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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鬼尊门人

阴间。

这片苍茫的大地上,万鬼朝宗!向它们的圣物跪拜!

这片晦暗的世界中,一切恍若噩梦,密密麻麻的阴鬼五体朝地,这是它们至高无上的礼节,用来朝敬它们的神明!

一层一层的透明鬼影,堆积在地上,它们掩盖着沧海,掩盖着苍山,无穷无尽,仿佛遮天蔽日的迷雾。这片苍茫的大地无法容纳它们的身躯,它们只能层层堆叠,才能行此大礼,才能向神明跪拜!

万鬼朝宗,拜的是它们的神明,而对于阴鬼来说,它们的神明,就是死亡啊!

路小真,两眼迷离,立在万鬼中心,看着眼前的噩梦。他被铁链吊起,绑在巨柱之上,巨柱参天,直顶苍穹!

“又是梦么?”路小真低声喃喃。

他的眼中,所有的阴鬼在向他跪拜,夜空中更有四只恶兽,身躯巨大,如鬼似妖,背上均长出一双巨大的翅翼,在夜空中振翅飞翔。它们婆娑起舞,踩定方位,口中吟出远古的真诀,在天空中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图阵!

阵法以天地为局,囚禁生者,往生亡魂!

一柄巨剑刺入天穹,插在阵法中央,那正是开辟鸿蒙时牵引路小真斩魂的利剑,如今它凌驾在万鬼之上,剑气灼灼,直指路小真!

“斩么!”一声高呼,在阴间震荡!四只恶兽,口出人言,向万鬼询问!

“斩么!”

“斩么!斩么!”

一声声凄厉的嘶吼,回荡天地,令人毛骨悚然。匍匐在地上的密密麻麻的阴鬼,在四只恶兽的高喝中,全部都战栗起来。

它们逆着天威,想要强行站起,想要仰着天穹,喊一声:

“斩!”

所有的阴鬼怒吼,阴间声浪轰轰!

“当斩!当诛!当灭!”

“斩!斩!斩!”一声接着一声,围绕着巨柱升起。阴鬼怒眼血红,盯着路小真,它们仿佛与路小真有生死大仇,此仇不死不休!

“好,那便斩了!”天空中,一道俊朗的声音,与万鬼喝应。

如梦的夜色下,那人一袭阴色长袍,面色苍白,从四兽中间飞来,停在路小真身前。路小真浑身都是伤口,以至于神志不清,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一眼便识出此人,一股倔强之意瞬间从眼中绽放,眉眼间,他的黑瞳灿烂。他路小真就是与所有人言笑,也不会与此人和解。

即使路小真知道这只是一个梦,一声怒喝,断然从他口中发出:“鬼尊!”

那位男人,正是鬼尊,他长衣飘飘,扬起一头长发,他在阴鬼中央,恍若帝主!他看着路小真,冷冷的说道:“万鬼均要我杀你,你说,我该动手么?”

鬼尊在说话间,身影虚晃了一下,这感觉,越发像是梦境了。路小真冷冷地看着鬼尊,他在梦中,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呵!性子这么犟!”

鬼尊甩开长袖,一股阴气冲向天地,阴间众鬼猛地颤抖。他看着路小真,肃然说道:“我不会杀你。”

“我要收你为徒。”

路小真心中一惊!

“吼!”

一声巨响,鬼尊虚无的身体,瞬间飘散,同时路小真手上脚上的铁链也瞬间断开,万丈高空中,路小真来不及心惊,便沿着参天巨柱,直挺挺的向地面坠落。地面上,万鬼欢呼!

“呖!”苍天巨剑,一声狂鸣!

在路小真坠落后,这柄巨剑猛然挣脱巨阵,向路小真怒冲而来。它那巨大的剑身,眨眼间便飞到路小真身边。

它跟随着路小真,双双坠入地面,它伴随着小真,发出一声声低鸣,想要路小真将它抓起。

小真看着这柄利剑,苦笑一声,叹道:“罢了!”

此刻,万鬼匍匐于地,他们等候着路小真,全都欢呼振奋!然而,垂直坠落的路小真,却只想从噩梦中醒来。

“这可不是梦境!”天穹上,鬼尊的声音威震四方,“这是我噬魂家族不出世的秘法——魂境!”

“你若在这里死亡,久真山上,就多一具尸体!”

“哼!”路小真心中高呼,“我凭什么信你!”

正在这时,一声娇嗔,从天地间传来:“小真!”

路小真意识一愣,默默地抬起头,向天穹望去。因为,这道声音,是苏可景!天穹上,她声音急切,喝道:“笨蛋,拿起剑!”

“笨蛋,你想死么!拿起剑!”她看着路小真坠入鬼渊,甚至喊出了哭腔。

坠落中,路小真愣了,他没想到梦境竟然会这么真实,那女子的声音,听来真真切切,依旧能让他灵魂颤栗!

“笨蛋,笨蛋……”一声一声,无比急切的声音,从天穹上传来,在路小真心中震荡。路小真不禁一阵呆懵。

他的身体,沿着巨柱,飞速坠落,那柄巨剑依旧伴在他的身边,耳边苏可景的娇嗔,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切,都恍若梦境。

“哎,罢了!”小真心中狠狠一拧。

“在梦中练剑,也是好的!”他叹一声,伸手御剑。

那柄苍天巨剑,等候着路小真的驾驭,早已饥渴难耐,路小真刚一握住,立刻感觉到它的疯狂、它的嗜血,滔天杀机瞬间从剑身上荡开,一声惊天动地的剑鸣,在万鬼中惊吼!

“吼!”龙吟、虎啸!

这柄利剑,恍若天生有灵,只要有人驱动,它便要斩尽万物!它古朴的剑身、剑柄上刻印着复杂的花纹,一道道灵气的纹路,仿佛是它的凌厉剑气,仿佛是它自身的剑法,让它能牵引着路小真,舞出逆天剑姿!

舞剑者孱弱,它便带着他斩断苍穹;舞剑者逆天,它便随着他诛仙入魔!

路小真感到手中有一股滔天之势,从剑上挥出,一剑之下,剑光划破天际!仿佛横斩了阴间,斩断了万鬼的气势,斩断了这方天地的命脉!

身下的阴鬼,顿时烟消云散!那柄巨剑在他手中,杀机无穷无尽,生生要斩尽这满世界的阴鬼。

“嘶嘶嘶!”所有的阴鬼嘶鸣一声,路小真一剑挥出,它们全都冲破禁滞,站起来了!一双双血眼怨毒,射出了一道道赤芒,染红了天地!它们纷纷腾空而起,向路小真扑去。

嘶吼声震天动地!

夜空之下,所有的阴鬼齐齐高鸣,它们的威压形成了一股滔天音浪,身躯未至,音浪早已向路小真冲来。

这正是阴鬼震怒之法!

“哼!”路小真闷哼一声,在这股音浪下,他经脉受损,吐出一口鲜血。

那手中柄苍穹利剑,只能带着他斩断万物,但无能守护他的周全。他若无此神兵,早已灰飞烟灭,但他握住这柄利剑,依旧只有一丝生机,阴界中依旧危机重重!

正如此等来自地狱的音浪!

“小真!”鬼尊的声音,从天穹上传来,仿佛钟鼎震荡,传入路小真的耳中。此时,他既已经认了路小真为徒,就连称呼都已经改口。

他喝道:“小真,吞纳天地真气,护住筋脉!”

一声沉稳的声音,在天地间震荡。

阴界内,万鬼眼见鬼尊帮助路小真,瞬间暴躁!一怒之下,鬼爪齐亮,纷纷向路小真冲来。

“不对!”路小真跟随着巨剑,狂吼道:“久真山的《玄清真经》有“护经脉”一章,此处该用丹田内力,用早已醇和的正气,冲散余力,镇压猖獗之气!”

“嘶!”

一道狠厉的鬼爪,透过剑影,一爪撕裂路小真的衣裳,背上出现一道两指深的抓痕。

路小真一声断喝,他挥着巨剑,向背后一剑斩去。但是,四面八方,无穷无尽的阴鬼在夜空中升起,它们在狂风中呼啸,向路小真扑来。

“吞纳天地真气,在手中凝出真诀,不然你会被阴鬼挫骨扬灰!”

“不对!”路小真倔强着,狂吼道。

他被巨剑牵引,随着它手刃万鬼,但是,这柄巨剑的戾气并不会反噬剑主,路小真心智依旧清晰,师姐教诲的修真最基础的道理,他依旧是明白的。

“不可贪进!只能运用自身的力量!”

众鬼呼啸!路小真身边,早已数不清有多少阴鬼!

这里阴鬼众多,以至于阴间难容,以至于行大礼时,要层层堆叠,才能向巨柱跪拜!它们虽不是苍穹巨剑的对手,但它们声势浩大,能用透明的身躯挡住天地,自然也能用无尽的鬼爪,划破剑光!向路小真抓来!

“好!”天穹上,鬼尊一声怒喝,“我便给你《玄清真经》,看你能撑几时!”

鬼尊一声令下,突然间,路小真心神一清,一篇复杂的真法,在他脑海中出现。其中的一字一句,正是久真山根据“天书”领悟出来的《玄清真经》!

首篇,“吐纳之法”!正是师姐教给他的唯一法门,一字不错。

路小真本来心有疑惑,但看到“吐纳之法”后,心中疑虑顿消,再加上《玄清真经》精妙无比,全书浑然天成,久真山历经千年,都难以对它稍有修改,路小真顿时认出这是真经!

他随着巨剑狂舞,他能感受到鬼尊的注视,心中狠狠地念着真经,另一只手手心掐诀,微弱的修为从丹田内冲出,手心渐渐亮起一道白光。

一道鬼影轰然撞来,路小真手中的巨剑一剑斩去,手心的白光瞬间散去,第一次凝诀,他失败了!久真弟子,第一次凝诀本就艰难,更何况是万鬼包围!

久真山,以剑法闻名,真诀更是博大精深!千年来,两者互相补充、互相辅助,一攻则一守,剑法狠厉,便有真诀护身,以至于万千杀场,斩尽敌人后毫发无损!

可如今,苍穹巨剑斩开一方天地后,修为低下的路小真无真诀护体,在万鬼中间暴露无遗!

更何况,这些阴鬼毫无意识,只知道要诛去路小真这个存在,只知道要将他挫骨扬灰,一时间,众鬼雀跃,向路小真疯涌而来,天地震颤,天边阴鬼欢腾!

“啊啊啊!”路小真被抓的满身是血,手中的利剑登时愤怒,转攻为守,在路小真身边舞出九寸剑光。

可是,这里是阴界啊!

无数的阴鬼奋不顾身的扑来,仿佛与路小真有灭族之仇,它们眼中,只有这股不死不休的仇恨,只要路小真还在,便一个个冲向剑影,它们即便是被利剑斩断,也要在临死前用利爪在路小真身上留下一道抓痕!

“吞噬天地真气!凝出真诀!”

“吞噬天地真气!”

“小畜生,你想死么!”

鬼尊的声音,一声声传来,在阴间形成一阵阵回音。

路小真眼流黑光,心中无比倔强。鬼爪之下,他浑身的伤势颇为严重,以至于他渐渐神志不清,迷茫中,他狂吼一声,心中无比愤怒!

他就是不愿听从鬼尊的教导!他就是要遵循《太清真经》!

在阴鬼明晃晃的利爪中,他一次次的催动丹田,想要在手中凝出真诀,可想而知的是一次次溃散。

即使,他能凝出这道真诀,以他的修为又能挡住几时?

“嘶嘶嘶!”

万鬼凄厉,一爪一爪重伤着路小真,发出一声声得意的笑声。

“小真!”一声哭腔,再次在天地中传开。

路小真一愣,手中白光渐息。

“小真!别逞强,你真的会死的!”苏可景哭哭啼啼的说道,“你被我噬魂过,噬魂家族的人只要修为高过你,都可以对你使用‘魂境’的!”

路小真神色痴痴,听着苏可景黏糯的声音。他停下手心的真诀,跟随巨剑,在万鬼中飞舞。

“小真,用我教你的,”苏可景说道,“用我教你的噬魂大法!”

她的声音,夹带着一丝羞赧,在万鬼之间传开。

“你教我的?”路小真迷惘道,“你教我的……”

他抬头看着晦暗的苍穹,一瞬间,他想起了他们一起战斗的妖蛇,想起了孤山上的对坐,想起了一次次强吻、一次次灵魂的震颤……

即使他再笨,此刻也全然明白了。妖蛇阴界中,那种种异事,点点滴滴,在他心中闪灭。

他的身边,万鬼纵横,在九寸剑光内怨气滔天。

“对啊,你教我的。”

路小真仰面朝天,闭上双眼,瞳孔中,黑色的光芒不甘心的熄灭,手中的苍天巨剑也停止舞动,停在了空中。万鬼眼见路小真的肉体暴露无遗,齐声欢呼,向他扑来。

路小真轻喝一声,双眼紧闭。

凡眼闭,天眼开!

一条条不起眼的经脉,在他体内欢呼!一个个早已开通的穴位,此刻纵情高歌!

天眼开,可下令天地真气,路小真长吸一口气,天地阴鬼,朝他滚滚而来!

他在昏迷间记住的、他在激吻间记住的、他在误会中记住的诡异真法,此刻在他体内欢呼,让他心潮狂涌!天地间滔滔的阴鬼,在他的真气漩涡中轰然消散,冲入他的经脉,随着噬魂大法,周转轮回!

这些至阴至邪之气,在噬魂大法的催动下,在路小真体内疯狂涌动,按照一条诡异的经脉循环,融入了他的血脉!

“成了。”月下,鬼尊跪坐在窗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他睁开一双魅惑的双眼,遥望着远方的天穹,黑暗中,他一声不吭,向窗外大袖一甩,一道浩荡的阴气冲散了一方天地。

在小南山的居寝中,路小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心中激荡,久久难以平复。看着眼前的房间,他一时间不知道这是一个梦,还是真实的“魂境”。

“你醒了。”床边,一声绵柔的声音传来。

路小真心中一惊,这道声音?莫非,他还在梦中?

他转头一看,苏可景的惊颜,离自己只有一尺之遥,两人呼吸相通。

“你怎么会在这里?”路小真惊道。

“别说出去,好么?”苏可景伏在床边,脸上带着泪痕,痴痴地看着路小真,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路小真历经诸多奇异,或许再不单纯,但是,依旧愚钝……他看着苏可景,一时不知说什么,感受着可景的鼻息,小真不知所措。

静谧中,久真醇和的天光,幽幽照入房间。

“别说出去,好么?”苏可景哀求道,眼中碧水莹润。

这种神情,路小真之前见过。他看着可景,呼吸一滞。

苏可景看着死里逃生的小真,微微叹一口气,道:“只有这样,我才能在梦中见到你。”

古今多少痴人,都似这般蠢钝。

两人呼吸相闻,惶惶不知所动。

“小师弟,别装睡了,快起来!”门外,时南的声音传来,显得颇为高兴。

路小真猛地从床上惊起,一把拉住可景,急道:“不好!你快躲起来。”

他左看右看,这久真居寝崇尚节俭,并无一处可以藏身,眼看大师兄就要破门而入,路小真将被子一掀,忙将苏可景拽到被窝里来。

苏可景一展颦眉,她看着路小真,花容初绽,任他牵扯,缩入湿透的被窝中。

木门推开,一道天光射入屋中,时南脸色欣喜,他看着稍稍紧张的路小真,喜道:“师弟,师傅答应收你为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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