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启泽坐在班车上正要出差,这次应是春节前最后的一次外出办事了。
此时,两百公里外的乡里,来了几部车,正在举行简单的通车仪式,桥边已立好了一块石碑。有几个领导现场讲了话,有记者在忙碌地照相,作报道。乡政府工作人员和周边热心的群众来了近一百号人,围在周边,显得很是高兴。最后点了几分钟鞭炮,仪式举行了半个多小时。
前两天,依靠岳父的能力分到一家印刷厂的办公室工作,现已兼厂长助理的汪卫东满面春风过来,还拿来一条香烟。林启泽没准备什么年货,把从乡下带回的土特产拿了一包给他,作为回礼。刚送走春风得意的汪卫东,小方受乡书记委托,打来了一个电话,说起林启泽负责的那条桥,今天要举行通车仪式。宣传部的处长开车来,带有记者,县领导也来了,乡书记等乡里领导自然参加,问了一下林启泽能下来一次吗?林启泽只好回应道:让替换他的同事代表就行了,现在工作太多走不开,也不方便去。
放了电话,林启泽回到办公室,把一份新挂历卷好,骑上自行车到单位不远的邮局,把挂历寄给了小方。
林启泽坐在座椅上,在考虑过了春节准备做些什么,也不知过了春节该做些什么更好。单位有几个人正打报告要停薪留职,这些事在同事间互相传着。自己是否也要加紧打一份?
忽然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潘文理抱着小孩,一旁站着一个女的,是他的爱人。念大三时,林启泽见过她来学校的。原来留长鞭的头发现在改成了大包头。她在嘟嘟囔囔,满脸的不高兴,有点面红耳赤,潘文理的脸也是黑黑的,一定是夫妻吵嘴了。林启泽正要下车打个招呼,转而又想,面对这个阵势,这种情形会不会让别人尴尬?林启泽正考虑下不下车,看到女的提着旅行包还在骂骂咧咧的往前走,潘文理抱着小孩跟在后面走远了。
望着他们夫妻俩慢慢走远的身影,林启泽不禁一阵茫然,不免有些诧异,他俩才结婚两年就生了小孩。
林启泽是听陈敏和鲁志刚等同学说到潘文理结婚的事。他结婚没有告知在省城的同学,也没有请客摆宴席。女方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女孩,是一个小学校长的千金,潘文理的父亲也在那所小学里做老师。按汪卫东的说法,他俩从幼儿园就开始谈情说爱,两人一起念到高中,都考了两年大学。第二年男的考上了,女的还是落了榜。后来,女的没有再考,回小学顶替退休的父亲做了代课老师。林启泽也听别的同学说过他俩的一些事,怪不得潘文理的信件是班里最多的。不过潘文理是班上的团支部书记,为人相对老成,对人也不玩心眼,平时也不多介入其它同学的胡闹,在同学中看来是厚道的一个人。
这时,班车慢慢地开出了车站,林启泽望着车站周边迎来送往的人流,不由地想起了林雨榕。
毕业时,林启泽把自己和一些同学没用完的把饭菜票、热水票留给她。林启泽工作后经常出差,去学习,准备些课题材料,除平时写些信外,还寄些东西给她。
林启泽毕业工作了半年时间,有一次林雨榕写信给他,约好一起去陈敏那里。那天晚上,林启泽请她俩到一家小餐厅吃了一次饭。没过几天,毕业刚分回县里化工厂的阿贵,找他先去拜访了班主任。那次,班主任刚从筒子楼搬出来,林启泽帮阿贵提着县里拿来的土特产,费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班主任住的地方,是学校教职工住宅区里一间旧的两房一厅的套间。班主任的新家布置得极其简单,客厅就是摆放了普普通通的木桌木椅。因为班主任有事情,林启泽和阿贵两人坐了一阵子就先告辞了。
从班主任住的地方走出来,阿贵自己说这半年时间,几乎每月上省城一次。原来,临毕业前的两个月,他刚认识的小师妹,现在两人已处于热恋时期。阿贵要做东请吃饭,他去找女师妹,也让林启泽叫来林雨榕,四人还在学校的餐馆吃了一顿。林雨榕因为晚上要上课,坐了一下就走了。林启泽也一起离开,买了一袋水果送她,自己就回了单位。
阿贵认识的师妹是他的一位同乡,中文系的,和林雨榕同一届。林雨榕比自己小两届,那个师妹去年也应毕业了。后来,听阿贵自己说和那个师妹磕磕碰碰的,不知现在进展如何?
林启泽参加工作一年多时间过去了,他没有感觉到林雨榕的变化。只是林雨榕快毕业时,已经四月下旬,来信说她的小自行车坏了,在学校里和学校周围找不到相应的配件,林启泽花了一周时间找到了配件,修好后,送到学校给她。
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下午,连绵的阴雨天渐渐少了,天空也放得晴朗开来。
林雨榕在广场上试了一阵自行车,兴高采烈地谢过林启泽。两人沿着广场边上的道路往回走,路过一栋上百年的老教学楼。时光远去,通往教学楼水泥路两边已是杂草丛生,路中间布满了青苔。曾几何时,这条路曾是热闹纷繁,走出过多少政府要员和饱学之士。两人望着老教学楼那凝重的铜色大门,饱经风霜雨雪的教室,仿佛都有一种厚重的历史感。
两人一面走一面交谈着,路过老教室旁的一处旧围墙,围墙外爬满紫红色的藤花,真是烂漫极了。
走近边上,围墙上缀着几十朵藤花,不夹杂一片绿叶子,花色是粉红带紫,紫中夹红,紫色显得更醒眼一些。在熙暖的阳光下,花儿是那样的温馨、清雅和充满活力,看着看着,一股激情不知不觉地涌上心头。林启泽瞧见地面零星几点落下的花儿,内心想象:洋溢着清新、活力而又淡雅的花儿怎么会掉落下来?不知紫红色藤花是什么学名?不过,花儿美丽,让人的情感也变得美丽!
林雨榕也在端详围墙外那几丛紫红色藤花,不由地说出来:“这些花真温馨,她身上的衫衣色彩基调就是这种颜色,衫衣上暗花与这些藤花也很相像,是不是那些设计师们,也照着这些紫红色藤花印上去的呢!”
林雨榕这样说,林启泽不再沉浸于刚才的想象,转头细细看了一下林雨榕的领口和长袖,才发现她的衣服基色真的很是与花色相同,只是没有如此的鲜艳,衫衣上暗花居然也是如此一致,先前没有发现而已。
只有三五秒时间,林启泽反应过来,连说:“应是的,应是的。”
冷不防林雨榕冒了一句:“我有哥有姐,我不想要这么多哥哥。”
“那就当师哥好了”林启泽随口答道。
“毕业后我妈说让我去美国继续念书,我哥哥在那里,我不会留在省城。”雨榕接着说。
“那更好了,以后能留在美国或学成回国,我都有一个挻历害的师妹,可以显摆显摆呢!”
雨榕低下头,又抬头瞥了他一眼,心里象打破了酸甜苦辣的味瓶,外表又极力隐藏起来。
“你干吗不去考公费留学,你的专业和外语并不差!”雨榕说道。
“我现在忙着一个课题。领导也重视,我的心理也有认同感。”林启泽答道。
林雨榕想说什么,迟疑一下,没说出来,瞬间又恢复一种平和的神情。
林启泽望着她眉宇间那志向高远的神态,也期待她能走得更好更远。
那一天,林雨榕说话语气和态度似乎有了些细微的变化,是什么变化,林启泽也说不出来。后来,因为忙于做课题,也没多考虑别的东西。到了她毕业要离校了,原本以为能去火车站送一送她,可惜落了空。
不过,回头想想,这样的结局也许是最好的罢。
林启泽一直是把林雨榕当妹妹看着,有些时候似乎有喜欢的感觉,也不明白这是不是在谈恋爱?也许算是吧。可更多的时候仅把她当做妹妹而已。和林雨榕在一起有许多可谈的话题,多是关于书上的东西,譬如功课、游记、名人、历史、小说,书法和画画和学校的一些事等等,有一种清纯,愉悦和飘扬的东西。
林启泽回想到一次,谈到鸭子和鹅的区别,林雨榕居然分不清鸭子和鹅,也不知芋头是长在地里的,一直认为是长在树上的的事,不由会心地笑了一下。
林启泽还记起,刚毕业时的一个在周末,他和潘文理两人一起跑到鲁志刚的厂里,在鲁志刚的宿舍,三个人加上鲁志刚的两位舍友,从下午六点钟一直打火锅到第二天凌晨一点多,不胜酒力的潘文理早早地喝多了,原本回单位计划只好放弃,当晚十点就睡在鲁志刚的床上,每二天才回过神来。林启泽到了后面也快撑不下去了,最后被鲁志刚安排到上夜班的同事宿舍去休息。
走出校园,参加工作已两年多了,仿佛一晃就过去了。大学毕业分配时,过半的同学都回到原来念高中时所在的市里,有八九个人留在省城,还有好几个分到省城附近郊县的企业。初入社会的一年里,同学间的信件联系还是频繁的,有时间了同城间也常来往,省城外的同学到了省城也互相接待。渐渐地,大家慢慢地融入工作环境,联系就没有如此地多了。只是有些什么事了,才相互联络。
自己慢慢熟悉工作过了一两年,快转正时去BJ进修近半个多月,接着又参与一个课题工作,再接着参加一个大课题刚进展过半,就被安排下乡。现在魏书记另眼相看,下一步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