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一声低呼,床榻上的人猛然惊醒,额角满是汗珠,闷热的夏夜被这一声惊起一丝凉意。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披散着头发就从外间进来了,忧心忡忡的快步走向床边的少女,“小姑这是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床上的少女哑着喉咙低声道,“没事,去把窗户支起来,燥得慌。”
“是。”丫头去支起了窗子,又倒了杯水给少女湿了湿干哑的嗓子,明亮的月光照着少女清晰柔和的五官更显恬静。丫头宽慰道,“小姑再躺会儿,时辰还早的很。”说着顺手拿过少女手中的茶盏。
“平儿,你也去睡吧。我好些了。”少女低眉拢了拢耳鬓的发丝又躺下,听着西索的声音便是平儿去外间安睡的动静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这是第几次了,在睡梦中惊醒。不,不能说梦,如果是梦,太真实了。
梦里,她,谢芳华死了。死在她与林慕青成亲当晚的洞房里,死的莫名其妙,她也只记得红盖头掀开的刹那,林慕青温柔的笑,然后俩人喝了合卺酒后自己突然觉得腹痛如绞,然后她便昏死了过去。再醒来时,她却是回到了十三岁,她刚到舅舅家的一个午后。抚上脸颊,早已是泪流满面,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明明一切都好好的,那个温和的男子拉着她的手说,再也不会让她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他也真的做到了,他们成亲了。可为什么,为什么在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会发生这样的事!到底是她做了一场梦,还是,命运和她开了个玩笑,又让她重新来过。
这几日,她一遍又一遍的回忆“梦”里发生的一切,有好些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可是怎么也抓不住。她本是豁达之人,却一再逼着自己去回想,去分析。她都想放弃了,可每每看到弟弟羸弱的身体,她又心有不甘。如果,那不是梦呢!如果那些都是真的会发生的!那她死了,弟弟该怎么办!
不过,还好,她现在还活着,她还没有和遇到林慕青,还没有和那个平阳郡最俊美无涛的男子定亲。上天又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这一次,她定要小心经营。
这么想着,倒又睡了过去,一夜无梦。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平儿进来喊了几次,她才起身。平儿刚给她梳洗好,一个小丫头过来问安,“夫人遣奴婢过来问问,小姑可好些了?”
芳华也不答话,低眉执起一茶盏,略略抿了一口,皱了皱眉,平儿立在一旁,瞧自家小姑没想回话,正心惊着,自从几日前小姑午休突然惊醒,小病了几日后,越发的让人觉着不一样了,也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从前小姑就不是个爱说话的主,只是如今越发让人噤若寒蝉了。
“小姑好些了,只是昨夜里又做了噩梦,惊了一身的汗,有些乏。”平儿微微欠身算是回了话。
“那,奴婢就去回了夫人,便说小姑身子已大好。”芳华仔细端详着面前低眉顺眼的丫头,这人是舅母跟前的大丫头之卉,她还记得自从父母过世后,她和弟弟借住到舅舅府上后,她对自己一直不错。后来,她被舅母送给她做陪嫁的丫头一起嫁进了林府。她一直做为一个知进退的丫鬟受舅母重用着,现在回想起来,她对自己是真的好吗?这个看似沉静的丫头,她为何觉得不寒而栗呢?
“劳烦舅母挂心了。”芳华淡淡的回了一句,看着之卉退了出去,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她不是没看到之卉眼里闪过的冷峻。还好身边还有个平儿,她和自己是一起长大的。当时父母双亡,她和弟弟带了四个老奴来平阳投靠舅父舅母便遣散了家中的仆人,平儿心细,又不多话,是个妥当的,便跟着她来了舅舅家,一直真心实意的照顾着自己的生活,从不假手于人。即使是后来舅母因为她定亲将之卉和秋灵给了她,平儿也一直兢兢业业的照顾着她。“梦”中昏死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不是惊诧的林慕青而是哭倒的平儿,心中还是稍有安慰的。这一世,她可要为了自己了,为了弟弟,为了平儿好好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