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声再响。
只是和刚才已然不同，此时，乐妓们只管弹奏琴瑟琵琶，几名舞者歌者都退在了一旁。
杨环儿轻启珠唇，合着曲调喝道：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曲调与刚才的歌者有些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
在杨环儿的曲调之中，虽然一如刚才歌者之委婉，却又比刚才的几名歌者多了一丝幽怨。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曾几何时，杨环儿身为贵妃，宫中地位仅在皇后之下，又得君王宠幸，何等风光？便如那后庭花一般。
待到最后一句，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之时，这首哥的哀怨更被杨环儿演绎的淋漓尽致。
花无百日红，再好的花终有凋谢的那一刻，而她杨环儿也曾如那一枝凋谢的花一般，被深锁高墙之中，不得雨露君恩。
听到杨环儿的歌声，不管是与她有没有仇恨的嫔妃们，亦都深有感慨。
伴君如伴虎，杨环儿的昨日，未必便不是她们的明日。
再到杨环儿唱到第二遍之时，曲声似又有所转变，一股刚才歌者没有演绎出来的清新之气突然扑鼻而来。
便宛如那后庭花经历了凋零，经历了一个冬季，又熬到了春天，又悄然吐出了新绿，渐渐的茁壮成长，渐渐又长出了花苞，颤颤于枝头，迎侯着阳光雨露。
杨环儿的唱法与前面的几位歌者不同，她的第二遍只唱到了“玉树流光照后庭”之后，歌声便戛然而止。
仿佛时间已经定格，那枝花已然吐蕊，似乎冬季已不再来。
……
浑浑噩噩之中的杨环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居然把这首曲子演绎的如此淋漓尽致，居然在意境上远远超过了刚才的歌妓。
而且，随着她的演唱，往昔的一幕幕，君王宠幸，冷宫白眼，又似乎从头经历了一遍。
她越唱，眼神越是透彻，越唱灵台越是清明。
等到唱完，杨环儿便感觉自己已经脱胚换骨，重新做人了一般。
……
歌声已罢，余音绕梁。
却没有掌声，没有欢呼声。
所有人都好像庙子的泥胎一样，都被定住了。
连九月也是，从杨环儿的歌声里，她听到了她的孤寂，也听到了她的渴望。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个君王。
只是，他是不是君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九月暗自苦笑。
她已不是慕容九月，她现在已经是乾九月，已经是他的女儿。
……
乾秋里同样的震撼，这一刻，他才真真的感受到了从前的那个杨环儿又重新回来了，这让他止不住想到了与她一起的朝朝暮暮。
直到歌声已罢良久，乾秋里终于站了起来，冲着杨贵妃点头：“好，唱得好。”
杨环儿紧走几步，跪在了乾秋里的脚下：“罪妇见过陛下，请陛下恕唐突之罪。”
这一句话一出口，皇后、淑妃、端妃脸色都一大变。
这句话说的清楚无比，不久前的杨环儿是绝对说不出这种话的。
除非，杨环儿已经不疯不傻了；除非，曾经的杨环儿又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