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一手提着粉丝色的灯笼,一边走在街道上,步伐轻快,显得相当高兴。她时不时从喉咙里发出深深的笑声,完全不像女孩子家该有的笑声。
一些路人还对此感到疑惑,不过,当他们留意小姑娘的长相时也释然了。
满脸褐斑,眼角还有一颗大痣,姑娘有这样骇人的外貌,会发出惊人的声音也是正常的嘛。
姑娘倒没理会这些路人的反应,只顾看着她的花灯,想着她的事。
“叫你恶心,还不是对我恭恭敬敬的?这回白白得了这花灯不说,我兜里还多了一两银子。”
小姑娘嘴里嘀咕道。
她早就看那个卖灯的男人不舒服了。一看到自己的长相,就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还差点呕了出来。她见他还想吐呢!
“还是我聪明,随便说些话,就把他骗得团团转。”
那高兴的小伙子万万没想到,这个外表长得丑陋的小姑娘,心地也不善良,居然没事编瞎话骗他。
她演得真像那么回事儿。说是城南梁家人,就不像是郭家人。说要找他进货,就不像要卖货的。
她倒是位富家小姐,不过却不是梁家的小姐。所以那一大堆灯笼非得搁置个一两天,到时不见人影,卖不出去,那小伙子必然急得乱窜。嘿嘿,这就是得罪她的下场。
她出来的时候就和小丫鬟打了个赌,说世间男人看待女人,是外表重要还是内心重要。于是她特地扮丑,招摇过市,就为了看看这元京城的男人会怎么看待自己?
丫鬟说道:“世上的男人呀,都巴不得娶一个像貂蝉那般有着倾国倾城的女人。所以他们更重视外貌。”
她却说:“世上美女虽多,但是长相平凡的女子更多一些。若依你所说,大部分的男人岂不要终生打光棍了?因此,注重女人内心的男人会更多。”
这一主一仆在这个问题上意见不同,一时兴起决定试验一番。可惜的是,她在元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走一圈儿,那些人只要见了她的面,不管男女,都有避让的趋势。
难不成真像小丫头说的那样?自己输了吗?
她摇了摇头。
“我才不能就这么回去呢。再找找吧,也许能找到呢?”
她这么想,继续在这大街上瞎逛。
迎面走来两个男人,他们像在讨论些什么。
若是一般人,非要走到他们身前才能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毕竟声音就那么大。但是换做这小姑娘就不一样了。
她自小听觉灵敏,别人难以听清的声音她都能弄明白。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只要距她五百步之内,就算人们窃窃私语她也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她听到其中一个男人说:“一个看着实诚的大好小子,怎么干出偷拿人钱的勾当呢?”
他身旁那位男子却道:“你说错了吧。那位小伙子分明好心归还失主的钱财,怎么成小偷了呢?”
“那失主说了,自己的钱袋里少了十两银子,他总不该诬赖那小子吧。我看呀,小子见他钱多,一时手贱拿了他的。”
“也可能是失主记错了,还可能是他真的诬陷小伙子,想多得一两银子。”
两人一边议论一边走,眼下已经来到小姑娘身前。他们看到正对面的小姑娘时,显然吓了一跳,连刚才说的啥都忘了。
小姑娘刚刚就听他们说什么“施主”“小子”的,却没听懂他们在议论什么新鲜事。她向来好奇心重,所以上前问一问。
“两位大哥,你们刚才说什么呢?什么施主不施主的?”
这两个男人稍微定了定神,估计回去还得烧烧香去去霉气。其中一个听她问及刚刚的事,准备跟她说说的,反正不是啥私人的事儿。
可是还没开口,一旁的男子却不客气地嚷嚷起来:“说啥说,有什么好说的?想知道就自己去看,估计现在还在闹呢!”说着便拉着同伴与她擦肩走过。
小姑娘一愣,她好像没招惹这个人吧,怎么他的语气这么僵硬?不过,随后她就明白了。
只听被拉着的男子问另一个:“干嘛急着拉我走啊?”
另一个说:“不拉你,难道还想和那丑八怪待在一起啊?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愿意。长成这个样子,她还好意思在这里晃悠,真是!”
“嘘——”旁边男子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还朝姑娘那边瞅了瞅,见她没有反应,方道:“你说的这么大声干嘛?小心叫她听见,到时免不了一阵麻烦。”
另一个却道:“你怕什么,她听不见的。”
小姑娘背对他俩,一边平息,一边冷笑:“呵呵,听不见?若不是本小姐和善待人,今天非得揍你一顿不可。”
她当然不会找那两人麻烦,与其找些不痛快的事做,还不如去他们说的地方凑凑热闹。
她之前就想:两个混球反复说施主施主的,难道是一些和尚惹了麻烦事?
说到和尚,她还真想问问看,和尚们看待自己这个丑八怪会是怎样的态度?佛家倡导四大皆空,想必对待美女或丑女都是对待万物一样的态度吧。
她想,既然他俩从前面走来,要去看热闹还得向前面走一走。于是她一路小跑,跑了约莫几百丈的距离,终于发现一堆人聚集在前方。
“请让一让。”姑娘往人群中挤着,好在四周的人们自觉,给她让条道,不然还真不好挤进去。
只听一阵傲慢的语气叫道:“小子,你说该咋办吧,你拿了我的十两银子,到底赔不赔?”
另一阵略显稚嫩的声音抗议道:“我没拿你的东西,我只是见到你掉了钱袋,才捡起来还给你的。钱袋里原本装了多少谁知道?反正我捡到的时候就那五两银子。”
姑娘仔细看看,原来不是和尚。面前只有一位大叔和一名小哥。大叔的打扮倒是平常的很,而这位小哥的打扮就不一样了。他一身衣服黑白交互,束发整齐,五官俊秀匀称,一看就不是普通老百姓。
她大致听懂了这件事是怎么一回事,同时也觉得好笑。这有什么好说的,一看两人的装束还能看不出来谁对谁错?
她肯定那位小哥是无辜的。不过,他想不通,四周这么多人,居然很少有人相信小哥的话,几乎都在帮着那位大叔。
大叔愤怒地呵斥道:“你这啥意思?难不成我为了这十两银子还特意陷害你吗?你不妨问问大伙,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会诬赖你呢?”
“是呀,是呀,李三儿不是那样的人。”
“一定是这小子狡辩。”
围观的人群这么说,姑娘心里顿时了然。原来那大叔在街里还有些好名声,而看小哥的打扮应该不是他们一路人。这种情况下他们当然相信自己人喽。
可是,真的是那位小哥干了坏事吗?她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那位“众矢之的”。
这位小哥听了众人的议论,脸上尽是急躁委屈的表情。被许多人指着鼻子骂,他还真是第一回。
要真是自己的错自然得认,可是小哥没做这么见不得人的事呀。他只是见眼前这位大叔掉了钱袋,好心帮个忙而已。
若事先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他何必多此一举呢?以目前情况发展下去,搞不好会闹到官府去。他倒不怕官儿,见了官后事情反倒好解决了,但是这么一来,此行任务就完成不下去了,还会成为一个大笑话。
到了那份田地,自己还真没颜面见那些兄弟。
想罢,他深呼吸一番,仿佛做了一个天大的决定,突然蹲下身去,瞬时又站起身来。
姑娘慨叹一声:“哎,这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