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晚赵高被王贲斩断绳索后暂时得救,却见樊於期撇下他,不由得心里一凉,大叫“完了”。眼见樊於期虽杀得赵兵鬼哭狼嚎,但毕竟人单力薄,趁着无人注意自己,便悄悄躲在一名赵兵尸首下面,并用鲜血抹得全身都是,渐渐樊於期抵挡不住,引得赵兵追远,这才趁着夜幕掩护,往深山中慢慢爬去。他起先还想等到战事停了就回秦营,后来一想自己擅作主张,结果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还搭进去一个王贲,王翦哪里肯饶?尤其是樊於期刚才一腔怒火的样子,损失的那些骑兵里头不定还有他的亲侄子,他不杀了自己才怪。还是先去见大王,来个先入为主。主意打定,便不再回秦营,而是径直去见秦王。
秦王随大军而进,早已来到赵国腹地。赵高来到秦王所驻驿站,驿站都是临时所搭建的帐篷,通报姓名之后,驿丞忙不迭地入内通报,这几日往来驿站的都是大人物,他是一个也不敢得罪。不大一会,驿丞出来将他引入最大的一个帐篷内。只见一名三十余岁年纪之人正坐在牍前翻阅竹简,雍容华贵,一副尊者风范,正是秦王嬴政,赵高两眼噙满清泪,上前行了大礼。嬴政抬起头来,见他衣裳褴褛、泪流满面,显是吃过不少苦头,笑道:“赵高,行军打仗滋味可不好受罢!瞧你哭成如此模样,心中怨恨寡人罢!”赵高忙止泪道:“奴才不敢,奴才是久未见到大王,甚为思念,因此流泪,奴才失态了,请大王责罚。”嬴政摆摆手道:“前线战局如何啊?寡人听报王翦攻不下邯郸,已后撤一百里了。”赵高道:“并非是攻不下,只是王将军惧怕李牧,一时不敢攻城罢了。”一番胡说,竟然说得嬴政反而怪责王翦延误战机,说道:“六十万大军还受制于人,不敢出战?看来王翦是有些老了。再迟些时候,其他诸候认清形势,他们还会坐以待毙么?若他们联成一处,则连赵国也难以攻灭了,还谈甚么一统大业?太后已从咸阳出发,一月之内就要抵达,如果拿不下邯郸,如何能遂她老人家心愿?交给你的任务,你又如何完成得了?”赵高急道:“奴才即是为了太后之事寝食难安,这才贪功冒进,奴才之力实在单薄,终究铸成大错。王翦不肯发兵也还罢了,尤其是那樊於期更为可恨,说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王命尚可不受,何况太后乎?言语之中对太后极为不敬。”嬴政怒道:“他果真如此说么?”赵高急道:“千真万确!绝无半句虚言。奴才恳请大王另委良将,奴才愿随其上阵杀敌,将功折罪。”
嬴政笑道:“寡人精兵良将多如牛毛,哪用得着你啊!念你忠心一片,此次过失寡人便不再计较。嗯,李牧……王翦亦奈何他不了,别人就更不用说啦!”思索了一会,说道:“太后到来之前,必须拿下邯郸。”赵高见他胸有成竹,说道:“大王乃千古一帝,智慧过人,必定已有计较?”嬴政哈哈一笑,道:“你还记得‘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么?”赵高道:“怎能不记得,那是上将军白起所使的离间之计,使重金收买赵相,终于说服赵王不再起复廉颇,使我军少了一个劲敌。”嬴政道:“不错,李牧不杀,邯郸难取。现下寡人就命你为大秦招抚特使,前去招降,我会传诏王翦,令他加紧逼城。倘若赵迁肯降,那便最好;若是不从,你便重施故伎,离间朝臣。听说赵相仍是郭开,看来赵国兵败,仍未想到是他从中捣鬼,此人容易收买,事情便简单了。你去王翦军中领取黄金万两,以作贿金。”赵高赞道:“大王英明,此举果然厉害,李牧若死,赵国再无可战之人。奴才赴汤蹈火,也当完成使命。只是王翦他……”嬴政当然猜出他的心思,说道:“你是寡人特使,难道他还敢与你为难么?另外破了邯郸,寡人亦替王贲求个情,叫他不得再追究此事,他毕竟也是立功心切。”赵高跪地道:“大王爱臣民如此,真乃我等之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