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穴道内，幽深冷寂，如同地狱一般。
这才是这座墓的真实面貌，那些夜明珠的镶嵌想来都是墨玄刻上去的才对。
林夜晃了晃有点昏沉的脑袋，有点无力的将头轻轻贴在了岩壁上。
没想到才出来没几天，就已经遇到了绝境，这个时候他有些想念荒山的生活了，虽然几位圣人的脾气古怪，禁区危险也很多，可日子还算是安逸。
忽然，林夜听到了一阵微弱的震动沿着岩壁传来，侧着身子，把耳朵贴在岩壁上，林夜听到了打斗的声音，有各种道术轰击墙壁的轰隆声。
林夜精神一振，确定了方向后，挺身而起，猫着身子潜在阴影中快速地前行着，如同黑暗中的幽灵一般，无声无息。
片刻后，林夜来到了震动感最强烈的地方，“咚隆”显然是有巨石坠落，这堵墙的后面正在发生激战。
侧耳倾听，只听见一个儒雅的声音，“魔女，竟然敢来北方作乱，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是陌上桑！林夜心中一动，将灵气凝聚成钻的形状，在岩壁上开了个洞，只见陌上桑和一位紫衣少女相隔数十步而立。
他们的周围还有数十位高手正在结印，施展道术轰击少女，但是这些道术都砸在了一道无形的光波上，灵气消散于空气中。
少女自然是紫衣，她冷声道：“陌上桑，你不顾《新约》围杀我，传出去两国都不会放过你的。”
陌上桑一脸的平静的回道：“在这里杀了你，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到时候我只需要禀告师门，南方魔女来北方杀人疯魔，我不得已出手将其击杀就可以了。要怪只怪你自己，偏偏一个人跟着我来到这聚元谷，给了我绝好的机会。”
紫衣脸色一变，她一直探查着辉耀山的动静，直到今天陌上桑突然从柳家带着几十人直奔聚元谷，她按捺不住，便跟了上来，没想到不小心触发了隐藏的机关，被陌上桑发现了。
林夜躲在岩壁后，头脑飞速的运转着，现在想要出去炼丹几乎不可能，先不说这里危险丛丛，外面还有敌人，即便出去了，他也坚持不到炼丹成功的时候。
那么，就只有赌一赌了，最后的生机，就在紫衣身上！
……
漆黑阴暗的山洞高有十几米，锥形的钟乳石挂在顶上垂下一滴滴水，水在半空中被轰击来的一丛火化燃尽蒸发。
紫衣拿着一面小旗被不同的道术攻击着，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液，陌上桑白衣胜雪立在她的对面，摇着一把山水折扇，平静地望着战场。
“地级中阶月光术”
“地级下阶星辰光”
“地级高阶冰龙吐息”
月光星辰混杂着飘着冰凌的白色气息，如龙卷风般咆哮地冲击向紫衣，紫衣横着小旗立在身前，轻轻一摇，虚空中爬出了三道身影。
一道牛头马面，一道蛇眼凤爪，还有一道穿着残破的铠甲，都散发着恐怖的气息，它们立在紫衣身前，吐息之间喷涌出黑色的魔气，魔气翻滚聚集成了一片黑色的沼泽，将接踵而来的强大道术都吞噬进去，每吞噬一个，三个高大的身影就会更加凝实一丝。
“啪”的一声，陌上桑合起了折扇，微微感兴趣地说道：“呵呵，我说你怎么敢一个人跟踪我，原来是带着蚩尤战旗，传说此旗是蚩尤率九黎部落斩炎帝三万勇士，用他们的鲜血染成，不过上古时期涿鹿一战后，便已经残破不堪，这旗子还能为你坚持多久？”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片魔气滚滚的黑沼泽在吸收了众多强大的道术后，终于开始慢慢变淡，最终消散在了虚空中。
三道魔影半虚半实，显然还没有完全成型，牛头马面的角断了一截，蛇眼凤爪少了一只手臂，铠甲魔影更是下半身都不存在。
“呵呵，三道魔影残破成这样，蚩尤战旗不过如此，哈哈哈哈。”柳元霸待在陌上桑的身边大声的嘲笑道。
紫衣妖异的面容上挂着愤怒说道：“要战就战，少废话，我九黎族的威名还轮不到你一个狗腿子嘲笑。”
紫衣一挥手，牛头马面双脚蹬地，崩碎了地面，带着一阵罡风战车般轰向柳元霸。
柳元霸一声怒吼，血狂术瞬间加身，侧步后足固定住身形，朝着前方一拳轰出，臂膀上经脉爆裂蠕动，气势如虹。
牛头马面飞跃而起，闪过这恐怖的一拳，借着山洞顶的岩壁双腿一屈，从上弹射而下，一拳击在了柳元霸的后背。
柳元霸单膝重重地磕在地面，砸出蛛网般的坑印。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陡然响起：“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
一个个璀璨鎏金的文字横飞而出，从天而降，牛头马面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这些斗大的文字镇压。
紫衣脸色难看的说道：“儒圣九书之《论语》。”
此时，陌上桑手中正拿着一本破旧的麻纸穿线成的书。书看上去年岁很久远，甚至连书皮都缺失了好几角，但却依稀可以辨认出论语两个大字。
陌上桑白衣飘舞，一身儒雅的气息，祥和平静地开口道：“然也，然也。”
紫衣催动灵气，不断涌入两尊魔影中，率先发起了进攻，儒圣九书对于蚩尤战旗克制太大，她不能给陌上桑咏唱的机会。
蛇眼凤爪眼皮猛烈张开，眼瞳中爆射出一股精光，带着滔天魔气，势必要瞬杀陌上桑。
然而还是没有来得及，陌上桑抬手轻轻翻了一页，吐字如珠：“子曰：畏天命。”
“嘭”蛇眼魔光轰在了一道无形屏障上，没有任何灵气和符文神曦的涌动，但却就有一股力量立在陌上桑的身前。
紫衣咬牙道：“天道之力。”这是论语借助了天道的力量，直接改变了那片空间的规则。
“畏大人。”又是一则论语之力，一具夫子的身影从陌上桑的身上投射在他的身后，仙风道骨，一把鹅毛扇拍下，“嘭蛇”蛇眼凤爪被碾压在地。
“畏圣人之言！”儒衫长须的夫子虚影开口，发出一个怪异的音节，音节化成声波，又似长鞭，抽飞了半身铠甲。
“啪”陌上桑一下合住了书页，叹息一声：“子不语，怪力乱神。”
“噗嗤。”无形地大道化作了世间最圣洁的符文神曦，斗大的金子聚合在一起，迸发出璀璨的金光，三道魔影在金光照射下，直接灰飞烟灭，一丝魔气都未曾留下。
紫衣“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魔影湮灭，蚩尤战旗传来反噬的力量，让她受了重伤，陌上桑一步步向她踏来。
呼呼呼，一阵风拂过了战场，将血腥的气息刮淡了些。
风？
紫衣和陌上桑同时抬头，望向风的源头，那是一堵被掏空的岩壁。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正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窜动。
陌上桑心生感应，猛然抬头一看，只见一道青衫人影俯冲下来，拳头上同时绽放了一团白色的光芒。
“嘭！”陌上桑只来得及抬起右臂，砍砍抗下这一拳，光芒破开了他的肉身，在手臂经脉内炸裂开来，他猛烈后退了十几步，才勉强维持住身形。
寸芒！
林夜！
陌上桑梳得整齐的头发此时散乱不堪，衣袖在刚才寸芒的爆裂下炸成片缕，手臂被开了一条裂口，血肉模糊，看上去很吓人。
他不再儒雅，阴寒怨毒地说道：“林夜，上次北清阁留你一命，你居然还敢在我面前现身，这是你自找死路。”
林夜一脚横踏，挡在紫衣身前，杀意凛然说道：“陌上桑，你算什么东西，上次你运气好，被你逃过一劫，这次叫你天才名声陨落至此。”
“哈哈哈哈”陌上桑阴冷地狂笑道“我乃辉耀山小儒圣，即便废了一臂，也不是你这种蝼蚁所能藐视的。”
《论语》再度出现，漂浮在他的身前，一页翻出。
“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夫子身影再度浮现，一步踏出，崩碎了顶上的岩壁，立在两人之间。
随之出现的，还有一座书院，夫子就站在这座书院前，里面传出靡靡的朗诵声。
这座书院古香古色，却透着睥睨天下的气势，仿佛这个书院，就是这个世界，而夫子，就是这个世界的老师。
紫衣神色一变，急忙对林夜喊道：“快走，这是儒道奥义。”
林夜很无奈，他也想走啊，可是他不会道术，诡步现在也无法使用，拿什么去躲避那无处不在的靡靡经声？
他只得盘腿坐了下来，闭上眼睛，神识外放，透过诸星，感应着天落。
紫衣见状万分急切，却因为受了重伤，无法动弹。
开天九重，重覆重，重小重。
第一天为日，日灭不知其影。
第二天为月，月陨坠落人间。
第三天为天落，诸星加持之万物统一。
《启天录》，是预言家传授给林夜的道，是他毕生对天落的感悟，阐述了天道的产生，万物的湮灭，是最强大的占星术之一。
诸星之上，随着林夜的感应，召唤，天道的轨迹开始变动，一颗颗星辰在遥远的空中闪烁不定，呼应着他，一丝丝的星河之力沿着天道流了下来。
穿过云层，透过山川，刺过石壁，星河之力瀑布般垂直而下，倾泻在书院上，流淌在夫子的木冠上，脸上，胡须上，最终淹没了整个夫子的身形和那座书院，全部浸在闪烁着的星河之中。
星河没有停歇，继续穿过了地面，向下流淌，回归到了大地的深处。
它无与伦比地来，静默地又流走，还带走了夫子和那座书院。
待到尘埃落定，一切归于平静时，本应在星河后的两人却消失了。
柳元霸带着柳家诸多高手汇聚到陌上桑的身边，暴躁地说道：“他吗的，这就让他给跑了？不行，我得带人追上去，这次我非要杀了这个小畜生。”
他还记着上次在北清阁被林夜打得半死不活的情景。
陌上桑拿出一条白色的手帕，咳了几声，几口鲜血如梅花般绽放在手帕上，儒道奥义是无上大道，他勉强借着九书的《论语》施展出来，但对于他聚元境的修为来说，负担太大了。
“先不急，”陌上桑梳理着自己的鬓发，平静道：“这件事有点奇怪。”
“怎么了？”
“我现在受了伤，如果深追他，遇到其他几家势力伏击，我们也会很危险，现在当务之急是先退出去，守在聚元谷外，以逸待劳。”
陌上桑想起刚才林夜腰间的紫血，再根据他一个人出现在此来看，极有可能是颜家动的手。
可是颜家为什么要动手呢？
这个问题有太多的可能，林夜身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
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寻找墨玄遗留的宝藏，而是守在平北城等待师门的指示。
他已经破例带着柳家进了这座墓，现在他又受了伤，所以他不能再容忍任何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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