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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你看去不去

太阳不知不觉已经落下山去,四周渐渐暗了下来,已经是秋天了,可那丝难缠的闷热还是挥之不去。常三这个老保安员,今日的心情格外惆怅。

三十五年了!

时间弹指一瞬间,那一个个带着青春稚嫩的脸蛋,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手上那张发黄的黑白照片,上面那些已经有些模糊了的同学们,早已经分不清是谁了,可在常三心里,他们却无比鲜活,仿佛离别只在昨日。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还没有切底解决温饱的人们,教育还未得到根本的重视,人们怀着各种各样的目的进入学堂。即使如此,在学校生活的时光也是最美好的,他们却是真真实实的一起生活了!情,是最真的,也是最纯的。

每每想来,都会让常三两眼发红。

那年,常三刚从村子走出来,带着村里第一个高中生的荣耀,带着村里三姑六婆的期望,带着父母的重托,走进了十里八村唯一的一所高中——上磺高中!

常三生在贫困落后的山村,家境贫寒,穿的衣服是补丁上再重补丁,吃的饭票是有上顿没下顿,常常用红薯土豆充饥……饥饿,差点让他去了三界之外了。好在他有一个同学,常常接济他。

她!一个县城里的姑娘……

“天都黑了,都不晓得开灯啊!”老婆麻利地收拾好碗筷从厨房出来,还没解下围裙,看见常三在黑漆漆的客厅里发呆,抱怨道。

“喔……”被打断思路的常三,放下手上的照片,起身打开了客厅的日光灯。

这间六十平米的小两居室,是常三这些年来的所有积蓄了,打工一辈子,吃了苦,受了罪,可始终没有任何建树。日光灯下,简陋的初装修一下的客厅里,摆放着一些简单而又陈旧的家具,一张圆桌,几把椅子,中间是一台35寸的电视机。一套三层板制的沙发,还是二十多年前常三结婚那年买的货。

从保安部退下来后,为了减少搬家的麻烦,刚刚才买下的新房,常三怕折腾并从老家直接搬过来了,没钱买新的,将就着用用罢。

常三的视线最后落在了妻子玉芳的斑白的头发上,眼角有些湿润,满眼的歉意和遗憾,他哽咽着:“芳芳,委屈你了!”

“咋了?”玉芳一脸错愕,老头子怎么突然喊起她的乳名说起这种话来。

桌子上的小米四手机,不停地发出‘叽叽叽’的信息提示音来,玉芳见常三没去理睬,催促道;“看一下唦,让它老这么叫个不停的。”

常三没有去看,他知道这是他那些同学发过来的。他昨天就听说了,下周六他们八一级三班要搞一个聚会,这是同学们在忙着互相联系的信息呢。

凭心而论常三早就想去了,而且还很期待的。他很想看看那些同学这些年都有哪些变化,看看他一直惦记着的她过得怎么样,还幸福吗?几十年啦,一直没有音讯。怪想的。虽然是暗恋,但也几乎成了常三的一块不治的心病。

常三还有一个心愿未了,那就是他要对全班个子最小的革照生道个歉,说声对不起。三十多年了,一直困绕着常三。特别是最近,更使他感到寝食难安。

然而,时间和空间无情地阻隔了他们这么多年,相互失去联系,三十几年了,他们都发生什么变化,地位升迁,身价变换,有谁能说得清楚?恐怕这也只有天知道了。

到时候,大家见面成了醒目地对比,那种尴尬,无话可说的局面,更是叫人无地可容。不说宝马奔驰的豪车,当就那雍容发丽的服饰就会叫常三自愧颜賥了。三十五年一直埋在常三心里,隐藏至今的那份挥之不去感情,恐怕一下就淡然无存了。如果是那样,还不如不去凑那个热闹的好。常三这样想。

不去,常三又切实难以放下,毕尽是三十五年的手足之情,哪能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情份呐。常三内心中十分纠结,拿捏不住。手机仍旧不停地响着,微信信号也一直不停的向上翻滚。

“怎么回事?”玉芳急切的问道,“不看把它关了吧。”

手机不停的响声,打扰了老婆看电视,她有些不耐烦的抱怨着挤过来。

“下周六,我们高中同学要在巫城聚会。你看我去不去?”常三低声地问妻子玉芳,他更象在问自己的。

“去。”玉芳肯定的说道。家里好多事情都是玉芳作主,常三每次遇到难题,总是优柔寡断做不了决定。她知道今天也是如此,不如就替他再拿回主意,反正也不多这一次的。

“明天有空,我们到商场去逛逛,给你买件像样一点的衣服。总不能还穿制服去吧。”玉芳说。

“大儿子春节在海閬之家给我买的那件还可以,还买什么。”常三说道,“同学聚会最多的是追忆那些难忘的过去。而不是去摆阔气出风头。如果是那样,这个聚会就失去了它应有的意义,真的还不如不去的好。”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应该穿周正一些,不要太影响市容。”

面对玉芳的挤兑,常三翻了个白眼。他心里颇有不服,想当年,常三也是风度翩翩,才华横溢,还没毕业就在地区小报上露了一手。虽然是不起眼的一小块,可也足以引来妹妹们回眸一瞥。

唉,常三摇摇满头白发,眯起了那双昏花的小眼睛,又一次无语地陷入了无限的沉思。

毕业后,常三决定走出大山,他要尽快赚到一大笔钱,翻修房子,添置家具,他要建造一个殷实的家。再到城里去找那个曾经经常接济他的那个心上人,那个经常出现在他梦里的人。常三要对她拍着胸脯说,嫁给我吧,我会给你一身安逸的生活。凄苦的暗恋,让常三收起了他曾经引以自豪的纸笔,把他推下了淘金的海洋。

然而,常三清秀的身躯,怎能经得住南方大海里汹涌澎湃的海浪地冲击。常三在建筑工地上,刚刚上班不到一个月,一块砖头无情地砸在脚上,也砸碎了常三堆砌安乐窝的美梦,他只好把那魂牵梦绕的暗恋深深地埋在心底了。

这一埋就是三十五年,真是命运弄人呐。

得不到的永远是好的,何况曾经无私地帮助过自己的她,常三哪能放得下那一份真情呢?因而他的婚姻一拖再拖。这急坏了常三的父母,到处请媒人说亲。可常三仍是不理,搞得父母以为常三有什么毛病,逼他去看医生。

常三毫无办法,只好说自己已有心上人了,这下可不得了啦,父母三天两头逼他带回来见个面,认个门儿,大大的红包都包好了几个閜在抽屉里等着。

一直折腾到一九八六年,常三再也无法拖下去了,才壮着胆子,踏上去城里的路,去找他日夜思念的人。谁知道,事过景迁,常三记忆中的那片城区已经折迁了,他的梦中情人早已不知去向了。常三捶胸顿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失落伴随他失魂落魄的往回走,狼狈得象霜打过的茄子。

已经二十六岁的常三只好在父母地逼迫下,于八六年农历九月十一草草的晚婚了。好在是暗恋,没有给心爱的人造成什么损失,常三这样安慰自己。

婚后的常三膝下一对男娃,还算优秀,这也给常三一个莫大的安慰。但是初期的那段暗恋,永远铭记在常三的心里,这次聚会能不能再见到她呢?

还有全班个子最小的学弟革照生会去吗,这回一定要对他说声对不起。三十多年啦,再不说出来恐怕以后没有机会了,常三在内心里叮咐自己。

“不买衣服,买台像素高的手机吧。你喜欢照个相什么的,用得上。”玉芳打断了常三的沉思。

“这个要得。”

拿定主意后,常三和玉芳一起直奔苹果手机专卖店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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