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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歌咏比赛

歌咏比赛之前,在自己眼里,赵宏伟只是一个跟着王英超蹭美术室半路出道的二流子美术生,而且时不时课上还偷画些不堪入目的东西,但事实证明,这位同学竟然是班里一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十七岁的雨季》被定为选唱歌曲后,他可谓是尽心尽力,人家竟然有一本手写的歌词集,那么厚厚的一本,上面全是他会唱的歌,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先是给大家在黑板上抄写完歌词,然后又一句一句地教大家学唱那首歌,字写的公正飘逸不说,歌也唱的很好,起码跟我们听那遍磁带时候一样,都在调上。

第一次排练的时候,大家都很积极,新的文艺委员在讲台上一脸严肃地打着拍子,每个人也都安安稳稳地坐在下面,一边瞅着歌词一边尽量跟着唱,隔壁的几个班也都已经开始了排练,而且唱得还都不一样,于是,几个班的歌声糅合到一块,就像之前自己听到的,也好听不到哪儿去,本就不大的小院里顿时也跟开了锅一样,整整一节晚自习都不得安生。

在赵宏伟同学和文艺委员的共同指导下,大家的情绪越唱越有些激昂,我不能夸自己是个会唱歌的人,但由于这两首歌都耳熟能详,节奏还是能跟得上的,可班里毕竟有些人,或许自打出生时的第一声啼哭起就五音不全,在全班一片和谐的歌唱声就显得格外地突兀,而在十三班这六十多号人里面,最突的那个点或许就是向来。

无论是从长相或是平时的行为举止来看,向来都是被全班公认的类似卓别林那样的人,有着与生俱来的幽默感,举手投足间,一个不经意就能把人逗地捧腹大笑。

在全班的男同学中,向来是最能拉低平均海拔的那个,可向来却从未因此有过任何的自卑,相反却永远是自信心爆棚一般,向来平时很注意自己在公众面前的形象,有一点可以说明,他是班里男生中最爱照镜子的。

每天上下午的大课间,向来固定会去老教学楼一口中庭的大玻璃前孤芳自赏一阵,平时在宿舍和教室里的时候,更是照小镜子无数,平时“二黑”王建生在班里早就耍帅炫酷惯了,可偏偏在这一点上,他也曾亲口承认不及向来分毫。

就是这么视自己形象如生命般珍贵的向来,却不想在这次全班歌咏比赛的合练中出了丑。

那节晚自习上,大家都学的很快,可每到合练时候,却总能听到向来那儿发出的一些很不合群的调子和声音,开始,赵宏伟同学还能一字一句地对他进行教唱,后来,有些冥顽不化的他甚至能把宏伟都带跑调,再后来,全班都对他失去了耐心,于是文艺委员当机立断,对他作出了暂时禁唱的处罚决定,总不能因为他一个人耽误全班的合练。

因为挨的不远,在当时的整个过程中,我都有注意过向来脸上表情的每次细微变化。起初,被点名时,向来是有些尴尬和羞涩的,然后,宏伟一遍一遍地教他时,向来开始也曾一度无比地认真,可后来,当老师傅也被他带沟里后见全班同学为此忍不住哄堂大笑时,震惊和意外之余,向来却开始有些洋洋得意了,好像刚刚拯救了世界的大英雄一般,还不时羞涩地跟大家挥着手,而在最后,被宣布禁唱时,向来好像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任凭他再用怎样搞笑的方式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却也掩饰不了那一副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子了。

那一节晚自习好像过得很特别,开始被无数的意外所打断,然后在大家的认真中又继续,最后则伴着一次次充满欢笑的合练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晚上,大家当着班主任老郭同志众志成城地完成了一次很认真的排练,而就当个个都翘首以待地等着他的重要点评时,他却显得有点儿漠不关心了,完全变了个样子,和昨天讲话时言语间满是慷慨悲歌的那个人简直是大相径庭,一开始,我也是有些云里雾里,不过后来,综合过去班主任一贯的行为方式,似乎又想明白了点,或许,人们脑子里情绪化的一些东西,大概跟食物一样,也是有保质期吧。

接下来整整一周,每天晚上到了第一节晚自习的点儿,和其它班一样,教室里都会响起大家合唱的歌声,每个人对歌曲熟悉之后,宏伟也就不用教了,但是,文艺委员却丝毫不敢放松,合练时,只要有稍微不太好的地方,她都会及时拍响黑板擦然后指出来,向来经过平时私底下加班加点对音乐知识的补习,表现的也比之前好点了,他的确很努力,而且文艺委员也同意他跟着大家唱了,但也只是让他佯装跟着大家唱,只许张嘴却不能出太大声,因为她相信,对于一个严重五音不全的人来说,不管后天如何努力,终会还是严重地五音不全,必须时刻保持高度的警惕。

开始,大家对于向来的悲惨遭遇,很多人还是表示同情的,可转念一想,像他这样的一个雷,一旦在比赛时突然炸响,势必会让大家的努力瞬间付之东流,最后也只好把所有的同情转化为对他的真挚安慰,对于一个自尊心正强的年轻人,此事虽然难免有些苦涩,但为班里的大局考虑,向来也当众表示理解,总之,十三班所有人一切的努力,只为最终的歌咏比赛时,能有一个好的成绩,给班里争光,回报班主任,当然,也是回报自己。

正式的歌咏比赛是在一个周日上午举行的,地点就在操场的主席台前,比赛是按年级和班级顺序依次进行的,最先开始的是穿天蓝和白色校服的高三年级,然后是穿黑红校服的高二年级,最后是穿深蓝白边校服的高一年级,大家统一着装并以班级为单位挨个上台演唱各自的曲目,而那整整一个上午我们要做的就是等。

因为进行歌咏比赛,学校免去了全校同学周日上午的四节例行自习课,而且很快下午又可以出去上街,在这个秋高气爽的季节里,又赶上如此美好的一个上午,我们都有些按耐不住内心从早起就开始有些激动的心情,安静地坐在本班的队伍里,等待着在这个阳光灿烂的上午为班级荣誉纵情高歌,也等待着那个除了学习什么都可以干的下午早点到来。

由于是周末,而且天气好的出奇,操场东边铁栅栏外,很快就聚集了好多闻声而来的市民,就像之前的运动会一样,在这个骑个车子半小时不到就能转完的小县城里,但凡一中的操场上闹点什么大动静,总会吸引不少人前来凑凑热闹。漫长的等待时间里,坐在队伍里我忍不住也扭过头望着铁栅栏外的人群,姑姑家离这儿很近,她应该也会过来特意看会儿我们唱歌,可外面的人实在太多了,瞧了好几次,甚至包括之前几次她给我和二表姐送东西的地方,可惜都没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有一丝丝的失望。

经过接近一上午漫长的等待,就在大家都有些饥肠辘辘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喇叭里让我们登台的通知,然后,很快地,我们便真的登台了。

之前看其它班同学在台上表演的时候,我们还坐在底下偷偷地嘲笑他们清一色面无表情背后的紧张,可真轮到我们自己登台后发现正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原来跟他们一样,竟也不由自主地突然发慌起来,而一想刚才听到通知后体委小范带领我们混乱中整队到大家拥挤着登台的整个过程,再看看自己周围其他人同样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心里便一下子彻底没了底,就差把歌词忘了。

所谓的台子,其实就是平时摆在操场边的两个三角体的铁架子拼凑出来的,就摆在主席台一旁的那颗大梧桐树下,铁架子分几层,平时来操场闲逛或者是过来看球的时候,自己都会爬上最高的那层,可今天同样是站在这最高处,我已经丝毫想不起之前的那种自在和惬意,相反,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拘束和茫然,可就当自己感觉都要放弃自己的时候,我听到文艺委员一声高亢的起头,紧接着她的手一挥,全班嘹亮的歌声便顷刻间从每个人的喉咙里迸发而出,竟突然让人倍觉温暖和自豪,而且还很有安全感,这时仿佛深处一个坚固堡垒中的我才意识到,原来,这就是班主任老郭同志嘴里一直在我们耳边念叨的班级荣誉,原来,这才是我们参加这次歌咏比赛的最大意义。

两首歌曲全部顺利演唱结束,从那个舞台走下去的时候,能感觉得到,大家仿佛都跟换了个人一样,轻松释然了不少,个个仿佛是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刚刚重归山林的孙猴儿,竟恨不得直接从那高高的台子上跳下去,而至于自己到底刚才唱成了什么样以及稍后就将公布的比赛结果,应该是也不会有人太在意了。

最后,由于当时我们每个人都太过亢奋,把两首歌的节奏唱得都快飞了起来,结果在那次歌咏比赛中获得的成绩仅仅也只是年级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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