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茯苓的眼，越过密密层层的人群，紧紧地盯着敞开的大门。
从那洞开的门里，可以看到里面，挂在屋檐树梢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于是，里面的光影也随之晃动起来，更显诡异。
“扑哧”一声，鲜血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红线，扑洒在那灯笼上，写着“周”字的红灯笼摇晃了两下，哧的一下灭了，发出缕缕白烟。
“大人！”
“里面！”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华莺睁大了眼，指着门内的方向。
府内已经是一片大乱，好几个手持刀剑的蒙面人从里面冲了出来，几条府兵的身影又倒了下去，鲜血染红了台阶，而门口，红衣女子的笑容更盛了。
门口的众人面面相觑，脸上显出惊惶神色，显然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大、大人……”一名穿着蓝衣的家奴从里面冲出来，大声叫着，“大人，不好了，他们盗走了账本还有名册！”
话刚说完，一条挺拔的身影从他身后追上，脚下轻轻一点，踩在了他的头上，借力一跃，跳到了屋顶上。那蓝衣家奴脑袋一晃，就倒了下去，再也没有爬起来。
周士章暴怒的脸，在看到男子手上，在夜风中哗哗翻飞的书册时，脸色瞬间发白，直勾勾的瞪着屋顶上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
“取你狗命的人！”那男子只露出了一双眼，冰冷而狠戾，颀长魁梧的身体站在屋顶，衣角翻飞，手中长剑，鲜血一滴一滴的沿着剑尖滴落。
刺客，暴徒。
李茯苓的脑海闪过这两个字眼。
一场英雄救美，只是引子。红衣女子借机进入周士章府内，斩杀阎计，取他头颅，顺势引出所有的人，方便她的同谋搜查账本名册。
好一个连环计。
她看向人群里，一脸淡漠的顾维宪。他脑袋微抬，盯着那些书册，眼眸内的光微微流动，不知在想什么。
桃花节，周士章摆那么大一个阵仗把阎计介绍给顾维宪，却不知引狼入室，此时，必定悔不当初吧。
他杀人的刀被人斩杀，证据也被人拿捏在手，如今性命还被人威胁。
刺客那句话，挑动了周士章的神经，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头，再看了看那人，发出一抹狞笑：“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给我拿下，把书册夺回来！”
话落，黑夜的厮杀才开始。
兵器交接时的火花四溅开来，叮铛作响，锋利的刀刃割破皮肤的声音，厮杀声，激的人神经紧绷。
府兵一层层的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将宽大的街道包围的严密，那些刺客也不示弱，武艺高强，十几个人，却有以一敌十的气势，双方势均力敌。
但，是人，力气总有用完的时候。
这些刺客若不抓紧时间逃走，只怕不能再逃脱。
李茯苓作为一个过客，此时已见到了桃花节那场戏的落幕，她该趁着混乱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她轻轻叹息一声，脚步往府兵的方向挪动。
手腕蓦然一紧，星子般明亮的眼幽深的看过来。
“你去哪里？”
李茯苓指了指前方周府，对着身侧的男子道：“我到了。”
“……”男子明显的愣了一下，看了一眼人群里，被府兵层层保护着的那个男人，他正看着这里。
叶真低头，沉默的看着她，眼内显出了疑惑的情绪。
李茯苓勾着唇，淡笑着看他，一手轻轻的拨开他的手。
他也看不明白她吧。
她是官府的人，却在酒楼大放厥词，痛骂朝廷，为双子抱不平。
但她又何需人懂，只要自己看清脚下的路就好。
他松开了手，她往府兵的方向走去。
只是还未走几步，剑尖挑破空气，凌空而来，速度之快，就连华莺也只能将将避开。只是这刹那时间，李茯苓就已落入红女女子的手里。
“你们，是一起的？”那红衣女子看着李茯苓，漂亮的眼波光流转，看了一眼顾维宪的方向。
作为路人，这些刺客不会抓来作为人质，但如果是府内的人，就不一样了。
锋利的剑横在她纤细的脖子上，只要轻轻一抹，她就可以再死一回了。
顾维宪盯着她，雪白的脖颈上，一丝鲜红慢慢的流淌而下，他的瞳孔骤然缩起：“住手！”
***
幽静的房内，燃了檀香，淡淡的香气，将空气里的血腥味道驱散。
李茯苓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好险，差点小命不保。
回想，也是惊心动魄。
华莺端起清洗下来的水盆往外走，冷声说：“这几天不要碰水，不然伤口会发炎。”
“哦……”李茯苓心虚的看了一眼华莺。那姑娘还在生气呢，作为一个保镖，没有保护好要保护的人，这是她的耻辱。
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口传来她的声音。“她在里面呢……”
李茯苓微微动了动身子，心里轻叹一声，该来的总会来……
“为什么，要帮他们？”身后的声音清冷，明显的摆出不悦。
“那个红衣姑娘那么漂亮，要是就这么没了，多可惜？”李茯苓看到来人，马上挤出嬉皮笑脸来。
来人讥讽的笑了下，瞥了一眼她的脖子：“可惜人家并没领你的情。”
顾维宪在她的面前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
李茯苓讪讪笑了下，很自然的拿走他倒的茶，抿了一口道：“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我有听过。我还听说过，墙头草的故事，不知顾大人，到底是哪一边的呢？”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人。
“忘了自己的身份？”顾维宪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李茯苓轻轻挑眉，目光未离开他的面孔，半点不显的惧怕。
“那么大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
“顾大人跟我说，你是皇上亲派的巡抚大臣。可我看到的是，大人与周大人把酒言欢。大人是不是跟周知府说了什么，那周知府才一改敌意呢？”
按照她所料，被刺杀的，应该是顾维宪，可却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虽然最后的走向谁都失了算，但这里面，总有一些她应该知道的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