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冬。
“妈,我在学校上学不方便带小年,我先把她放在家里您帮忙照顾一段时间。等我放假后,我就回来把她接走。”佐格牵着刚刚满三岁的佐年回到了家中。
“这是谁家的孩子,她的父母呢?”佐母从很早以前就期盼儿子放假能回来住上几天,聊表自己的相思之苦。孰料,儿子是回来了,却也带回来一个拖油瓶。
“她叫佐年,是我在弄堂捡来的孩子,我看着可怜就收留了她。”佐格悄声告诉母亲,然后将身旁的佐年抱起放在胸前,让佐年和自家母亲打招呼。“小年,叫奶奶。”
“奶奶。”佐年怯生生的唤了声奶奶,随即窝进了佐格怀中。
“来历不明的孩子,我们不能收留。小格,赶快把这孩子丢掉。”佐母看到儿子与佐年之间的互动,警铃四起。那模样,似是遇见了一生的宿敌。自己儿子前途无量,怎能让这个小拖油瓶阻碍。更何况,如果四邻问起,不免又是一番唇舌之辩。佐格的父亲贵为师长,绝不能因此抹黑。
“妈,这怎么可以。如果我将佐年丢掉,她一定会饿死的。这可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我绝不同意您这样做。”佐格听到母亲的话后,立刻不赞同的反驳。
“如果您不愿意带小年,我再将她带回学校便是。虽然照顾起来麻烦了点,但最起码不会让她饿死。”佐格因为此事心情糟糕,此刻那是一分钟也不想在家停留,抱着佐年便拉开了家门。
“小格,妈帮你带孩子就是了,你一个大男生上学怎么带小孩。”见佐格气愤的就要摔门而去,佐母连忙使出了缓兵之计。反正佐格在外上学,轻易不回来一次。她找个机会将这个女孩丢掉,神不知鬼不觉。到时佐格回来问起,就说病死了或者走丢了。那时人已不在,说什么还不都是她自己决定。她就不相信,自家儿子会因为一个捡来的孩子与她闹僵。
佐格可不知道母亲心里这点小九九,还以为母亲终于想通应允,高兴的将佐年放在佐母身边,佐格细心叮咛着。“小年,爸爸有事出去一段时间,你要好好在家听奶奶的话,不得随处乱跑,听到了吗?”
佐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双手抱住佐格的脖子不舍得松开。
佐格安排好一切后,便立刻动身返回来学校。
佐格刚一离开,佐母就变了一副嘴脸。对着站在身边唯唯诺诺的佐年横眉竖眼,怎么看怎么碍事。“你个没人要的小杂种。”佐母走到佐年身边使劲扭了一下她的胳膊。
佐年听从刚刚离去的佐格的吩咐,站在原地龇着牙没敢出声。
佐母一看更加来气,“还真是一个犟脾气。”将佐年推倒在地,佐母便挎着背包出门找牌友打牌去了。“待到里边的煤屋老实点,如果我回来看到家里有任何脏乱,小心你的胳膊。”
佐年看着紧闭的大门,强忍多时的泪水才终于落下。揉着刚刚被掐的紫肿的胳膊,佐年走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不安的蜷缩在角落里,佐年越发想念拥有温暖笑容的佐格,那个自己称呼为爸爸的男人。
时光如梭,一转眼已是两年过去。期间佐格因为学业繁忙,没能回来过一次。而当年佐母打的小算盘却也胎死腹中,别说是将佐年带出去丢掉了,佐年自佐格走后就一直窝在煤屋不曾出来过。只靠着佐母恶心肠丢给她的残羹剩饭,佐年才活至今日。佐母见事态发展至此,也懒得再理睬佐年,任由她自己自生自灭,自己却每日都活的格外潇洒,有滋有味。
1997年冬。
“妈,我回来了。小年,爸爸回来了。”一日清早,佐格在没告知家人的情况下突然拖着行李回到了家中。佐家自是一片惊喜之声,当然也有惊慌失措的。
“爸爸。”从佐格走后就未出过煤屋的佐年,听到佐格的声音后立刻从煤屋跑出抱住了佐格。嘴里不断叫嚷着爸爸,爸爸。
“小年,让爸爸看……”佐格本来正拖着行李关门,背后猛然被人扑个满怀,紧接着就传来了佐年稚嫩的声音。佐格欣喜转身,然后呆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副模样?妈,这两年来你是怎么照顾小年的!”看着眼前犹如小野人的佐年,佐格呆住了。
头发自佐格走后就未清洗过,打结的扭在一起,有些地方甚至黏住了,频繁可以看到有虱子在里面跳动。满身都是煤灰,遮掩了衣服原有的样子,勉强可以看出是自己当年走时给她穿上的新衣,只是现在都已小了一大截,露出的皮肤尽是冻疮和脓包。一双小脚赤着站在地上,不时地用脚趾挠着脚面。一张小脸冒着油光,现在就那样满眼依赖的望着佐格。佐格的心刺痛了,近乎咄咄逼人地走向母亲,指控着母亲的恶行。
本来准备阻隔两人相见的佐母愣在了原地,这也是她自佐格走后第一次见到佐年。不由被她狰狞的模样吓住,心想儿子这下肯定不满自己的行为,却也没料到儿子会发这么大的火,随即觉得面上有点挂不住。
“一个没人要的小杂种,我供她吃住已经很不错了。佐格,你这是对妈妈说话的态度吗?”佐母没将佐格的怒气看在眼里,趾高气昂地说着。
“小年,爸爸给你洗澡去,等会就有漂亮的衣服可以穿了。”佐格撇下母亲,心疼地抱起佐年走进了浴室。怀抱着佐年小小的身体,佐格的眼泪掉个不停。皮包骨也不过如此,这两年来佐年到底过着什么样的非人生活。
佐年丝毫不知道佐格现在已是泣不成声,仍是满怀依赖地倚在佐格怀中。她觉得,今天是她最开心的一天,比前天奶奶给她饭时发现里面有鸡骨头更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