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吃过饭,就有人来通报说曹操回来了。
“你父亲不是在襄阳么?”卞姨娘问曹丕。
曹丕看了看我,而后笑道:“估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大厅里,除了卞姨娘,其他人纷纷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看到曹操提着长剑,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你这个畜生,你怎么可以帮着外人对付我?”
卞姨娘赶紧拉住曹操的衣服:“都是父子,有什么事情非要弄刀弄枪的,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说?”
而后,拼命的朝我使眼色。
我端起茶杯,装作没看见。
“你看看,这个畜生,都什么德行!”曹操提着长剑又想上来。曹丕慌忙跪着上前拉住,而曹植,却吓得脸色发白,坐在那双手反手撑着地面。直到卞姨娘朝他使眼色,他才慌慌忙忙的跪着上前一起拉住曹操的衣服。
“你呀你,子莫八年未回,才刚回来,你就吼他做甚?他能做错多大事?父子之情都比不了?”卞姨娘苦口婆心道。
“哼!”曹操一把甩开几个人,扔掉长剑,坐到客厅的正上方。
我内心长长叹了一口气,历史上,卞姨娘受宠看来果然是有理由的。虽然我不是她亲生,但是这份维护我的情义,而且,不管曹操在外多花心都无半点怨言的人,确实是培养自己后宫的最佳人选。
“来来来,先喝口凉茶,累了吧?”卞姨娘走过我身边的时候重重的踩了我一脚,我对她笑了笑,不做声。
“子莫啊,说说,什么事情惹你父亲大怒。我想你这样做,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都说出来,你父亲好歹是当朝丞相。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何况你还是他亲儿子。”卞姨娘坐在曹操身边,往他酒杯里倒满茶水,看着我慢悠悠说道。而后,对我做了个哀求的表情。
我叹息了一声,悠悠起来,而后,跪在客厅上,大声喊道:“冤枉啊,父亲!”
曹操喷了一口茶水,怒道:“畜生,你有什么冤枉的?!你阻止子孝在前,而后还献计刘备,让你妙才和文则叔叔两个人两万人全军覆没,更可恶的是,你还杀了先锋大将张闿!你说说,哪件事情冤枉你了?”
我赶紧将头在地板上重重的磕了几下,继续说道:“父亲,你当年是因为什么当官的呢?”
曹操脸色正了正:“当时县官因为我孝顺长辈,而且人品廉洁,因此才举荐我到朝廷做了个郎官。”
我一拍巴掌:“对呀,父亲。父亲的孝廉品行,在当朝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子莫身为你的儿子,哪敢败坏你的名声啊?”
“废话!你这跟孝廉有个屁关系!”曹操一把将茶杯扔过来,茶水溅了我一身。
我低下头,将茶水往眼睛上涂了几下,而后抬起头,看着他和卞姨娘:“父亲,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的儿子呢?”
卞姨娘跟着流眼泪,哭道:“你还说要让他说明白,现在把孩子都逼哭了,你这样冤枉他,还不如让我顶替他去死好了。”
“夫人莫哭,我这不是正在听那畜生解释嘛。”曹操拍了拍卞姨娘的背,安慰道。
我赶快低着头,斜眼看了卞姨娘一眼,又往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下。
“畜生,还磕什么头,惹你姨娘哭的伤心。”曹操不耐烦道:“来人,给三公子包扎伤口。”
我有些好笑的看了看正在朝我挤眉弄眼的卞姨娘,坐到位置上,等太医过来包扎的时候,费力的大声叫了几句:“哎哟,疼死我了!”
“够了,你个小畜生!明天去议事厅审你!”曹操怒道。
我拿起茶杯,朝卞姨娘遥遥的敬了一杯。
“小畜生,说说,这些年去哪儿了?一点音信都没有,让你大娘和姨娘天天以泪洗面担心你。”曹操自己往酒杯倒了口茶,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我是小畜生,你是老畜生。”听着曹操一口一个畜生,我心里极度不爽。你丫的,还正以为我把你当爹了。
“你说什么!”曹操将酒杯重重的砸在案几上。
“没说什么,子莫只是赞扬父亲高风亮节,一代贤相。”我撇了撇嘴。
“你没听清楚,就不要冲孩子瞎发火!”卞姨娘责备到。
“你,你!哎!”
“子莫,跟姨娘说一说,你这些年都去哪儿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卞姨娘看向我。
“回卞姨娘,子莫就在邺城守墓。”我苦笑道。
“守墓?你守什么墓?”卞姨娘脸色一变,看向曹操。曹操脸色有些发青,捏着酒杯的手指有些发白。
“子莫的师傅。”
“你师傅?”卞姨娘松了一口气:“你有几个师傅啊?守哪个师傅的墓?我也好抽空去祭拜一下。”
脑海里,最近二十年的情景一幕一幕浮现出来:“子莫的师傅,子莫自己都快记不清楚了。从洛阳的蔡邕恩师,到涿郡的卢植恩师,后来的剑神王越恩师,曲阿的南宫门主,再到颍川的水镜恩师,襄阳的黄承彦恩师,最后一位,则是我那故去的未婚妻,姝姝。”
“你这些年走遍了这么多地方?这可都是名门大儒隐士啊!”卞姨娘惊讶道:“你的恩师王越现在还是子恒的剑术老师!”
“三弟这样算来,还是我师兄。”曹丕冲我抱了抱拳。
我冲他微笑以作回应。
“那子莫,你最后一位师傅是?怎么会是你未婚妻呢?这么重大的事情,你怎么都没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也好准备些彩礼过去见见人家。”卞姨娘责备道。
“姨娘,子莫不是说了么,她已经故去了。”我苦笑道:“当年子莫拜她为师的时候,她已经病入膏肓了。只是因为没有找到自己武术的合适继承人,苦苦支撑罢了。”
“后来,子莫和姝姝日久生情,正打算告诉姨娘,大娘和父亲,而她就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这还是个侠女,多可惜的孩子。”卞姨娘擦了擦眼泪:“那子莫就是为她守墓么?”
“是的,姨娘。”
“你替她守墓倒是重情,这点还是不错。”曹操怒气已消,沉吟道。
“告诉姨娘,那孩子的墓地在哪儿?我过段时间去祭拜一下。”卞姨娘呜咽道。
“姨娘,姝姝喜欢安静,不喜欢外人打扰。”我站起身,作了作揖以做感谢。
“那好吧,你去的时候多给姨娘带些纸钱过去。”
“对了。”曹操右手手指点了点案几:“蔡邕什么时候成了你师傅?他走得早,那时候你应该还没离家出走吧?”
“回父亲,”脑海里,赌气嫁给卫仲道的小女生,撅着嘴的神情历历在目:“在我八岁的时候,一次去太学院上学的时候,路上遇到了恩师。
那个时候,天气炎热,恩师带着一帮学子经过驿道,看见一群蚂蚁。于是,恩师就指着那群蚂蚁说,你们谁说说,看到这些蚂蚁有什么感想。而当时,子莫刚好就在路边,因为觉得他们的回答有些好笑,就站在那停留了一会儿。”
“哦?三哥,那些学子说了什么?”曹植好奇的问道。
我想了想许久,才努力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于是走到客厅中央,学着他们当初的样子。
我蹲在地上,装作流口水的样子:“蚂蚁也是可以吃的。”
而后又站起身来,捏着下巴看着地面:“这些蚂蚁太弱小,做人不能像蚂蚁。”
又对着地面作了作揖:“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我们要重视底层老百姓的力量。”
就在我还准备学下去的时候,曹操不耐烦道:“停停停,这些饭桶都是猪脑子么?”
“正是,所以,当时子莫就觉得又可气又可笑,就在那里笑了几声。”我坐回座位。
“那三弟是怎么回答的?”曹丕疑惑道。
我伸了伸四根手指头,在他们面前晃了晃。
“子莫,你伸四根手指头是什么意思?”卞姨娘疑惑道。
我看向曹植,却见他也摇了摇头。心里不由得叹息,曹植如果不是出生在曹操家,而是出生在一个大臣的家里,很有可能会真的名芳千古。当然了,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个世界就少了一篇惊世好文了。
“未雨绸缪。”我端起茶杯,笑了笑。
“这和未雨绸缪有什么关系?”卞姨娘不解道。
“妇人之见!不单有关,而且大大有关。”曹操这才笑着点了点头:“子莫这回答,可谓一字千金了。”
而后,曹操又看向曹丕和曹植,问道:“你们两人可明白?”
曹丕点了点头,而曹植却依旧摇头。
“子恒,你说说,你三弟为什么这么说?”曹操看向曹丕道。
曹丕站起身来,朝我作了个揖,沉吟道:“要下雨的时候,蚂蚁会搬家,而蚯蚓也会钻出土地,这些都是自然现象。所以,看到蚂蚁搬家,就表示要下雨了,要做准备了。”
“答得好。”曹操笑道,而后又看向我:“没想到你这个小畜生的‘怪才六君子’不是浪得虚名啊。”
“这样,按你的说法,你蔡邕恩师已故,但是,他还有一个女儿叫文姬的,董卓之乱的时候流落了胡地。算起来,她也是你青梅竹马,还是你恩师的女儿。你明天就带几百士兵去胡地把她找回来,以全你重情重义的名声。”曹操手指敲了敲案几。
“胡人凶悍,普通士兵哪里行?你调拨禁卫统领张文远和五百禁卫兵给子莫,这样路上安全些。”卞姨娘急忙道。
“不行!文远德才兼备,我正打算让他去守合肥对抗东吴,这哪儿能动得?”
“那你就让他这样涉险地?那让我也跟着去好了!”卞姨娘哭道。
“你,夫人!”曹操安慰了卞姨娘几句,朝我使了使眼色。
我继续装作没看到,喝茶。
曹操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无奈道:“夫人,我答应你就是,别哭了,哭的我心里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