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立回到牛头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早已漆黑一片。
和大多数刚毕业的新生一样,怀揣着对祖国首都有着遍地黄金之说北京的向往,杨立在一毕业之后就去到了北京,幸运而光荣的成为了一名二手房中介的业务员。都说做中介能挣大钱,可几年下来,杨立不仅没能像身旁那些同事一样赚了个盆满锅满,到最后还落下了一身负债,别的同事都早已租住到正规的一居室,二居室内,可他自己还蜗居在打了隔断的合租房内。
三天前他还正在为这个月的业绩发愁的时候,突然接到爷爷的来电,告知他三天内必须赶回牛头村,事情紧急,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既然业绩无望了,家中老爷子又急催回去,索性杨立辞去了工作,连夜赶了回来。
杨立自幼父母双亡,跟随爷爷长大,爷爷名为杨中人,村中被人们称作老杨头。
老杨头靠给亡故之人打造棺材过活,不过他打造棺材不像其他木匠一样,他有自己的三个要求,一则必须明辨死者性别,二则必须了解亡者死因,三则,死者临死前他必须守在其身边。只有满足了他这三个要求,他才会帮助打造,否则你就是重金聘用也无济于事。
一般前两个要求普通人都能接受,但最后一个未免有些苛刻,虽然明知家中亲人将要亡故,但早早就让一个打造棺材的人守在身边,是谁也觉的晦气万分。
不过就是如此,那些家中将有丧事的人还是会大都前来早早请老杨头过去,因为不知何时人们私底下流传着一句话,用老杨头打造的棺材安葬已故亲人,对子孙后代能起到消灾免祸,富贵平安的作用。
“爷爷,我回来了。”杨立一进院内就高喊一声,推开那扇破旧的房门,走了进去。
屋内昏暗的油灯下,老杨头正坐在炕头吧嗒吧嗒的嘬着旱烟,屋内烟气熏天。
之前村中集体安装电灯的时候,老杨头就极力抗拒,说什么也不肯安装,后来在杨立的一再追问下,老杨头才扯着他那张满脸皱纹的老脸不好意思的说道:“电灯这东西咬人,万一哪天老子被它咬死了,那还不死的憋屈啊。”杨立听后顿时哭笑不得,敢情这老头儿是怕被电着,既然如此,他也没再勉强。
“灶台上有给你留的饭菜,你先去吃吧。”
老杨头磕倒出烟锅头内燃烧完的旱烟叶,又从新装上一锅,继续嘬起来。
杨立走到灶台跟前,打开锅盖,迎面扑来热气腾腾的饭菜香,几个白面馒头,一小蝶香椿炒鸡蛋。
“还是老爷子,知道我就好这一口。”
杨立兴奋道,敞开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好饱啊!”杨立打出一个饱嗝,做到炕头边上,随手从扫炕头的小笤帚上折下一小节,挑着牙缝间遗留下的残渣。
“您老这么着急把我唤回来,出什么紧急事情了?”
“王二柱家的婆娘难产死了,需要打造一口棺材,把你唤回来就是让你协助我一起打造。”老杨头解释道。
“从小到大,您一向不准我碰这死人方面的事情,怎么这次非要我协助呢?”
杨立纳闷的问道,虽然老杨头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造棺人,但自己从小到大,不管是老杨头打造棺材的时候,还是平常调皮玩耍凑近那些棺材板的时候,都会被他严厉呵斥一顿,久而久之,杨立也就渐渐打消了对那些棺材板的好奇心。这一次老杨头把他唤回来,居然是破天荒的要他一起协助,着实让他云里雾绕,一团疑麻。
“那是从前,以后可能就·····”老杨头欲言又止,接着叹息一声道:“算了,你还是先跟我去院东房吧。”
老杨头磕灭烟锅头的旱烟叶,随手装进口袋内,出了房门,朝院东房走去,杨立带着不解也紧随其后。
“吱呀!”
东房门被老杨头推开,立时一股阴风迎面袭来,让身后的杨立登时打了个寒颤。
“进去吧!”
老杨头抬腿,率先走进了屋内。杨立心头带着浓浓的疑惑,也走进了这扇他自幼年开始就好奇已久的木门。
屋内摆设极其简单,木桌上放着一些打造棺材所用的工具,墙角处摆放着两沓厚厚的纸张,一沓是白纸,另外一沓是银色的纸张,再有就是地上放着几块柳木板块,应该就是为二柱子婆娘打造棺材所用的,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异样的地方。
“知道爷爷打造棺材的三个要求吧?”老杨头眼中闪着亮光,朝杨立问道。
“知道,一则必须明辨死者性别,二则必须了解亡者死因,三则,死者临死前您老必须守在其身边。”杨立一字一句的回答道。
“不错,分辨死者性别,是为了区分阴阳,男属阳,女属阴,如果稍有差池,后果则不堪设想;了解死亡原因是为了分善恶,生老病死这些正常死亡的属善,意外枉死的属恶,善恶是非分明,必须了解清楚方可;最后守在死者身边,是为了能及时观测亡者死后的第一气象,气象分辨的依据来源于亡者的死因,也就是善恶。”
“气象分为水火两种,水属柔,代表善,火属烈,代表恶。每个死亡的人,不论正常死亡,还是意外致死,心口之中都会积攒一口怨气,怨气不消,便难以安息,所以气象也可以理解为区分这口怨气大小的尺度,只有处理好这最后的一口怨气,死者才能安息,生人才能平安。”
老杨头不紧不慢,有条有序的说着,落在一旁杨立的耳朵里面,却怎么听着也像是天方夜谭。
不就是打造一口棺材嘛,怎么老爷子都能扯出这么多道道来,什么善啊,恶啊,水呀,火的,咋越听越都快跟鬼神之说挂上钩了。
不会是老爷子这些年打造棺材着了魔怔了吧。
“爷爷,现在都已经21世纪了,国家可提倡科学,反对封建迷信,您老可千万注意点啊。”杨立好心的劝慰道
“放你爹的狗屁!老子说的这些都是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都是有依据可寻的,才不像你说的那些什么科学,电灯似的,动不动就咬人。”老杨头顿时气急败坏的骂道。
“你怎么能这样对比呢,这·····”杨立一时有些无语道。
“算了!和你小子一下子也说不清楚,说多了也是徒劳,还是先帮我打造好这口棺材再说吧,明儿还等着用呢。”老杨头说完,就开始用那些工具鼓捣起来。
“替我把墙角那银色的纸张拿过来一张。”老杨头边忙活边吩咐杨立道。
“我见过别的木匠造棺材,也没听说过用的上纸的啊。”杨立从墙角拿过来,疑道。
“那是他们孤陋寡闻,白纸代表阳,用于死者为男性的,银色代表阴,用于女性。起到的作用是为了防止尸气泄漏,一旦弄反,不仅起不到防尸气泄漏的作用,还会加重尸气泄漏,你没见那些有的荒坟头上野草茂盛嘛,那都是尸气泄漏造成的结果,一旦家畜误食了,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一命呜呼。”老杨头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