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枫曾亲眼目睹二师兄,瞬息远去南越万里之遥。
也曾见过盛夏酷暑的天里,大师兄手拈花瓣,天宫居然飞雪。
修者六境,天启,幽府,千绝,踪灭,登仙,问圣。
李枫不知道两位师兄到底踏入了传说中的何种境界,但他能确切的感觉到,两位师兄很强,强的可怕,强的令人发指。
如果自己也能像他们一样,那复仇之路绝不会像现在这般艰难……
可作为他们的师弟,作为天宫最小的弟子,李枫什么都做不到。
他有些烦躁的将手中的书卷合上,神色黯然的看着碧空如洗的天色,沉静中带着诸多无奈。
如果至始至终从未知道有这些玄妙的东西也就罢了,可你却明知道天地有其呼吸,那无处不在的元气充斥在世间每一个角落,可是你就是感觉不到它。
但是,在你的面前,却存在那么一些人,他们能够感知天地之间那曼妙而富有节奏的呼吸,还能够将那些玄妙的气息纳入自己的身体,做出很多你根本无法想象的世外之法。
可,偏偏就是你不行……
这真是一件令人苦恼而无奈的事。
李枫抬起手掌,试着让自己的心变得平静起来,缓缓闭上双目,试图像以前一样去沟通天地那玄妙的呼吸。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李枫已经张开了双目,同自己以前千万次感知一样,什么都感觉不到,天地还是天地,自己还是自己,两者真实存在,却又完全割裂,从未相通。
一无所获……
在经过无数次的尝试之后,李枫这个天宫老三,终于认清了眼前事实。
他是个凡人。
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一个不能沟通天地元气,通晓世外之法的凡人,如同世间千千万万凡人一般,可他偏偏是世外高山的弟子,说起来真是有些讽刺。
自从漠北除去周森以后,李枫便越发担忧,自己下一个对手如果是一个越过天启境界的修行者,那他便将毫无胜算。
他通过天宫秘法透支生命,强行激发身体潜力,得到了无与伦比的速度,可长此以往,还能坚持多久?
如果在复仇之前便已倒下……
李枫想都不敢想,那是他最不愿见到的结局。
师兄曾说,若你在有生之年能够登入仙门,那血池魔骨的反噬就不会威胁到生命。
可就算是天下六宗的修行者,又有几人能登入仙门?他一个无法感知天地的俗人又如何做到?
这实在不算是个有趣的玩笑。
收起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想,李枫换上干净的素衣,有些悻悻然的出了王府。
多年不见的龙城,并未因时光远去而有太多的变化,他像是个饱经沧桑的老者,看惯了俗世间一场场悲欢离合,也看尽了一出出阴谋诡计,泰然自若,安之若素。
李枫一步步走在龙城的大街上,像个漫无目的的游客。
黄昏渐近,华灯初上。街上依旧行人如织,四处可见的商铺,琳琅满目的商品,卖力吆喝的货郎,还有那夜景中表演的杂耍,充斥在龙城的大街小巷。
沿着记忆深处的脚步,李枫走到了南街,一条布满龙城各色小吃的街巷。
这里,曾是他小时候最爱的地方,一家三口在每一年上元节都会光顾,李枫尤喜欢陈李记的莲子羹,甜而不腻,入口滑润。也正因此,他央求不怎么会煮饭的母亲,学会了做莲子羹。
旧地重游,往事历历,只可悲,斯人已逝,独留他一人。
十数年前,未央宫里母亲做的那碗莲子羹早已凉透,李枫还是忘了咽下……
温暖的夜里,露天摆放的十几张桌子挤满了食客,店家累的满脸热汗,伙计们掂着脚尖穿行在桌椅边的人群里,满面笑言的送出一碗碗热气腾腾,香甜可口的莲子羹。
李枫站在街边,望着热闹拥挤的人群,要是小时候的他,定会和那个好兄弟一头扎进去,非抢上一碗才肯罢休,如今却再没有了儿时洒脱不羁的兴致。
说起他,除了十多年的书信,却不知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是不是还保留着儿时那份纯真?
正当李枫陷入回忆怔怔出神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带着熟悉笑意的口气,依旧喜欢出现在背后的习惯,那儿时的好友好像并没什么变化。
李枫回头时,望见的是他那张带着坏笑的脸,说不出的痞性,虽然不像儿时那般调皮生动,但这份感觉却绝对差不了。
这男子和李枫的身材相仿,精瘦而不失有力,一身青衣的他耷拉着半条肩膀,显得流里流气,双手中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莲子羹。颇像是个在龙城江湖里摸爬滚打的小混混,可李枫知道,他只是个被宠坏的世家子弟。
他的父亲是虎贲军的大统领吕轻侯,虽非修行者,却是俗世三大血脉传承的家族,就连天宫那两位师兄都说,龙城吕家,算是大汉俗世中的高山之地。
而与李枫同岁的吕方,因继承家族血脉,虽不懂什么世外法门,却有一身真武气息,不弱于幽府境界的修行者。
李枫顺手接过了吕方手中的碗筷,两个人像小时候一样,在街角并不明媚的地方,就地蹲下身子,开始有滋有味的吃起碗里的莲子。
夜色正浓,包裹在嘈杂声中的耳语,就像是两个敌国的奸细正在交换自己得到的情报。
“我听说,弱冠礼上,你让人摆了一道?”
吕方嘴里吃着东西,含糊不清的说着,龙城无论正在发生些什么,似乎没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嗯。倒也不算什么,我想着那些老东西,也不会让我轻易在龙城站稳脚跟,这世道,雪中送炭的人越来越少,落井下石的人倒是越来越多。”李枫咽下有些发烫的莲子,淡淡说。
“这话倒是说得在理,不过说起来,你倒是真行,把那老家伙一剑劈了,那可是龙城里没几个人敢碰的老东西,我听完自己都吓了一跳,真他娘不愧是常年在边关杀人的老手,动起手来真是狠。”吕方挑起拇指,一脸佩服万分的表情。
显然,二人之间并没有因为十多年不见而有丝毫间隙,也未因互相有些难以辨认的脸而产生丝毫尴尬,他们说话的语气十分平常,就像是多年厮混在一起的兄弟一般。
“行了,不说那些没用的了,我也平安回来了,告诉我,你说的那个消息是什么?”李枫低着头,干脆利落的问起他关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