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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不眠仲夏夜

吃完晚饭,天色也黑了下来,辉跑去屋里拉开了北屋房檐下的白炽灯,母亲和奶奶开始借着还有些昏暗的灯光刷起碗来,爷爷刚吃完饭就拿上了躺椅去了外面,今天表弟在,我知道一会儿肯定不用帮忙收拾桌子,假装问了下母亲需不需要干活后,我们三个小的也紧跟着爷爷出去了。

家门口是三条胡同的交汇,从我记事起,每年一到盛夏,只要不下雨的晚上,这里都会有很多人纳凉,开始我也是凑凑热闹,后来慢慢的就喜欢上了,一吃完饭撂下筷子就跟着爷爷往外跑。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漆黑的胡同里听声音已经有不少人了,上了岁数的基本上都会自带板凳马扎,年轻的一般呆不长,或蹲或站。

邻居家叔叔的南墙下有一段枯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这里了,树皮早已经没了踪影,树心儿也空了一截,这是我从小坐着的地方,从过道一出来,我们三挨着就坐在了上面。

大家基本上都有固定的位置,爷爷的躺椅肯定会摆放在东边,挨着坐的是比他还大上一旬的一位老爷爷,老爷子虽然将近九十,身体却十分硬朗,平时也是搬一个躺椅出来,除了颜色不一样,款式和爷爷的一模一样,除了他俩以外,平常坐在东边还有那位老爷爷的儿子,和坐在对面的大爷一样,那位爷爷也爱抽烟,他俩抽的烟都是自己卷的,烟草和卷烟用的薄纸也只能从集市上的小贩摊上才能买到。女人们大多扎堆坐在北面,邻居家的两个婶婶,母亲,大娘,奶奶凑在一起,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叽叽喳喳动静最大的似乎永远是她们。

开始的时候一般男人们很少说话,都是在听母亲她们那边的阵阵欢笑,等到后半夜,女人们都熬不住了,陆续回家睡觉后,男人们才会开始进入角色,慢慢地龙门阵也会摆上。

我不得不佩服这些每天聊到深夜的人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大家的阅历凑一起就是一本大百科全书,上至天文地理历史政治,下到家长里短种地经商,都有可能被拿来胡聊海侃一阵,人一多,难免在某些事情会产生分歧,人一上岁数就容易固执己见,不过大家的气氛一直很和谐,当出现俩个人为了是非对错争执不下时,会有那么几秒钟没人说话了,当沉默的群众中突然有人开口时,一般就会配合着进入下一个话题。

暑期大课堂讲到一半的时候,月亮升了起来,漆黑的胡同口慢慢地也明亮了,彼此的面孔也不再朦胧。枯木的两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上了哥哥和邻居家的叔叔,和我们一样,他俩也属于沉默寡言型,如果没有这月亮天儿,我们一晚上坐一起可能都不知道。邻居家的叔叔留着像刘欢一样长长的有些杂乱的发型,一看到我还有些惊讶,有阵子没见了,我们私底下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讲到无聊的时候,我慵懒地靠在了墙上,闭上眼睛,近处有墙缝里的夏虫低吟,远处有池塘里的青蛙合鸣,耳朵倍感享受。睁开眼睛抬头仰望星空,目光如炬,擦过头顶的房檐,漆黑的夜空繁星闪闪,星云飘渺如梦如幻,灵魂会慢慢飞出去,遨游在如水的夜色里,天上人间,所有的东西仿佛可以触手可及。

如此静谧的仲夏夜,每次散场的时候却是很匆匆,一阵叮当乱响过后,吵闹了一晚上的胡同里很快又安静了下来。辉睡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哥哥已经抱回了村西头的家,今天虽然聊到很晚,但我和表弟一直待到最后散场,一阵风吹来,睡眼惺忪,站起来后的我俩就在原地不停地打着哈且,爷爷却很精神,胳膊里夹着他的躺椅很快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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