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了,洛骁每天除了在学校上课,依旧下午三点放学回到家就去地里帮母亲干活,日子匆忙而宁静。
但是,洛骁知道,这所初中,每年考上县城高中的人最多也就四个。有条件的人家,就花6000元或者8000元让孩子去读自费生。但是,对于洛骁,自己考上家里能够让她去就不错了。洛骁知道自己的成绩看着拔尖,其实也就能够考上高中而已。偶尔有空,洛骁就努力地学习。
学校要求学生订一套习题,数学、语文、英语、物理、化学、政治、历史一共是七科,每科8元,一共56元钱,洛骁犯愁的不得了。回家找出积攒的零钱,10元、5元、2元、1元、5角、2角、1角、5分、2分、1分,各种面值的都有,数了数,一共32元7角8分。
晚上,洛骁怯生生地对父亲和母亲说:“学校要求定一套题,要交56元钱。我自己有32元7角8分,还差23元2角2分,你们帮我补上吧。
父亲喝着酒,没有吱声。母亲翻出一把零钱,数出25元钱给了洛骁。
洛骁接过来,小心地装到书包里。心里暗暗呼出一口气,她还真怕父亲不肯给,这个钱是怎么都得交的。
很多同学都不学习了,就等着听听课拿毕业证了。教室里冷的拿不出手来写字,洛骁带着手套缩在衣兜里。炉子边上的同学说:“洛骁,我不写字,咱俩换一下位置吧。”
洛骁感激地看着那位同学,把自己的书包搬过去。炉子边上果然暖和多了,洛骁摘下手套,赶紧记着笔记。
洛骁的同桌刘雪艳说:“洛骁,我要转走了,我在这肯定是考不上的。我爸爸妈妈给我转到好点儿的学校,那里的升学率高很多。要不,你也转学吧,你这样的,换个稍好的学校就肯定能够考上。在这里,还是有一点儿风险的。”
洛骁摇摇头,“我家离这里很近,方便。天气这么冷,我走着来也就半个小时。我可没有你那样的毅力,每天六点就起床,骑车一个多小时都能坚持。”洛骁说的是真的。洛骁虽然帮父母干活很勤快,可是,事实上,她是很懒惰的。无论哪个季节,洛骁都是踩着点听着上课铃声才来到学校。尤其是冬天,寒风刺骨,风雪交加,洛骁甚至会经常迟到。
刘雪艳说:“那你努力吧,可不能再每天那样懒惰的学习。至少每天放学之后得多学习两个小时啊。”
洛骁点点头。
索性入了冬,家里的活也没有那么多了。洛华每天喂牛敛玉米秆,洛叶抱柴禾烧炕,妈妈也不叫她干活。有点儿什么活,妈妈就和洛华、洛叶干了。洛骁就只管沉下心来学习。
卷子发到手里,洛骁坐起来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知识欠缺这么多啊!很多题都做不出来,老师也没有讲过这样的知识点,有的是课本之外的延伸,根本就不懂。洛骁就去找各科的老师,借他们的参考书来看。那个时候的老师,手里也就那么一本参考书而已。洛骁借回来赶紧看,把书上没有却会考的知识点抄到书上。
期末考试过后,班主任宣布补课二十天,每个学生交100元补课费。
洛骁没有开口跟父母要钱,她决定不补课,自己在家里学习吧。
洛骁的同学放学捎来信,老师让她去补课。
洛骁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寒风里瑟缩着来到学校,找到班主任。
班主任盯着洛骁看了半天,“洛骁,咱们班,至多也就能够考上你一个高中生。咱们班补课不就是相当于给你一个人补吗?你不来补课,那我们还上什么课?”
洛骁抬头看了看班主任,低下头咬咬嘴唇“老师,我没有钱交补课费。我就不补课了,我自己在家里学习吧。”
班主任也知道洛骁家里的情况,“你去找校长吧,看看能不能给你免了补课费。”
洛骁来到校长室,她真的不好意思来,校长已经给她们姐弟三人每人免了每学期的70元学杂费,怎么好意思再开口。
正踌躇在校长室门口,校长从外边走过来,“洛骁,进来吧。”
洛骁跟着校长走进办公室。
“坐吧!”洛骁拘谨地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
校长大概也猜得到洛骁为何而来,“洛骁,说说吧,有什么事?”
洛骁抬起眼睛看着校长,“我……我交不上补课费……”说完,赶紧低下头去。
校长犹豫了一会儿,“洛骁,你交一半补课费吧。学杂费每年有几个减免的名额,我一直都给你们姐弟几个减免了。补课是学校自己组织的。这么冷的天,老师来上课也不容易,有的老师家离学校有几十里地,骑着自行车在风雪里往来,很辛苦。补课费收的也不多,是要发给老师的补助。”
洛骁抬起头来,露出欢快的笑容,“谢谢校长!”转身跑出校长室,关好了门。门关上之前,洛骁听到校长的慈祥的声音“你一定要好好学习,来年考上高中呀!”
洛骁跑到班主任的办公室,脸上的神采遮挡不住,“老师,校长说让我交一半补课费,我回家想办法,晚几天交给您。”说完,风一样的跑出办公室。
晚上,洛骁站在父母面前,“我们要交100元补课费,校长给我减免一半,让我交50元。你们给我张罗50元吧。”
父亲弹一下烟灰,“晚几天吧,这几天让你妈张罗把苞米卖掉。”
“行!”洛骁答道。
母亲说:“卖了苞米,给洛骁和洛叶各添一件棉袄吧,这么冷的天,冻感冒了,打针也是要花钱的。还不如早点儿给孩子添一件衣服。”
父亲点点头,“那就添吧,给每个孩子添一件吧。”
洛骁偷偷瞟一眼父母身上的破旧的衣裳,低下头再看看自己身上打着补丁的衣裳,母亲针线活很好,补丁缝得恰到好处,不注意一点儿都不会以为那是补丁。现在,都是独生子女,条件都好了很多,已经没有谁还穿带补丁的衣裳了。
洛骁每天顶着刺骨的寒风,带着饭盒来到学校补课。那个冬天,洛骁觉得自己进步很多。以前只有课本和练习册,现在有了一本习题,老师挨道题的讲解,很多原本存在疑问的地方都迎刃而解。
很快就要放假了,洛骁把50元补课费交给班主任。
班主任说:“我已经给你垫上50元,交上去了,你这个还给我就可以了。”
洛骁觉得鼻子酸酸的,那个时候农村学校老师的工资也就五六百元而已,一般也还得供着一个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