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天未亮,云非道从坐定中醒来,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草草洗簌一番后,便朝弱水池走去。
天空中星星还未隐尽,闪烁点点寒光,整个灵剑阁形成一片蓝色的世界。他慢慢地走在其中,呼吸着凉凉的、渗有梅花香的空气,心情说不出的轻松愉悦。
每当遇到早起散步的灵剑阁弟子,云非道都会礼貌的上去打招呼,后者微笑着向他还礼,并借机和他说上几句话,显然是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些答案。
云非道一一回答了她们,并不失时机的说上几句风趣的话,逗的师姐们娇笑不已。
“看不出他平时呆呆傻傻的,说起话来却总能让人欢喜。”苗一笑牵着朋友的手,笑道。
断晨记不清她是第几个夸赞云非道的朋友了。总之,越是如此,她就感到越加烦躁。因为别人从来没有这样夸赞过她的心上人,祭剑阁大弟子的儿子,断玄。所以,她越来越恨云非道。准确来说,她恨一切抢走她心上人风头的人。
“油嘴滑舌,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她甩开苗一笑的手,冷冷的说完这句话,独自离去。
云非道来到弱水池时,见一个单薄的身影早已静坐在弱水之上。
“冷喻,你来的真早。”他笑着说道。
“你也挺早的。”冷喻睁开眼,走到水池边坐下,说道,“你竟然能在弱水之下呆这么久,真了不起。”
“还了不起,我差点没被淹死。”云非道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说。
冷喻沉默了一下,说道:“你的话发人深省。”
云非道显然有些没反映过来:“什么意思?”
“昨天早上你对我说,他们说的不一定都是对的,”冷喻说道:“我想了一个晚上,或许你是对的。”
“你有什么新的见解吗?”云非道看着她说。
“不,我只是想问,”冷喻说道,“能阻止一切的只有自己,对吗?”
“我是这样想的。但我不知道它是对是错,因为我也在寻求答案。”云非道说道。
“那你呢,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冷喻问道。
“找寻,和你一样。”云非道回答。
“找寻?”冷喻奇怪的看着他,沉一会儿后,才说道:“我都不知道自己要找寻的是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父母是谁,生于何处……”
“所以,你为此感到迷茫?”云非道说道。
“甚至是绝望——师傅告诉我,如果我的修为到了渡劫境界,就把我的身世告诉我。”冷喻忧伤道:“可我知道,师傅只是在安慰我,怕我做傻事。与其说我现在是感到迷茫,倒不如说是深深的绝望。”
云非道身体一颤,如遭雷击,她的话让他联想到钱金源给他说的,关于他母亲的事。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某种可能,这种可能让他几乎是猛然的、强制的终止了往下思索的想法。因为这个结果,可能会摧毁他的全部希望。
“但你似乎没有选择!”这句话倒像是云非道说给自己听的,“既然到了这一步,你就只能走下去,直到未来肯为我们揭示真相的那一刻……”
“你真这么想?”冷喻狐疑地打量着云非道。
“真的,”云非道眼神坚定,笃定地说,“我会等到那一刻,这就是我的全部希望。”
“如果,我说如果。”冷喻说道,“如果最后希望破灭了呢?”
“我的生命会随着希望消散,”云非道望着远方,幽幽道,“如果人活着没有希望,就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这样还不如死去。”
“这就是你的答案?”冷喻说道。
“是的,我的答案。”云非道说道。
“好吧。”冷喻忽然说道,“你似乎已经了解了我的故事。”
云非道不知她为什么会这么说,所以他没有说话,而是等待她的下文。
正如他所想,经过一阵漫长的沉默后,冷喻继续说道:“作为交换,你就不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云非道长长一叹,说道:“我和你一样,都不太确定自己的希望到底存不存在。”
“就这么多?”冷喻说道。显然,她想知道的更多,因为她很想了解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云非道脸色苍白,那个噩梦是他一生的禁忌,而现在,那道唯一的曙光,也开始忽明忽暗了,这使他感到非常恐惧。
“我想说的就这么多,请见谅。”他说道。
“好吧!至少我知道,我们是一类人。”冷喻忽然笑了,“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云非道疑惑不解地问。
“因为你的话,让我再次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冷喻说道,“在未来肯向我们揭开未来图景的那一刻,我都会活着,这也是我的答案。”
云非道点点头,冲她一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你还没吃东西吧?”冷喻问道。
“食堂全是女弟子,我一个男孩子,总觉得不自在。”云非道不好意思道。
“你如果不嫌弃,这个馒头拿去吃吧。”冷喻说着,拿出一个用油纸保好的馒头递给他。
云非道接过馒头,拆开油纸,白白的馒头有一缕淡淡的女子幽香。
“这是你做的?”他问道。
“我也很少到食堂吃饭,所以,有时我会自己做吃的。”冷喻红着脸说。
“就一个馒头,我吃了你怎么办……还是你吃吧,我已经习惯不吃早餐了。”云非道说道,便将馒头还给她。
“我俩一人一半。”冷喻说着,把馒头分成两半,并把大的一边递给他。
云非道几下就把馒头吃完了。见冷喻用青葱玉指一点点的撕开馒头,然后放进小口里细嚼慢咽,忍不住笑道:“你们女子连吃东西都这么好看。”
冷喻脸红到了耳根,急忙转过身,不让他看见自己吃东西的样子。
云非道哈哈一笑,扑通一声跳入弱水之中。
冷喻将手放在滚烫的脸颊上,心如鹿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