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善文穿着灰青色长袖大衣,面色保持一贯的庄重严肃,自发形成一种家主的威严。
秋映菡笑着向他打招呼:“映菡见过大伯,大伯早晨好。”
秋雅跟着道:“小雅见过大老爷。”
秋善文点了点头:“嗯。你们来向父亲请安了?”
秋映菡保持微笑,轻声回答:“我和雅丫头见爷爷高兴,便陪着他老人家聊天。”
秋老爷子被两个丫头扶着,走到秋善文面前,语气很随和:“善文呀,你来我这儿干什么啊?”
秋善文恭恭敬敬答道:“清晨过来问候一下父亲,顺便叫您吃早饭。老二老三他们都等着呢。”
秋老爷子笑道:“怎么了,嫌昨晚上没闹够,今早上再玩一玩?”
秋善文道:“父亲说哪里话,我们几个小子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想和您说说话。另外,还有一些事情想跟您说。”
秋老爷子眼神微动:“哦?你现在都是当家做主的人了,所有事情你自己拿主意不就行了,哪用得着特地跑来跟我老头子讲呢?”
秋善文答道:“那些事儿暂且不说,现在您还是和我一起去见老二老三吧,他们该等得急了。”
秋老爷子想了想,叹了口气:“哎,好吧,我们就去吧。菡菡,雅丫头,你们也来吧。”
秋映菡轻轻摇头:“不了,我一会儿去给娘亲请安,就在清心居用餐了。您快过去吧,我们就先走了。”
方才秋映菡和秋雅一直未吭声,耐心听着长辈们的谈话。作为晚辈,她们当然不能随意打断他们的交流。直到现在爷爷问她,她才开口。而秋雅纵然对他们说的事万分好奇,此时也不便多问。
她俩相互看了一眼,准备退下,岂知竟被秋老爷子和秋善文同时叫住了。
“菡菡。”
“映菡。”
父子俩彼此也瞧了对方,似乎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一时显得异常尴尬。尤其是秋善文,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秋映菡二人听到父子俩的呼喊,此刻已然回过头来。但是她们见二人都不做声,心里疑惑,秋映菡便问:“你们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秋老爷子瞥了秋善文一眼,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先回答道:“我想,你们还是和我们一起去吧。”
秋映菡问道:“为什么?”
秋善文道:“此刻善艺也在那里,你自不必去清心居了,只管和我们一道来。小雅嘛,若想来,就一起好了。”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秋家的下人一般不会和主子们一起吃早饭,他们有固定的时辰和地点去做这件事,通常都比主人们晚一些。其实对秋雅来说,与主子共餐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毕竟,她的主子是秋映菡,她的死党。
秋映菡没有想太多,便道:“好吧,那我扶着爷爷去。”她每天早上都和自己的母亲一起用餐,既然母亲不在清心居,那么她也不用急着赶去,不如跟着伯伯们一起。
秋雅在老爷子右边也跟着笑道:“我也来。”
秋老爷子看着她们俩又分立左右,不由哈哈笑道:“好好好,我们几个一起吃顿早饭。”说完,四个人相伴来到南院。
南院建有一座小亭,四周花草树木应有尽有。一渠清泉,绕亭而过,身在亭中的人可以清楚地听到水流之声。
这里恬静自然,的确是一个用餐的好地方。
他们赶到这里时,亭里面已经坐有六个人。两对长相颇为相像的中年人,一个剑眉星目,披风盖地;一个举止儒雅,素衣卷身;一位风情万种,秀发盘起;一位轻盈矮小,短辫扎束。这四个人都是秋映菡敬爱的长辈,平国公秋善勇夫妻俩和江南大才子秋善武夫妇。
秋映菡的二娘与三娘是姐妹俩,名字叫黄伶,黄俐,是江南三侠女之二。自幼孤苦,因而性格坚韧,颇有巾帼之风范。
除了他们几个外,秋映菡的母亲艺夫人也在这里。她见秋映菡扶着老爷子过来,微微看了女儿一眼,眼神之中似有深意。
家里的长辈们,除大娘梁敏君,其余都来了这里。秋映菡见这大架势,对他们会说的事已多半猜测到几分,心里暗道不妙。不过,她脸上并没显示出任何异样,依旧笑意怡人。
她向众人一一做了招呼,便到艺夫人身边坐下,秋雅帮忙将早点端了过来。盘子里都是一些白色粉色的甜糕,上面嵌着小芝麻。
他们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说起话来。
秋善勇道:“昨天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你们听说了没?”
黄伶道:“每天元京城里发生的大事多了,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件?你先说出来,让我们听一听。”
黄俐道:“对呀,二哥,你快说来听听。”她是秋善武的妻子,又是黄伶的妹妹,按理既可称秋善勇二哥,又可喊他姐夫。在秋家里她一向随丈夫的称呼。
秋善勇见她姐妹俩急着问,便说:“好,我就和你们说一说。昨夜,城南发生了一起盗窃案。”
秋映菡心里咯噔一下,心里紧张,但是面色上看不出丝毫不自然。此刻秋雅与她坐在一起,两人便眼神交流了一番。由于众人的注意力全被她二伯吸引过去,因此没人发现她俩的情况。
黄伶不以为意,道:“盗窃之事常有,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秋善武笑道:“二嫂子别急,二哥还有下文。我想,他要说的必然不会是寻常的盗窃,搞不好是哪个大户人家被盗了。”
秋善勇笑道:“还是三弟最了解我,二哥赏你一块甜糕。”说着用筷子夹起一块方方正正的粉色花样的甜糕递到秋善武的盘子里。
秋善武潇洒一笑:“谢二哥了。”
一群人对他俩这一出顿感无奈。黄俐不禁猜测道:“不会是大嫂娘家出事了吧?”此言一出,除了秋映菡和秋雅,围坐的几乎所有人都表示担心不已。
秋善勇摆手,道:“当然不是。被偷的是魏明山家。”
秋老爷子皱住眉头,却不说话。秋善文道:“那个四品官?”
秋善勇点头:“就是啊,昨天夜里丢了许多值钱东西。想不到,竟然有小偷敢打朝廷官员的主意。”
艺夫人轻声道:“那还真是不得了。不知道小偷抓到没有。”
黄俐看着艺夫人,道:“魏明山是朝廷吏部侍郎的热选,有很大希望进阶二品。冲着他的面子,城南的官员怎么也得帮他摆平这事。估计用不了两天,就能抓到小偷了。”
她这话说的在理。官大一级压死人,是彼此默认的道理,虽然明面上不加谈论,但大家心知肚明。现在她正式说出来,大家也明白其中意思。
秋善文微咳一声,道:“弟妹啊,不要这么说。官员之间的复杂关系,你又不懂得多少,还是听老二怎么说吧。”
黄俐见家主打断自己,本来心里翻起了许多话,也不便再提,只好拿着一块粉糕吃了下去,堵住话头。对这种行为,大家也只一笑置之。
秋善勇接着说:“弟妹说对了一半。那位小偷的确抓到了,但是与衙门没有任何关系。子时的时候,魏家几个小厮在外面转悠,发现一个小伙子,在魏家院外头鬼鬼祟祟,还扛着一个大布袋。他们觉得可疑,便抓住了他。结果抖开他的包裹一看,乖乖,全是些金闪闪的宝贝,后来证实是魏家的东西,而他们的主人还不知情。”
黄伶道:“多亏那几个下人机灵,当场抓住了贼人,不然又不晓得闹出多大的动静。”
秋善勇道:“这动静还算小吗?一大早就传遍了整条街,小偷当时就被抓到衙门问审。这会儿估计都挨了几十下板子了。”
艺夫人摇了摇头,叹气道:“哎。一个大小伙子,干嘛不务正业,却去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呢?”
秋善武笑道:“小妹不用觉得可惜,万千罪恶,多半源于人们内心的贪婪。那小子自己没忍住,怪不得别人。”
秋善勇道:“就是。人赃俱获,那小偷还死不认罪,一直说自己不是小偷,真正的小偷是个女人,一切都是误会——你们说可不可笑?”
秋映菡扶住额头,心想:呵呵,这还真是个误会,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