说道:“这世界上已经再也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我不想活了,我受够了这狗日的世界。”

“命中一切皆是风景,顺其自然便好!”老和尚淡淡一笑,“你回头看看这山上的百年苍松,哪棵不经风霜,不历雪雨?你看它们垮了吗?”

没等少年回答,老和尚继续自问自答:”没有吧,我看它们依然挺拔,活的那么认真。而你还如此年轻,一点小风霜,不至于就了此一生吧。“

老和尚说完之后,不知触动了少年哪根心弦,两行清泪便顺着还略显稚嫩的脸庞滑了下来。

少年抽泣着回答道:“我虽年幼,却经历了太多痛苦,已经生无可恋,所以还请大师你不要拦我。”

老和尚呵呵一笑:“哦,可否跟老僧我说出来听听。”

老和尚看到少年的眼泪,突然内心有所触动,当下心里便暗自寻思,我一生都在这山里,早已看破红尘,不在五行之中,为何心里看到这少年落泪还会心有波动。

看来我的修行还是不够啊,也罢,佛不自渡,如何渡人。

老和尚又是一笑:“年轻人你别误会,我可没说要拦你呀,我在这座山上呆了一辈子,也是无聊够了。听说你脚下站的这个地方五十年间,一共跳下去三十六个人。无一生还,能留下全尸的没有一个。而且那摔得叫一个惨,等被人在山底发现的时候,心肝脾肺肾全在肚子外面挂着,胳膊腿基本上都被野狗啃得七七八八了。”

少年听完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一股寒意从头凉到脚,结结巴巴的对和尚说道:“大师傅,你少吓唬我,只要往下一跳,我就什么痛苦也感觉不到了。”虽然嘴硬,但是少年还是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和尚说道:“你要跳就赶紧跳,哪里来的这么多话。好久没有看到跳崖的人了,想想那在天空翱翔的片刻,像只小鸟一样,然后直线摔到山底,心里还有小激动呢”

听到这个和尚的这两句风凉话,气的少年实在无语了,心想这是哪来的疯和尚。

当下也顾不得这么多,转身对着和尚张口骂道:“臭和尚,都说出家人是慈悲为怀,你这是哪门子慈悲,不说劝生,反倒劝人赶紧死,我还没这么赶时间。”

和尚听到少年骂人,却也不着恼,笑嘻嘻的对着少年继续说道:“命由因缘定,何须别人来劝。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到底还跳不跳了,这大冷的天,看完了热闹,我还得赶紧回寺里过年呢。”

少年被激起一腔的怒火,怒极反笑,反倒从悬崖边上走了回来,直走到老和尚面前,面对老和尚说道:“老不死的,我现在突然改变主意了,你这一把老骨头还在这世上如此厚脸皮活着,我年纪轻轻的不能让你看了笑话。要死也是你先死。”

少年说完转身便往山下走去,头也不回的背对着和尚说:“走吧,我去你们寺里暂住几天,等着你这个老不死的先死了,我再来跳。”

和尚望着少年的背影,自言自语的低声嘀咕道“佛渡有缘人,这就是我的缘吗?这立场一点都不坚定,能肩负得起往后的这些重任吗?”无奈的摇摇头,随后快步跟上了年轻人的脚步。很快两人并肩往山腰上青山寺的方向走去。

这个少年名叫刘渡,六七岁时,疼爱自己的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两天前爸爸妈妈又在一场车祸中双双撒手人寰。只留下孤孤单单的刘渡。今天是大年三十,看着周围与自己无关的喜庆气氛,再也承受不住失去至亲的痛苦,悲痛之下,跑到了青竹山的山顶,想在此了结这个悲惨的宿命。谁曾想会被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老和尚搅和了。

而这个和尚便是青竹山山腰上青山寺的大和尚,名叫无名。

青山寺虽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寺庙,但因为口口相传在青山寺的菩萨比别的寺庙要灵验,所以倒也常年香火鼎盛。无名自打有记忆起,就在青山寺长大。虽叫无名,可他年轻时,却也是相当出名的。无名师从上上任青山寺老方丈了空禅师,论起佛法和修为,放眼整个中原地区也没有几个和尚能与其齐肩。但了空一生痴心修习佛法,不愿与人为争。

了空禅师一生共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无广,现在已经是青山寺的现任方丈,二徒弟名唤无凡,小徒弟便是无名。无名虽是小徒弟,但其慧根高,对佛法的理解其实也在两位师兄之上,加上无名生性孤傲,在众人眼里显得有些略显猖狂。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无名会接过了空禅师的衣钵,继承方丈之位,所以为了讨好这位不久之后的方丈,倒也没人敢对无名的冷漠作风加以指责。但最终的结果还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了空禅师一日午时,命全寺僧人各自回到房间,晚钟未响之前不许踏出房门一步。随后将三个徒弟叫到房间之后,便关起了房门,从正午时分一直谈到天色将晚。待房门打开,无广命人敲响寺钟八十一下之后,召集青山寺全体僧众,宣布了三件事情。

第一,了空禅师已经圆寂。

第二,无广即刻继方丈之位。

第三,无名从青山寺里自己主动走到后山的静思涯闭关。

但当时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除了这三位师兄弟之外,已经没人能说的清楚。不过后来还是有方丈隔壁的小和尚传出当日,听到方丈房间的门曾经中途打开过一次,之后便听到院子里传出的打斗之声,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才再次关上。但既然方丈下了命令,众僧也就没人敢踏出房门一步前去查看发生何事。所以具体发生的事情也没人可以说的明白。时光如梭,一晃一个甲子之年过去,知道这事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六十年前,无名在其先师了空圆寂之后,便到了后山的静思涯闭关。但无名不曾忘记先师圆寂之前的再三嘱托,每隔十年便出山一次,渡一人脱苦难。一晃六十年过去,今天正是无名第六次出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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