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便是老太太的寿辰了,早早的,芳华便起了,洗漱梳妆后平儿拿出了几件新衣裳,这还是她到平阳郡后舅母新给制的衣裳,都是上好的料子,裁剪的也是时下最流行的样式。芳华一眼便瞧见了上一世她穿的那一身红底团花的对襟襦裙,也正是这件衣裳,才让林慕青一眼瞧到了她,她拿起那件衣裳,比划了两下,偏着头问平儿,“好看吗?”
平儿笑着望着眼前的小姑,松松挽起的发髻别着几根银簪,本就清秀的面容配上这红底团花的襦裙倒是多了几分艳丽。本是柔和的五官,倒有些明艳,若是再配上稍稍艳丽妆容,更是夺人眼球。所以,平儿点了点头道:“小姑穿什么都好看。”
但芳华却笑了笑放下了那件衣裳,挑了一件白底有暗花的曲裾,白底的缎面银线勾勒的梅花纹,蓝色凤丝菊纹提花绸缘边,用蓝缎包边,下头是一条蓝色桂花纹的裙子,看着挺素雅清爽。
虽说现如今不如前朝那么重规矩,可她父亲是个儒士,从小教导她的便是儒雅之风尚。她还是无法接受平阳一些大户人家的小姑穿着暴露,虽是在秦地,但她一直向往晋地的儒雅之风,一直希望有一天能去那里看看。她父亲生前每每谈起晋地,总是心生向往,又有些悲伤,不知是不是他的根在晋地呢?
芳华也曾细想过,父亲谢康有着与常人不同的风尚。在青州时,父亲便是在书院为师,他的学问是书院中顶好的,只是为人过于较真,对她和弟弟都一直很是严格,她也没有像旁人家的小姑那样只是粗粗认得几个字便罢了,父亲对她一直是当儿子般教养,读书认字琴棋书画都学了一二,倒是旁的姑娘家会的,针线女红她倒都不是擅长的,反正平儿手巧,擅长绣工。所以这一次,老太太的寿辰,她也只是规规矩矩的买了一对青瓷兽耳瓶而不是像上一世那样送了一个平儿绣的花开富贵的四折桌上屏风,这一世,她只想低调的保护好自己,不要再出现上一世被人害死还不知道仇人是谁。
换上衣裳,虽不如那红底团花的襦裙抢眼,但也确实有一股别样的风情。平儿也有些呆了,“小姑真美!”
芳华掩唇一笑,眉目间只余十三四岁少女的稚气,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忧思与成熟。看看时候还早,想着,前世她由于晚了一会儿急匆匆的去橘苑才在橘林里撞到了想离开的林慕青,那时候的自己很是狼狈,摔乱了头发,还碰碎了林慕青的玉珏。这一世,她可不想留给他一个狼狈的第一次会面,这会子去,怕是能在老太太屋子里撞见。如是想着,便支使平儿去捧了贺礼往老太太的院子里去。
刚出院门,便瞧见园子里一派热闹的景象,不时有奴仆快步走过。她住的锦园在园子的西北角,要去老太太的院落要横跨整个园子。看着时间还早,芳华也不着急,只要估摸准了,应该又能遇到林慕青。拢在袖子里手不停的绞着帕子,她有些莫名的激动。她的心在呼喊,她想他,很想很想。
极力隐忍的她还是不免翘起了嘴角,她很开心。平儿也有些迷惘,最近小姑变得有些奇奇怪怪的,总是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有时候莫名其妙的一个人傻笑,有的时候人又很低落。有的时候甚至连人都不愿意见,只是一个人在屋子里写写画画,可她不识字,也不知小姑在捣鼓些什么。只是,从昨日起,小姑便心情很好,一直含着笑,也不知是遇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了。
芳华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平儿的眼中是那么的不正常,若是她知道了,想必还是会收敛一些的。毕竟,表现的太过不自然,很是有问题,反常即为妖嘛。
芳华只顾自己胡思乱想着,没成想迎面走来一个人,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被撞倒在地。平儿一声惊呼,差点没把手上的礼盒扔出去。
“小姑!”
“啊!”芳华狼狈的趴在地上,有些懊恼,前世被撞,今世又被撞,这下好了,刚梳好的发髻又乱了。
站在一旁的男子好笑的望着面前的小丫头,算不上漂亮的脸蛋皱的像个老太太,也不起身自顾自的趴在那,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撅嘴,很是可爱。一旁的丫鬟,捧着个盒子,只是围着她团团转,不知怎么办才好。男子一声轻笑,终于让面前的俩人发现了罪魁祸首的存在。
“在下失礼了,是小生唐突了佳人!小姑,可有伤到哪?”一双温柔的似乎要滴出水来的澄澈眸子镶嵌在一张完美的俊脸上,细碎的长发覆盖住他光洁的额头,垂到了浓密纤长的睫毛上,眼角却微微上扬而显得有些邪魅。纯净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薄薄的唇,色淡如水。一袭白衣下是所有人都不可比的细腻肌肤。 魅惑众生的脸上只显出了一种病态的苍白,却无时不流露出高贵淡雅的气质,配合他颀长纤细的身材,有一种颠倒众生的感觉。
芳华稍稍恍了一下神这才定了神看面前的人,这个人她倒是有印象,似乎是平阳郡守薛公家的嫡次子薛鸿光,是这平阳郡最不着调的世家子弟之一。
这时的平儿才终于定下神来,放下了礼盒,行了一礼,扶起还跌坐在地上的芳华。
只一会儿,芳华又回复了她淡淡的神情,拢了拢衣袖,行了个半礼,“小女芳华见过郎君,只是衣着狼狈先行告退。”说着低着头便从他身边过去了。
薛鸿光眉头一挑,扯出一丝笑,这个丫头好生有趣,居然没有像旁的小姑那般为他的相貌着迷。他望了望那仓促离开的背影抿了抿薄唇,心中有了想法。
芳华则暗道倒霉,本来算好的时间恐怕是又要来不及了,转到一个瞧不见人的角落,她才让平儿给她稍稍收拾了下发髻衣裳。她叹了口气,这薛鸿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若不是她知道他的底细,怕也会被他那一张俊美的脸孔骗了,说不定还会暗许芳心。只可惜,她不是前世的她,况且在她心中,林慕青才是最完美的。她急急的整理了衣衫,匆匆向老太太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