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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残酷刑罚吐真言

激动的刺客突然平静下来,看向皇帝的目光都充满了可怜,模模糊糊地吐出几个字:“你真可怜,这辈子虽贵为皇帝,恐怕还没有享受过一天的亲情,可怜啊,可怜!”

皇帝怒极,啪地一巴掌刮在刺客脸上,五条青紫印记马上就凸现在他脸上。皇帝揉揉打疼了的手,冷笑道:“装硬气,不说是不是?朕就不相信拗不开你这张嘴!”

刺客头上被皇帝耳光震破的伤口重新流下鲜血,一溜血珠由他眼皮滑到脸上,顺着下颌再滴到地上。刺客不屑地盯着皇帝,道:“老子既然敢来,这条命就是豁出去了!爷们儿什么苦没有吃过!把你那些吓小孩子的玩意儿统统搬上了吧!”

“哼哼,既然远道而来,朕自然会好好招待你!”皇帝冷笑两声,转头看向皇帝先祖。

声声凄惨的叫喊透过厚厚的土层传到地面时,只剩下微弱的声音。可就是这些微弱的声音,也让奉命守在密室外的侍卫们浑身发抖,双腿发软。谁也不想继续待下去,可是皇命难违,再怎么痛苦也只能咬着牙顶下去。

密室内,刺客裸露在外的皮肤通红一片,豆大汗珠滴落在地上,将身下的地板都印出一个人形。

皇帝先祖手上的光芒不断没入刺客身体。他看着面前汗水滚滚流下、面部表情抽搐的刺客,根本不为所动:“这样的滋味很不错吧?血液沸腾的滋味如何?五内如焚怕就是这么来的吧。还不打算招?不错,够硬气!不过,有些事情不是光硬气就能解决问题的!”转瞬间,密室内气息一变,刺客也非常配合地以另外一种声音来发泄痛苦。

皇帝先祖不会搜魂夺魄的术法,只是一遍又一遍地以匪夷所思的法术折磨刺客。刺客倒也硬气,硬是生生地挺了两日,才因为极度虚弱时,下意识地将所有话如同竹筒倒豆般托了出来。

“果然如此!”皇帝咬牙切齿地说了这么四个字,同先祖转身出了密室。

皇帝暗暗招来负责调查泄密事件的太监,问道:“让你调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那太监迟疑道:“皇上,此事涉及人数太多,一个一个地排查太耗时间。再说,奴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办理这事,否则让奸细得知消息就无法往下查了。”

皇帝听了沉吟不语,太监还以为怪他办事不力,连忙磕头求饶。“够了,够了。”皇帝制止不断磕头的太监,道:“没有怪你办事不力,起来吧。朕问你,六部尚书中可有人参与此事?他们可与敌国暗中勾结?”

太监吓了一跳,如果六部尚书都与敌国勾结了,皇帝这位置谁还能坐稳?可是偏偏这不是他的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这答起来就有些力不从心了:“这个,皇上。奴才不知啊。”

皇帝一愣,登时哈哈大笑起来:“是了,是朕之过,怎么会问你这个问题。嗯,就这样,你先下去吧。查找奸细的事情你可要抓紧了,也不要想用拖延时间来混过去!如果此事没有结果,你应该知道结果!”这话说到后来,皇帝已是声色俱厉。

皇帝待他离开,这才招来自己的密探询问。得知国家高层官员私下的情况后,他心中也有了底。他猜想高层必然有被敌国收买之人,此时一听果然如此。不过万幸的事,这样的人还是只有那么一两个。现下,当然不便去动他们。留着那些人,还可以传些假消息用以迷惑敌人。

思忖不久,他又招来几个亲信大臣,开门见山地道:“前几日宫中夜入刺客,这事你们都知道吧。”几个大臣连忙点头,皇帝继续道:“外面的传说是,刺客全都逃掉,无一人落网。是这样的吧?”

几个大臣面面相觑,眼里闪过异色,心道:“难道不是这样么?”不过皇帝问话,他们还是只有照实回答。

“哼哼,这些都是朕让人散布的!”皇帝对几人的反应比较满意,笑着道:“朕为了迷惑奸细,才说刺客无人落网。其实在当天夜里,就有一个刺客被侍卫所擒。这些天来,朕从他嘴里得知一些消息,还需要诸位来帮忙参考参考。”

“诸位爱卿应该知道,数年前我国抗击白虎,其大败而归的事吧?而白虎国并不甘心,几年后的今天得知太医院出一丹药,足以让战士所受各种创伤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于是,白虎国在得知这一消息后,便遣人入宫盗药。虽擒得一人,却未将丹药追回。现我国机密已失,诸位爱卿认为应该如何做,才能挽回?”

一个大臣站出来,问道:“皇上,那丹药可是在边城一战时,林太傅所使之物?”

皇帝点点头:“不错,虽不是原物,但是效果相差无几。”

几个大臣缓缓点头,然后聚一起稍稍商量一会,其中一人道:“皇上,臣以为机密已失,而且也无法追回,倒不如将其公诸于世。同时带上一批丹药至朱雀、玄武两国,争取他们的支持,也是在向两国示好,表示并无入侵两国之意。白虎国得到丹药,他自己秘密研制就不说了,这对我国虽有害,但是和下一种情况相比,害处恐怕小得多了。白虎若将此丹药带至朱雀、玄武两国,同时派人游说两国君主。我国这秘密囤积灵药,有意入侵三国的嫌疑就跑不掉了。如果三国联盟,就算我有灵丹妙药,也无法抵挡啊。”

皇帝并不想采纳这个建议,因为这样就会将几国之间军事上的差距缩小,若再要超过他们,就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行。青龙没有普通人能够炼出生肌丹,但是不代表其他三国没有。如果其他三国真的有,恰巧他们缺少的就是样品,这恐怕就得不偿失了。虽说有生肌丹流落于世,但是数量太少,也许就根本不够研制的消耗。他自己这故意上门的买卖,不正是送了自家的江山么?

思忖良久,皇帝也拿不定主意。他苦恼地问几个大臣:“难道就没有更好一点的办法了吗?”

一个大臣答道:“四国财富以我青龙为最;军队以白虎为最;论人心凝聚,以朱雀为最;玄武则以各种器械闻名于世。四国各有所长,本不易分出胜负。可是这丹药一出,却将微妙的平衡打破。谁掌握了这个丹药,谁就掌握了制胜的契机。以朱雀玄武两国,绝对不允许我和白虎独自拥有。如果白虎以丹药相赠,对两国示好,三国必然认为我国威胁最大,进而联手对我。若我以丹药相赠,一则表示无进犯之心,二则让两国难以和白虎联盟。即使白虎对我发动战争,也只我对白虎一国而已。”

另一大臣见他说话絮絮叨叨,皇帝的脸色越来越使阴沉,连忙打断他的话道:“皇上,急切间所得定然顾此失彼,多有遗漏之处。请容臣等商量一晚,以便拿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皇帝点点头,让他们退去,自己却径直去找先祖去了。他需要更多的建议。在刺客吐露实情时,皇帝先祖当时也在场,应该能够给予他更多的建议。

其先祖修行多年,早就不拘小节。见皇帝来了,直接问道:“那件事情都处理好了,这么快?”

皇帝苦笑着拉过一个蒲团坐下,道:“哪有那么容易的。朕是来请皇祖爷给想个解决的办法的。”

“解决办法?”皇帝先祖笑着道:“这些年来,我潜心修行,世事过问极少,早已不是当年的皇帝了。这国与国之间的事,我恐怕已经无法处理了。”

皇帝可不会相信他的胡扯,道:“皇祖爷说笑了。此时如果不好生处理,朕怕我青龙会连年兵灾。虽不至于被别国吞掉,但是损失必定巨大,一定会影响统一天下的大计。所以,朕希望皇祖爷指点。”

皇帝先祖沉吟不语,良久才抬起眉头道:“白虎国得到生肌丹,不外两个结局。一个是留下自用,顺带研究仿制;另一个是以此说服朱雀、玄武两国。此时,又有数个可能。就以最坏的可能来说:白虎联合朱雀、玄武进犯我国。但是,你应该想想,三国之间,从来都是竞争关系。只有那朱雀国与我和白虎、玄武均为交好,不过白虎和玄武对朱雀的态度呢?大概还是防范多于合作。而这两国之间也不是完全对味。你看,在大军未起之时,三国之间已是破绽良多,还谈得上相互合作?白虎离我最近,即使攻克我国,得到利益最大的还是白虎。其他两国出了大力气,可是什么也没有捞到,他们愿意么?”

“据此,朱雀和玄武都会考虑到最后的利益分配问题,到了最后,恐怕谁也不会让白虎白白得到好处。这十成的武力,恐怕发挥不出一半。哦,还得加上内部不和的问题。所以,可以预见的是,大战在开始时,我国会陷入困境。但是,只要一撑过这段时间,还是能够反败为胜。”

“但是你应该注意到这个问题。假如白虎、朱雀、玄武中任意两国达成秘密合作协议,在攻克我青龙后,顺势将剩下一国灭掉,得到的土地平分或者以某种比例划分。如果这样,我青龙能够撑下去的机会非常渺茫。所以,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我认为你应该向朱雀和玄武示好,同时收买该国君主的心腹,好让他们在其国君面前为我说好话。最坏的情况,也不会形成刚才我所述的那种情况。当然,这示好和收买下人也是由方法的。必须做得让这两国之间相互猜疑,要让他们不了解对方的情况。这中间的分寸把握,就得看使者的能力了。”

皇帝迟疑道:“皇祖爷和几个大臣的意见差不多,都是要向朱雀和玄武送礼。有没有别的方法?要知道,那生肌丹也就只有那么多,怎么经得起送?”

皇帝先祖一愣,哈哈地大笑起来:“原来你为这事发愁。你也不想想,几年前边城之战,那生肌丹便已传遍了整片大地。三国中那个国家不知道我国拥有这种神奇的丹药?他们绝对不会相信这是林萧一人所为,只会认为你不愿意暴露秘密,让人代而为之。这么多年来,他们也一定得到了不少散落乡野的丹药,用来仿制。那个时候怎么不见他们联合攻来?难道他们怕了吗?当然不是!他们只是没有借口,仅仅是没有借口而已。现在,生肌丹被盗,已经有证据表示我国拥有了这种可怕的灵药。于是,他们便拥有了借口。各国之间常常为了利益想发动战争,可是经常苦于没有借口。利益,利益才是让他们发兵的决定性原因!谁也不会为了毫无利益的战争而拼杀!”

“皇祖爷,按照你这么说,这场战争无可避免,生肌丹也不是他们真正想要之物,那朕应该怎么办?”皇帝听了先祖的分析,危机感越来越强。

“还是我刚才说的那个词,利益!”皇帝先祖沉声道:“只要有能够打动朱雀和玄武的利益,他们便会接受。为了不让他们之间联合,所以还是得照我刚才说的,让他们相互猜疑。只要两国之间相互猜忌,即使是白虎先于我国去说服了两国,他们之间的合作也会大打折扣。他们不是要利益么?你甚至可以开出这样的条件:白虎攻打我国,我军只对白虎国军队进行攻击,其余两国只是表面的骚扰。并承诺消耗一部分白虎国军队后,三国合击或让他们两国回击白虎国,所占领的土地我青龙一分不要。这样的承诺,显然比白虎国更为诱人。而那时我国刚经过战争,也不可能和他们抢夺土地。如果他们将白虎国灭国,并占据了白虎国的土地。那么,朱雀和玄武就成为最大的国家,而我国最小。这样,我国反而安全了。表面上我国龟缩一隅,看似在两大强国的威胁之下,但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国家会来攻击我国么?答案是不会!比如朱雀最为强大,玄武次之,我最小。玄武可能将我作为攻击的首选目标么?还是朱雀会将我国作为首选目标?这根本不可能!他们的首选目标就是对方!两虎相争的结局不言而喻。而我作为被忽略的一方,自然可以厉兵秣马,安心等待时机!”

“妙啊!”皇帝听得先租言论,顿时就跳了起来,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皇帝先祖看着皇帝孩子气的样子摇头笑了笑,决定稍稍打击他的心情,以免他将一切想得太容易了。要知道他这所有的言论都建立在两国君主头脑正常的情况下,如果哪一方的君主头脑一发热,稀里糊涂地不按理出牌,恐怕就危险了。“不要高兴得太早,此计虽妙,可是仍然有很多破绽。一个不好,说不定前功尽弃。所以,在进行时,要非常谨慎才行!”

皇帝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点头受教。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究竟派谁去比较好?对于这个问题,皇帝也不敢说派谁谁谁去就一定能行。他也知道他身边得宠的一些人,除了耍嘴皮子逗他开心厉害,真要让他在别人面前去耍耍嘴皮子了,他又结结巴巴地说不出来话了。

“皇祖爷,朕还得回去想想这个人选的问题,下次再来聆听您的教诲。”

“去吧。”皇帝先祖点点头,闭目炼起功来。

皇帝急冲冲地离去,他得找人商量人选啊。

翌日,皇帝的亲信大臣讨论一个初步方案,居然和皇帝先祖所说相差无几。皇帝大喜,同时请他们参考人选问题。

首先需要的人是那种嘴皮子利索的,石头都能够说得开花的人是最好的。同时还得考虑到这些人的背景。如果这人被收买,这可就是自寻死路了。

可是问题是,谁也不愿意去朱雀玄武两国。因为无论他们怎么走,都会经过白虎国。除非他们愿意绕个几千几万里的路,走水路和大量的山路。不过这样一耽搁,说不定等他们到的时候仗都打完了。但是经过白虎国,那可是羊入虎口。收到风声的白虎国会将你放过?再加上还得装上不知道多少车的钱财以供贿赂,路上再遇盗匪,说不得会变成什么样。总之,这件事九死一生,谁也不愿意去冒这个险。

眼看着这时间一天天过去,出使之人还没有确定。如果等到三国都说好条件,开始集结军队了,青龙的使节去了也白搭。

皇帝心中焦急万分,对自己的臣子也是失望透顶。其实青龙辩士不少,可是他们大部分被官员收为食客。而拥有这个国家的皇帝临时却找不到一个有用,而且敢于出使的人物。作为下面官员,在朝中没有势力党羽是无法立足的。而那些名士则作为这些官员的幕僚,出谋划策。怎么可能随便交出来?

最后,皇帝一咬牙,将青龙国隐士名册交了一半给林萧,请他保护出使的队伍。本想再让黑龙保护另外一队的,可是他不愿意。皇帝只好作罢。

隔日,皇帝再也不想听大臣们在讨论时胡乱的吵闹,利用皇帝的权力将名额直接定了下来。那些被点到名的人顿时脸若死灰,而那些“侥幸”榜上无名之人则暗自幸灾乐祸。最后皇帝抑制着怒气道:“这些人分成两队,再各点百人携带财物上路。朕请了林太傅护卫其中一队,而朕也让贴身五卫保护另外一队。以他们的功夫,足你应付任何事件!如果出使成功,回京后所有参与人员全部官升两级,金银自然也不会少!”

这下,那些刚才还幸灾乐祸的人马上就哭丧着脸,拼命地在肚子骂自己。而那些出使之人,恨不得马上跳起来大叫几声,以发泄自己兴奋的心情。要知道,林萧和五卫都是可在乱军中取敌首级的绝顶高手,护卫区区百人自然不在话下。有了这样的护身符,天下哪里都可去得,何况只是路途上的险境而已。再加上若事情成功,回来就可以升官发财,怎么能让他们不高兴?恐怕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去办好这件事?

林萧没有上朝,他和黑龙两人在宅院的鱼塘边,分析着当前的形势。

“现在皇帝那边的态度还是模糊不清。对他这两次的行事方法,说实话,我还真摸不透他的真正意图。”林萧蹙着眉,道:“还有魔人那边,这么久没有消息了,却突然蹦了一个幽影出来。”

“皇帝那边对咱们应该没有恶意了。”黑龙站在林萧身旁道:“至少现在没有恶意。看他那么着急的样子,他现在还不敢对你怎么样。否则你在出使的时候捣捣乱,导致任务失败,那皇帝不气死才怪。而且,你现在有了那半本名册,路上的时候抽时间去看看,说不定运气好,就找到了。那咱们就可以专心对付魔人了。”

“但愿吧。”林萧拍拍黑龙肩膀说:“这边就麻烦你了。”

黑龙裂开大嘴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又过几日,使节队伍出发。林萧保护的那队人是向玄武国去的。

这次使节是秘密出发,为了不那么扎眼,每队人都没有大量的护卫护送。只有一队车马,扮作商队,一些人扮作商队护卫。而那些金银珠宝,则小心地藏在了马车中,或者是用作掩护的货物里。

只有少数几个知道真实启程日期的官员来相送,而另外的官员,都被皇帝放出的烟雾给迷惑了。毕竟知道行程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皇帝身旁就只有几个侍卫,所有仪仗均没有带出来。而那些官员则大多单人前往。于是,在使节队伍看来,这样的送行队伍实在有些凄凉。直道上路后,众人的心情都没有好转起来。

才出京城,商队打扮的使节队伍就分道扬镳了,众人的心情更见恶劣。再加上前途坎坷,即使有高手相助,他们也觉得恶障重重。所有人关于升官发财的兴奋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寂寞孤独的感觉迅速填满了整个心房。一时间,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当然,这中间没有林萧。因为他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失败与否与他全不相干。此事虽因他而起,却不能怪罪到他身上。如果不是皇帝贪念太甚,怎么会演变成如此模样?

马车轱辘转动声,马蹄声,还有木板偶尔发出的“叽嘎”声。这些响动,便是使节团这百来人的队伍的声音!

行到中午,众人进入一个小镇打尖,此时气氛才渐渐好了起来。当酒肉上桌,众人开始吃喝,气氛逐渐变得浓烈。

此时,林萧无疑是最为受欢迎的人。几乎每人都向他敬酒,林萧也是来者不拒。那些化作商贩的官员在林萧接过酒并大口喝下后,提起的心渐渐放下,脸上的表情更是灿烂了。每个向林萧敬酒的人的表情都是这样变化。他们怕啊。如果林萧不喝谁的酒,谁就会猜测,是不是自己对林萧不恭敬啦,或是巴结不够啊之类的猜想。总之,这在官场上,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他们都很幸运,林萧不是那种灌两杯酒就缩桌子的人。当他把所有人的酒都干了一遍后,这些人的心里也就稍稍平静了。至少,遇上林萧“抽不出手相救”的情况会降低很多。几个官员估摸着,回去应该再孝敬孝敬他,免得林萧说他们不会做事,不会做官。而那些从近侍或者京城禁军中挑选出来的士兵,有几个家中殷实的,也打起了这样的主意。话说贪官贪官,这官能不贪吗?逢年过节要孝敬上面,遇到上面来人还要打点一切,等他们离开后还要再送上一份盘缠。如果不这样做,这就是不会做官,会生出各种各样的事情,搞不好倾家荡产还得充军发配。这不贪,他的这些孝敬打点的钱从何而来?

就在他们吃饭的时候,京城郊外小树林里,扑棱棱地飞出几只鸽子,迅速投向远方。林子里,一男子脚下躺着几个小巧笼子,笼子里除了胜有几根鸟毛,几砣轮回之物,再无别物。那男子透过树叶望着远去的鸽子,浑身都轻松得仿佛要飞起来。只要这几只鸽子在飞行途中,不因为运气太差而作了猎人盘中餐,已足够让对方知道一切了。

男子扫了一眼脚下的笼子,再瞥了眼早已不见的鸽子,嘴角挂着嘲弄钻出树林。可惜的是他并没有得意多长时间。就在他一走出林子的同时,几把钢刀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伸了出来,贴着他脖子架上。笑容,瞬间便化作惊愕,红润的脸色,霎时变得灰白。

“钱大人,皇上要见你。”一把毫无起伏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地出现在男子耳旁。

气力,仿佛突然从这个钱大人身上溜走。若不是身后有人叉着,他直接都倒地不起了。一时间,他仿佛看到了种种炼狱般的毒刑加身,最后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地牢里,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被铁链子琐在墙上的钱大人。看押的狱卒看来对他还是很体贴,钱大人身上连青紫都看不到一点,就更不要说伤口了。只是微微已经松弛的面部皮肤少了几分血色,让现在他看起来更是老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

钱大人看到皇帝,眼睛闪过惧意,接着又变为坦然。

“钱大人呐,想不到朕在这里见到大人,这人生,可是福祸莫测啊。”皇帝还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前些天才和大人把臂游玩,今天却见大人身陷囹圄,世事变幻,世事变幻啊。”

皇帝调侃的语调让钱大人心中狠狠,但是也心知此时对皇帝说出什么不太好听的话,吃亏的只能是自己。他脸上突然出现了忠君爱国,却又含冤入狱的表情。一阵挣扎将铁链子挣得哗哗直响,同时大叫冤枉:“皇上,臣冤枉,冤枉啊!十年前,承蒙皇上慧眼识珠,让臣下跟在兵部王尚书身旁做事。这些年来,臣一直兢兢业业,令行禁止,如履薄冰,不敢行错了一步!今日却被小人陷害,身入囚牢之中。天幸让臣还能见我主最后一面,这死也值了!臣虽不知小人陷害为何,却知皇上目光如炬,定能明察秋毫,以还臣之清白!”

这钱大人摸不准皇帝为什么会抓自己,但是说好话拍马屁总是没错。再见皇帝面无怒色,想来当场脱狱是没有多大困难的了。

可是他哪里知道皇帝将他刚才的那番做作全当成了戏曲看,见他不继续往下说了,还劝道:“王大人,继续,继续啊!”

这下钱大人知道不对了,可是皇帝脸上明明没有任何异样啊。他咬咬牙,狠下一条心,暗道:“拼了!”嘴上滔滔不绝:“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要臣的性命,也不过一句话的事。但是,请皇上告知臣下,臣究竟犯了什么事?臣做事一向公私分明,不知在哪处行使错了?如果皇上竟以莫须有的罪名处决钱尚,钱尚就是下了地狱,也决不闭眼!”

皇帝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不过,笑容代表的意义却大大的变了样。“哼!你是忠臣?我看你确实当得上‘忠臣’这个词。不过只怕不是在朕所在的青龙!恐怕这忠臣二字,还需要放在别国才行!”

钱尚一惊,随即按捺住疯狂跳动的心脏,哭天抢地地叫起冤来:“皇上,是哪个该死的长舌鬼胡乱捏造的?想我钱家自曾祖起,就在京中任职。虽官位不高,但也算稍有地位。难道我钱家这么多年忠心耿耿,还比不上一个谗臣的数句言辞?皇上如此听信谣言,任用赃官,恐怕令天下人寒心呐!如果死臣一人,能够换回朝廷从此清廉执政,那臣死也甘心了!”

“啪啪啪啪”,皇帝轻轻地鼓起掌来,笑道:“说得好,说得好啊。好一张利口,直将黑白颠倒,几乎让朕忠奸难辨。这次出使使节如果派你前去,恐怕效果更好。”

钱尚将头渐渐低下,在皇帝眼光不到的角度时,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讽刺的笑意。他看似无力地将头抬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在牢房地上砸乱的干草里,用近乎哭腔道:“皇上,这次出使关系到我国江山社稷。如果皇上信得过臣……”

皇帝把他的话打断,笑吟吟地道:“那你在以前怎么不提说呢?为何偏偏要到这个时候才说出来?”

钱尚心中一喜,听皇帝的口风,似乎有望。他想都不想便道:“皇上,这满朝文武,胜过臣的人一抓一大把。何况臣也没有资格上朝,想请命也无从请起啊!”

皇帝哈哈大笑,笑声突止,他的话也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好你个钱尚,满口子胡言乱语,说到现在,好像都成了朕的不对了!如果朕任你为使节,那才是朕昏庸无能了!你里通外国,且以爱鸟的名义养了无数飞鸟,而在其间,不少信鸽混杂其中!这些年来,你出卖我国多少机密?又收受对方多少钱财!你仗着在朝中人缘不错,到处请客送礼,打探消息。你连同朝中几个被外国收买的大臣,图谋盗取我国布防图纸!就是这些,也足够尽诛你钱氏满门!”皇帝说到此时,已是声色俱厉,震怒不已。

钱尚在皇帝喝破他通敌罪行时,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一颗心脏几乎要跳出腔子。但是,逃生的欲望还是战胜了恐惧:“皇上,对此谗言臣无从辩驳。但是希望皇上想想臣四代人在朝中为人,京中声誉,此谣言不攻自破。若非要说臣通敌,臣也无话可说了。国家正是用人之时,皇上听信谣言,栽赃陷害忠良,怕是会让众臣失望了。若此时国内不稳,而外患突至,后果不堪设想,不堪设想啊!若皇上非要在此时误判臣通敌罪名,容易让人心涣散!皇上,若非杀臣不可,请皇上等一等再杀。这不是臣贪生怕死,而是不希望臣的死让大臣们寒心。而这是国难当头之时,人心不容有失啊!”

钱尚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死不足惜,却又处处找借口阻止皇帝杀他。表面上听来大义凛然,一番忠君爱国之心。可是在皇帝听来,却如当面狠狠地扇着他的耳光。又如土狗吠叫,听起来凶悍勇猛,实际上色厉内荏而已。

皇帝静静地听着他的话,面色平静得吓人。钱尚口若悬河的同时,也在偷偷地观察皇帝的脸色。看着那张冷静得吓人的脸,钱尚也不知道是该感到高兴还是感到沮丧。

“说完了吗?”皇帝冰冷的声音仿佛寒冬腊月的冰块,又冷又生硬:“口口生生的忠君爱国啊,了不起!有多少皇帝被你们这种声音蒙蔽在鼓里,直到亡国时也都不知道‘天下形势’大好的一个国家,为何在转瞬之间就逝去!哼,如果没有朕所敬爱的一个人,朕也会被你这样的‘忠臣’糊弄!”皇帝越说越生气,渐大的声音不断在地牢里回荡。“钱尚,你干过的事还要朕帮你说出来?”说着,皇帝吐气平息火气,沉声喝道:“把东西抬过来,给钱‘大人’看看,看他认不认识!”

抵死不认的钱尚抬起头,目光透过粗粗的铁柱想要看到外面的东西。只听得咚咚咚的皮靴蹬在地上的声音,一个侍卫手里捧着一堆书册来到牢房外,静静地站在皇帝身旁。

钱尚只是眼角扫了一眼侍卫手里的东西,就差点昏了过去。

由于他被白虎国收买,作为潜伏在青龙的奸细。本来,他们之间钱来钱往,信息交换是不允许有任何记录的。可是偏偏这个钱尚怕白虎国不认帐,该他的功劳硬是给抹了,或者被人栽赃贪污贿赂他人的钱款什么的。于是他就将所有过往信件,贿赂钱数,密传资料都记了个通通透透。他也知道若有人得到这本帐簿,那便是铁证如山,想赖也赖不掉。于是将这本帐簿放在一个密处。整个钱府,也就只有他一人知道帐簿位置所在。此时乍见帐簿,怎么能让他不惊心?

“你可看清楚了,这东西你可认识?”皇帝森冷地道:“不论你认识也好,不认也罢。总之,这上面的东西是你亲笔记录的,你就是想赖,也赖不掉!”

“哈哈哈哈!”钱尚见事已暴露,多说已是无意,豁出去的心竟然将害怕两个字赶得不见了踪影。“是爷的又怎么样?不是爷的又怎么样?哈哈!这些年来,爷爷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老实说,爷就是卖了你不少秘密,你又能拿爷怎么样?最多将爷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你以为你那个什么妙计我主子不知道?哈哈哈哈,告诉你吧,就是老子说的!你以为你秘密派遣使节瞒得过爷的眼睛,还是以为你散布的假行程会让爷相信?爷早就调查清楚了!过不了多久,我主子的使节就会抵达玄武和朱雀两国,你们的计策定然落空了!还有你派出去的那些使节们,嘿嘿,能够有一个人活下来已是天大的恩惠了!”

钱尚疯狂而凄厉的笑声只是令皇帝觉得他的可悲。可是他的话,却把皇帝惊得呆了。

“你……”皇帝怒目戟指钱尚,只说了一个“你”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此时秘密泄露,就是将他千刀万剐也没有用了。

“哈哈哈哈……”整个地牢,只有钱尚疯狂的笑声和哐啷啷直响的锁链声。“你老子当年听信谗言,杀我父亲。今日就让我将你从皇位上拉下马!这一报还一报,爷我也值了!”

“将此人好生看管。每日尽量‘招待’!”皇帝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阴阳怪气的“招待”两字,继续吩咐道:“但是不许把他弄死了!朕要让他受尽天下所有酷刑!如果他自杀,或者熬不过酷刑死了,你们的下场和他一样!”

狱卒们除了轰然应诺以外,还能做什么?看来,接下来的日子,钱尚怕是生不如死了。

皇帝匆匆出了地牢,马上召集所有信得过的大臣觐见,打算一起商量此事。

两个使节团不过走了半天,追上他们不难,可是追得上鸽子吗?

皇帝最先以为钱尚报送的是他散布的假消息,谁知他竟然得知了真正的情况,还将这些都透露给白虎国知道。他的兵就算再能经得劳累,马再能跑。可是能跑得过信鸽吗?可能在信鸽抵达后,白虎国使节出发到他们进入玄武、朱雀两国都城的这段时间里,将他们栏下,并斩杀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且玄武、朱雀两国不是青龙,可以任你放肆。搞不好还让两国认为你太放肆,而悍然报复。

皇帝对此很是恼火,好好的计策因为一个疏忽而出现了无数变数。

大臣们匆匆赶来时,得知这个事情后都不知所措起来,一时间,也没有个行得通的主意拿出来。各人都说派出高手,以快马行至朱雀、玄武各隘口等待,以期能截住白虎使节。同时通知两个使节团,让他们加快行程,以便早日到达。

只是,拦截白虎使节一事,有多大的可能呢?也许,白虎在收到钱尚发出的消息前,使节已经出发。以白虎到两国的便利,无论如何都会赶在青龙前面见到两国国君。只是这条件颇不好谈,稍稍让皇帝觉得安慰。

青龙靠白虎而远朱雀、玄武,打下的土地,朱雀和玄武很难沾手。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许以金银珠宝,也势必数量巨大。白虎会不会同意不说,朱雀、玄武也未必会真心相助。

皇帝下了决心,听从了大臣的意见。派出近百身手高明的侍卫,踏马而去。

数百侍卫在众多的隘口面前当然显得微不足道。就好像同样的兵力,守则不足,攻则有余的道理一样。因为他们在之前不可能知道白虎国的使节团走哪条路,或以什么方式通关。因此只有将人分散了,守住各个方向才行。

表面上,皇帝是派出了近百侍卫。他知道,朝中还有奸细。可是他还不敢将这些人一举擒获,否则白虎国必定疑心大动。

放走了吵闹半天的大臣们,皇帝独自去找其先祖。他要借人!

皇帝先祖秘密训练有一队修士,现在,只有他们能够帮皇帝忙。

“看你的脸色,好像又出什么事了?”皇帝先祖站在花园里散步,看到皇帝远远走来,忍不住问道。

皇帝在其先祖面前再无雍容气派,他此时见到先祖,就像见到救星一般。皇帝有些焦急地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皇帝先祖语气夹杂着些许惊讶:“钱尚居然秘密行事了这么多年?虽然他父亲钱毅死于你父皇之手,但那时为了换取更大的利益,也不得不杀他。想不到钱尚居然能够将心中的仇恨埋藏这么多年,一直在朝中隐藏不发。这份蛰伏的耐心和狠劲也算不弱了。”

皇帝点头,沉痛地道:“钱尚是个人才,可惜却走到了这一步。当初先皇杀他父亲时,他年纪还小。小小年纪就能隐忍,这么多年不漏破绽,这城府也太深了点。”

“那你来找我是为何?不会就是为了给我说这件事吧?”皇帝先祖眼含笑意地看着皇帝。

“朕这点心思怎么瞒得过皇祖爷?”皇帝笑笑,道:“那百十个侍卫不过是个幌子,若蹲守边关隘口,人数就太过分散。而且他们也不见得就一定是白虎国武士的对手。所以,朕想向皇祖爷借几个人。”

“呵呵,果然是这样。”皇帝先祖笑道:“借给你没有问题。不过这些人没有在京城附近,若要找他们,还得我亲自去通知。”

“嗯,那这样吧。”皇帝沉吟着,考虑一下后道:“朕需要六人,他们什么时候到?”

“六个?”皇帝先祖一幅难以置信表情道:“你知道六个金丹修士能够造成多大的破坏么?”

皇帝一滞,脸色有些发红,道:“皇祖爷,这个,人多一点,办事也保险一些。朕不是不相信这些人的能力,而是白虎国通往朱雀、玄武两国的道路太多,人手少了实在是难以分配。”

皇帝先祖沉吟着不说话,良久才道:“这样,我给你八人。不过他们办完事情后一定要尽快回来。他们的实力与修真界相比,实在是太低。因此我也不敢让他们单独行动,就像你说的一样,多些人总是好点。至少,安全上要好很多。”

皇帝大喜,道:“多谢皇祖爷!朕替全国子民感谢皇祖爷了。”

皇帝先祖笑道:“是不是又想走了?每次都是有事相求时就来找我,没事就从来不来。今天来了就不许走了,陪我喝两杯去。”

皇帝有些迟疑,为难地看着皇帝先祖。先祖看到皇帝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于是不在意地道:“不急不急,先陪我老头子喝点酒再说。你要的那八个人,明天早上自然会到你面前。放心,万里之遥对我们修真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保证能够赶在白虎使节见到朱雀玄武国君之前将他们截住!”

皇帝这才释然,陪他喝起酒来。

此时,京城城门口,数个汉子骑着快马,呼喝着冲出城门,根本不顾旁边谩骂的人群。而那些城卫,早已得到了通知,迷惑不解地看着他们渐渐远去。

距京城半日路程的一个小镇上,林萧一行人吃喝好了,正在打点行装,准备再次上路。使节团里低迷的气氛在饭桌上变得高昂起来,再不见萎靡不振的模样。

几个使节脸上笑意盈盈,心里却知前途凶险无比,自己能否活命全靠林萧。于是使节们悄悄扫了一眼正在整理行装的侍卫,又瞟了下舒服地躺在一辆大车上晒太阳的林萧。几人相互使个眼色,簇拥着向林萧走去。

林萧眯着眼睛半躺在大车上,温暖的阳光晒得全身暖洋洋的。正觉得浑身舒爽之时,耳旁脚步声渐渐清晰,随即在身前停下。

林萧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几个一脸笑容的使节,问道:“几位大人,有什么事?”

几个使节对这个称呼从林萧口里出来,还是觉得别扭。一人将右手伸进衣内,掏了半天后拿出来一卷东西。他保持着笑容把这卷东西双手奉上:“这是下官几人小小心意,还请大人收下。”

林萧这时候很是为难。收下吧,这些钱对他没什么用。不收吧,要不就是把面前这几人吓个半死,要不就是下次送上更多。稍一权衡,他无奈地收下了使节的银票。而送出银票的使节脸色更是比收下银票的林萧还要显得舒畅。

至少,在他们眼中,从林萧的表现来看,他们几乎不可能受到什么伤害了。

林萧一行百来人,虽有大车拖运货物,可是速度必定有限。一行人晚上住店时,皇帝派出的使者就找到了他们。

使者见到林萧和几个使节后,郑重地将胸前所藏,以朱漆密封的竹筒交到使节的手里。而他的嘴里,还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使节们当然不好意思打开竹筒,尴尬地从使者手上接过,检查了火漆封口印章,然后转手就交给林萧,同时吩咐好酒好肉地招待疲累的使者。

林萧接过竹筒,揭开火漆,倒出其中一卷薄薄的丝绢。上面,寥寥地写了数行字。丝绢一角,皇帝印玺赫然在目。几个使节凑近一看,脸色顿时变了。这封信是告诉他们秘密已泄,前路定有白虎国高手围攻。同时叫他们加快行进步伐,一定要赶在白虎国前进入玄武。末了,皇帝还关心了一下他们,多写了“小心在意”四字。

几个使节面面相觑,难以相信这件事这么快就暴露了。皇帝关心的话,对他们来说起不到什么作用,真正能够依靠的,还是只有林萧了。

一些侍卫本在用餐,看到使者掏出火漆包裹的信件时,脸上都变了颜色。再一见看到了内容的使节脸色大变,一股不安的情绪偷偷地开始漫延起来。

林萧搭眼就瞥见周围侍卫不安的目光,轻声对几个使节喝道:“注意你们的情绪!你们几人的情绪会影响到所有人!看你们成什么样子,这点小事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给我笑!对,不要那么僵硬,对,就这样。”

使节们无法辩驳,各自都在暗道:“你当然不怕了,可是我们怕啊。”这样一想,脸上的笑容又变成了哭丧的模样。林萧叹口气,懒得管他们了。

他召集所有人近前,对他们道:“前方的一段山路遇上塌方,咱们需要绕道而行。各位可能要稍微辛苦一点了。”使节们站在他身旁,听着这段粗制滥造的谎言,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哭。不过侍卫们的情绪显然平静下来,只有一两个人还在心里犯嘀咕,不过也不敢说出来。

林萧在使者旁坐下,悄悄地塞了一张银票在他的衣服里。使者只作不觉,不过脸上却是笑开了花。他知道回去后,应该怎样复命了。

留下使者以及侍卫们在堂下吃喝,林萧把使节悄悄叫上,溜进一间屋子小声商量起来。

“你们也看到了,你们的任务非常危险,侍卫们心里也害怕。如果你们都不能表现出让侍卫觉得安全的样子,那碰上厉害的对手他们很可能就一哄而散了。”林萧严肃地对当面的使节们说道。

一个使节双手微颤,嗓子抖动地道:“林大人,下官这些人都是文官,虽然有些定力,可是也有个底线。杀人放火的勾当下官也见过,如果下官几人直面危险,可能还不怎么害怕。但是明知道有危险,偏偏不知道何时发生,这源源不断地压力,可就把下官几人的胆子给压破了。”另外的两个使节连声附和着。

“不管怎样,你们在侍卫面前时,一定要让他们看不出破绽!我也知道,侍卫也不会相信我刚才说的话。但是,他们只是要一个可以安慰自己的理由罢了。你们也一样,自己随便找个理由安慰自己!”林萧话里带着不容辩驳的威严,这让使节们满脸都是苦痛。

其实林萧还有话没有说出来。这些人的死活他可以不管,但是他不能不管这些国家的普通百姓。如果战争爆发,首先遭殃的就是百姓。既然这场战争无可避免,那就把它限制在一定的范围。所以,他必须保证这只队伍的安全。不错,他可以直接把金银珠宝再加三个使节直接带去玄武国。但是,他没有必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这听起来有些矛盾,但是这确实是林萧的打算。

是夜,去往玄武国的使节团也被皇帝派出的使者追上。五卫在得知消息后,顿觉肩头的压力大了许多。

夜里,林萧以防止盗贼的理由让人轮流看护车队,其实还是在给他们暗中传递一个信息:有些麻烦了,大家伙要想活命,可就要小心谨慎了。

神经绷了一整夜的侍卫们,并没有等到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敌人。可是他们不敢抱怨。虽然他们听了林萧所谓的山路崩塌之类的话,但是没人信,不过却偏偏不断以这话安慰自己,同时又知道敌人随时都可能出现。这种矛盾的心理不断地折磨着他们。

第二日大早,使节团上路时,轮到守下半夜的侍卫顶着微黑的眼圈,强撑着血丝满布的双眼上路了。为了给昨天的话圆谎,众人不得不重新改道,从难以行走的小路穿过前面的一座山。

当他们顺利翻过山,停在半山腰休息时,只见山脚下的大路上,几人催马前行。吆喝声和急速的马蹄声很快就吸引了侍卫们的注意。

只见马上的人蜂腰猿臂,马是好马,人更精神,腰侧的长剑亦不是凡品。才出京一天,料想也没有人会在这时候下手,不过侍卫们处于职业习惯,还是不由自主地打量起几人来。

马上的人也不是庸手,众侍卫灼灼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马上就引起了几人的警觉。几人机警地转头望向山腰上,却只瞥了几眼便转头继续专心策马。可是就是这几瞥,却让侍卫们都惊了一跳。他们坐在半山腰上,树叶虽不算浓密,可是在山下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发现的。但是这几人一瞥之间,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枝叶,直刺众人所在地。这怎么能让侍卫们不吃惊?

林萧却当作没有见到一般,等马蹄声远去后,站起来道:“都休息够了没有?该出发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没法子,就算是还没有休息好的人也只有撑着身子站起来,不敢发出一声抱怨。

等到重新到了官道上后,林萧和三个使节行在前面,而走在后面的侍卫里,有几个昨夜没有休息好,此时实在抵不住的人悄悄地往装货物的大车上一躺,偷起懒来。其他的侍卫见林萧看不见他们,小声商量着轮流休息。

又是半日功夫,却不见周遭有村镇,众人腹中已是空无一物。坐在马车内的三个使节还好,可是那些策马赶车的侍卫大多都受不了了。他们作为京城卫兵,即使这部分人是精锐中的精锐,但是终究是没有吃过多大的苦。此时不由得叫苦连天。

拐过一个山坡,众人远远地就看到一个高高的竹竿,竹竿上挑着一块布,上书硕大的一个茶字。各兵丁大喜,纷纷以目视林萧。

林萧骑在马上,自然能够感觉到身后的目光。此时,一使节也伸出头来,对他道:“林大人,大伙儿到前面休息一下吧?你看大家都累了。再说赶了大半日路,大伙也未进食,实在是饿得狠了。”

林萧可以不吃,但是这百十来号人可不能不吃东西。当下也无异议,提高声音道:“到前面休息、打尖。”听到这句话,侍卫们都不禁加快了脚步。

小小的茶棚,竟让百十来人如此兴奋。侍卫们冲进茶棚,不断地拍着桌子要吃喝。无奈茶棚只有那么大,人手只有那么多,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满足这么多的人。于是,那些跑得慢的侍卫,只好哼哼着坐在大车上,叫嚣着茶棚的小二赶快上吃的。

显然小小的茶棚很难得有这么好的生意,只看那忙碌不停的小二就知道了。茶棚里除了馒头还是馒头,没有更好的东西满足这帮胃口被京城美食养刁了的侍卫们。

侍卫心中不爽归不爽,可是肚里确实饿了,纷纷骂骂咧咧地使劲啃着手上的馒头。

林萧和使节坐在一起,那小二端来几个馒头,一手拎个大茶壶给他们倒水,同时热情洋溢地道:“各位客官都是京城来的商人吧?这年头,还是商人赚钱啊。小的苦于没有本钱,否则早就弃了这茶棚。商人往来贩运货物,那其中货物的价钱可就不是当地的价了。一般什么东西贩到京城,价钱立时就翻几倍,实在是好赚啊。”他话说不停,倒水的动作也不停。话还没有说完,已为几人掺满了水。

几个使节从来不做商贩之事,但是还是多少懂一些道理。听得他这样说,不禁哑然失笑:“如果都像你说的这么容易,那世人都去经商了。这田地荒芜,无物资生产,让商人贩卖什么东西?若都像你说的随便倒卖就能发大财,那岂不是所有的商人都家财万贯,又哪有那么多破产的人?”说话间,使节端起茶碗,就要送到嘴边。可是觉得茶水太烫,吹了两口又放下了。

那小二听了使节的话,尴尬地笑两声,道:“几位爷慢用。”说完便走开了。

林萧端起碗,可有可无地喝了两口,然后拿起一个馒头,随随便便地掰了两块放进嘴里,便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这时候,几个使节也抵受不住腹中的饥饿,也不管茶水和馒头是否太烫,就那么大口地吃喝起来。

那小二忙碌间,见林萧不吃东西,可能以为是不合他口味,于是上前笑道:“这馒头茶水可是不合客官口味?这荒山野地的,前不占村,后不挨店,小的这小店也只能做出这样的东西。如果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请客官多包涵,多包涵。”

林萧看着他职业性的笑容,自己也笑笑道:“没什么不合胃口,只是没有胃口吧。”那小二古怪地看他两眼,又跑去忙自己的去了。

“林大人怎么不吃?”那使节这时候才想起长官在场,他已经先用了,只好放下比平时美味了无数倍的馒头问他。

林萧似笑非笑地摇摇头,道:“我不想吃,还是你们吃吧。这加了料的馒头,还是少吃为妙。”

“厄……”刚刚还在大嚼的侍卫和使节听到他的话,一口馒头突然噎在喉咙上,进退不得。“咳咳咳”几声,几个还没来得及咽下的侍卫慌忙将馒头吐了出来。

“锵锵锵”刀剑出鞘声响起,几个侍卫大喝:“妈的,敢情你这个店是黑店啊!”

那小二和在后堂的厨师从茶棚侧面一溜就出去了,几个纵跳就跑得远远的。只听小二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你对用毒也有这么精深的研究,看来情报上,还是出了点差错。不过,这又有什么呢?你们所有人都吃了茶水、馒头,性命不过一时三刻间。好好享受这最后的生命吧!”大笑声中,从他背后的树林里走出几个人,其中那几个策马大汉赫然在目。

听说自己中了不可名状的剧毒,所有人都惊慌起来,甚至还有人因为心理的作用,开始呻吟起来。众人看向林萧的眼光很是复杂,又是责怪又是哀求。几个使节脸色苍白地指着林萧,道:“你,你……”

林萧撇撇嘴,道:“我早就知道这些贼人在这里了。这地上的泥土还有翻新的痕迹,空气中还有淡淡血腥,显然这是新近杀人后的痕迹。而你们这些人也不知道提高警惕,只知道食物送到眼前就食用,不给你们点教训以后岂不是还要麻烦我?你们难道没有注意到小二虎口茧子比牛皮还厚?整天端茶送水会生出那样的茧子?再看他双眼神光四射,动作轻快有力,脚步轻盈无声,难道一个荒郊茶棚的小二也有如此本事?”

几句话骂得众侍卫不敢于之相视,而对面的小二笑嘻嘻地道:“难得啊,想不到你眼神这么犀利,看来下次变装要留心这些末节了。不过,很可惜,你们都要死了,知道这些也没有用。”小二顿了顿,继续打压众人的气势:“你知道你们的头颅值多少钱吗?普通护卫五十两白银,副使节五百两,正使节一千两。而你林萧,知道自己的价钱吗?纹银五千两!我们也知道,以这样的价格买你们的命实在太低了点。不过谁让你们笨呢,让我们轻易地一网打尽。这笔买卖算来是很合算的了。”

随着他的话音,护卫们刀剑纷纷脱手开始呻吟起来。站在林萧身旁的三个使节也涨红了脸,手捂着肚子痛苦地栽倒在地上。

林萧冷漠地看着周遭的人,对他们痛苦的表情表现出漠视的态度。侍卫们开始翻滚、痉挛,转眼就是毙命的结局。

“你看,他们已经快不行了。而你,”小二身旁一个男子道:“不过功力高深一点,支撑得久一些。再加上你吃得也少,痛苦来得慢一些,不过更加持久。哎,一代高手,居然被活活疼死啊。”男子身旁众人大笑起来,其中不乏讥笑之意。

“其实,我只是想让他们吃点苦头,免得以后自己受罪。”林萧笑眯眯地向几人缓步走去,口里说道:“你们的毒药对我来说,不会起丝毫作用!”

“奶奶的,大伙上去结果了他!”一人抽出钢刀,呼喝着:“听这鸟人的话听得心烦。赶快解决了他们,好回去领赏钱!”可是他刚拔刀举起,踏步就要上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动弹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伙人使劲地扭动身体,却难以移动分毫,以各种姿势诡异地定格了。

林萧来到他们面前,笑道:“小小缚身术只是让你们失去行动力吧。”

恐惧的贼人更加疯狂地扭动身体,他们现在才知道害怕,才晓得后悔。林萧微笑的面孔在他们眼中,不啻于恶魔的狰狞。

“不要害怕,怕什么呢?我又不要你们的命。”林萧的话让几人迅速放下了心中的恐慌,可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更加恐惧:“我只废了你们的功夫,再抹掉关于这件事的记忆就会放了你们!”抹掉一些记忆贼人们不害怕,害怕的是废了他们的功夫,让习惯了高于普通人的优越感的他们,失去这种优越感,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可是,他们没有反抗的余地,就连话都没有说出来一句,便突然感到浑身剧痛,接着昏迷不醒,被林萧扔进了树林深处。当他们醒来的时候,他们引以为傲的武功会消失,关于这事的记忆片断会消失。下半辈子只能安安心心地做个普通人了。

轻易地将倒了一地的侍卫和使节救醒,林萧冷笑着等待这些人苏醒过来。他在救有些人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出气多而进气少了。这些人能够活命,还是全靠了林萧的帮忙。

等了一些时间,侍卫们呻吟着睁开了眼睛,却非常激动地发觉自己居然没有死。这个惊喜让他们嗷嗷大哭地发泄着心情。三个使节也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相互把这对方的肩膀使劲地摇,一边还大声哭喊:“我没有死,没有死!”

正当这些人发泄死里逃生的兴奋劲时,耳旁传来了林萧冷冽的讥笑声:“很兴奋?很高兴?你们有什么地方值得兴奋,又有什么地方值得高兴的?如果不是我,你们现在统统都下地狱了!这次是给你们一个教训,是对你们不小心行事的惩罚!本来你们的死活和我没有关系,但是想想你们家中父母妻儿,所以我还是觉得给你们一个教训!记着!下次绝对不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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