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了无数个山头高地、跨过数不清的峡谷、趟过一条条小溪流,德康他们终于在日头出来那一刻赶到了大河附近。
“大首领。再翻越两个高地就能看到大河了。”这里的带路党在一个峡谷停下脚步向白尾报告。
“前面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人类?”宝月插嘴道。
带路党点点头:“到了山头就能看到撒落在四处的屋子,尤其在北海边和大河口附近,大白天那里万万去不得。”
“有人类的聚居点!”宝月听了一愣,那可不是轻易能进出的,一旁的德康听了神情也严肃起来。
白尾微微一笑:“小王子。宝月公主。请不必担心,这个地方的海边有一条大路,黑夜里大路上空空荡荡的没有人类游荡,也没有追踪犬在这儿警戒,他们在大路后面的聚居点里,黑夜里不到这一块来。”
“有这等好事?”宝月的眼睛都瞪圆了。
“不然在下也进不去,只是偶尔有人类的车子呼啸而过,咱们躲在偏僻处靠近,肯定不会被发现。”白尾隔上几个冬夏就要到大河口去找灵感,说起来自然自信满满。
接下来他们跟随大河口的带路党来到隐蔽洞穴歇息,尽管跑了一整夜,路途仅仅稍稍歇了几回,可是大伙都没有什么睡意,总算到达此行的终点,大家都比较兴奋。
在闲聊中白尾说起北海西边的一处海滩上有一种奇怪的树,那树盘根错节的根系突兀地窜出沙地,一根根、一条条赤裸裸地暴露在日头下,树根窜出有一两个身位那么高,上方才是真正的树干。
狼族可以在树根之间爬上爬下、穿梭嬉戏。
“蛮好玩的,哟普机会去看看。嗯。。。那都是些死了的树木吧。”宝月眼睛一亮。
白尾摇摇头:“都是些冬夏都不换颜色的松树,长得好着呢。”
“这就怪了,它们怎么活下来的?”
德康听了微微一笑:“各有各的活法。古鲁乃、青嵩他们在巴丹吉林沙漠不也活得好好地。”
“这可不一样。咱们狼族待不下去可以换个地方,可是这长在地上的树,它们咋跑嘛。”宝月不同意德康的看法。
白尾听了了探口气。
他表示别看我们狼族在森林里纵横驰骋、看似逍遥,可这其中的苦楚又有谁知道。面对日益缩小的地盘,咱们又能躲到哪里去,有的昼夜想想,咱们还不如这些树木呢,至少人类很少去骚扰它们、至少它们都有一块自己的地盘。
“我才不要变成大树,没有美味吃。。。”宝月撇撇嘴。
德康和白尾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歇息了一会,大伙陆续到小溪流边喝了点甜甜的水,倦意渐渐涌上脑门,德康、宝月他们各自找个角落睡觉,警戒的任务有带路党担任。
不知怎么的,这回德康睡得很浅,可以说是一会儿做梦一会儿醒。
像回忆似的,德康断断续续的浅梦把自己与阿大、阿妈一起过昼夜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闪现了一遍,有些记忆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他遗忘,这次不知怎么的就想了起来。
他也把自逃生之路开始后语宝月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回忆了一遍,尤其是黑暗空间和遗骸洞穴,更是像放电影一样,从头到尾一幕不漏。
德康梦见神刀狼王从大门口走下来,拍拍他的肩膀慈祥地对他说:“小崽子。振兴大地狼族的使命交给你了,带领大地狼族坚定、顽强地走下去。”
德康点点头,哽咽着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不知怎么的说不出一个字来,他一着急,就被惊醒了。
睁眼一看,自己还是睡在洞***德康苦笑着摇了摇头。
等宝月醒来之后,德康把她叫到外面把自己奇怪的梦境告诉她,宝月的眼睛再一次瞪得滚圆:“哎呀。。。宝月怎么没有做这样的好梦,我也好想再次见到神刀狼王。”
“二哥。等咱们把这里的事情了解,咱俩再回到黑暗空间去查探一番好不好?”
“嗯。”
日头才偏西,奔波的狼族们先后醒来,大家已经知道了附近人类的情况,由于不知道德康小王子和白尾大首领他们具体想做些什么,因此大伙都有点儿心神不宁。
德康看出大家有点情绪,于是告诉大伙自己只在此处停留一两个昼夜,查探一下狼族先辈的踪迹就回去。
勇目们虽然不知道德康具体想干什么,不过既然小王子发了话,那就耐心等着吧。
黑夜来临,白尾把所有勇目都派到了四周的高地上警戒,自己和德康、宝月依旧在原地打盹养神。
不知道白尾想起了什么,他突然盯着德康大声说:“德康小王子。在下带你去见识一下没问题,可你千万不要游到大石上去。”
德康若有所思地看看了白尾没有接话。
白尾有点儿急了,一个箭步窜到德康跟前死死盯着他。
“为啥不要到大石上去。。。”宝月满不在乎说道。
“大地狼族分裂了这么多个冬夏,好不容易才出现统一的局面。我怕。。。我怕。。。”白尾不愿意说出不吉利的话语。
宝月昂着小脑袋骄傲地说:“就你胆小。宝月和二哥连黑暗空间那么阴森恐怖的地方都闯过来了,还顺利游过地下暗河,这大河口的大石块有什么好怕的,它还能吞了我们不成。”
“可是。。。可是。。。”
德康起身拍拍白尾的肩膀:“大首领。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见德康这般表态,白尾不好再说什么,可他脸上的忧虑显而易见,不过德康不再解释,而宝月则一转身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德康和宝月、白尾三个静静地站在高地上注视着大河口附近的人类聚居点,那里灯火辉煌、车来人往,各种喧闹的声响接连不断传过来。
看着眼前的景象,德康的眼睛阴冷得能杀死人类。
这里是狼族的圣地,可是现在这个地方却被人类霸占,作为大地狼王,自己只能像个贼一样偷偷摸摸接近,偷偷摸摸窥视,这令他感到羞辱,随即产生无穷的恨意。
“二哥。你怎么啦?”宝月的感觉很灵敏,尤其当德康的情绪有大的变化的时候,宝月哪怕站在德康前面,不用看二哥一眼她就能感觉得到。
“嗯。。。”宝月的话语令德康回过神。
“我们失去太多太多,以至于大地狼族几乎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希望月神再次护佑我们。”德康喃喃道。
德康三个一直等到夜深人静,海边的马路上只偶尔有车子开过才动身下山,在白尾的带领下小心翼翼朝人类的聚居点边缘靠近。
白尾熟门熟路,知道哪条路能过避开附近追踪犬的警戒、哪条路树荫浓密,可以遮挡路边讨厌的灯光。
他们时而疾速穿越大路,时而紧紧缩在墙根下、大树下查看前方的动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点点向北海边接近。
越靠近河口,人类的屋子也就越密集,好在黑夜里这边的屋子大多数没有人泪居住,也就没有讨厌的追踪犬骚扰、报警,德康他们提心吊胆总算来到直通海边大陆的一条小巷。
这条偏僻幽静的小巷一直是白尾查看水中巨石进出、藏身的最佳地方,他从没在这里遭遇过麻烦。
白尾长长出了一口气回头低声道:“小王子。从这里往前走一百来步就到海边大路了,在路口一眼就能看到河口的巨石。”
“保持警惕。。。走。。。”
三个闯入者掂着脚尖蹑手蹑脚朝滨海大路跑去。
海边三三两两置放着一些长椅,有的长椅就在路灯下,有的长椅则在阴暗处,而一个醉鬼正躺在长椅上呼呼大睡。
德康他们在小巷口蹲了一会,朝大路两边来回搜寻,确信附近没有追踪犬之后,一溜烟穿过大路来到海边的一个长椅前。
据白尾介绍,自己每回都用人类的长椅作为掩护,大路上呼啸而过的车子根本就发现不了,即便偶尔有人类走过,紧缩身体躲在长椅阴影中,人类也发现不了。
德康躲在阴影中伸头一看,挺不错,自己能清晰见到大路远处的动静,有长椅遮挡,人类确实发现不了自己。
哪知道他的脑袋朝另一边一看,德康傻眼了。
他见到一个黑黑的影子躺在隔一座的长椅上,德康眨眨眼盯了上去,这下他看清那角色的两只脚——这是一个人类。
德康他们在小巷口来回察看动静,光顾着注意车子和追踪犬,没细看长椅上有啥动静,他们自己也被长椅的阴影给欺骗了。
顿时德康的颈皮毛竖了起来,他蹲着身体尾巴打得横直,浑身蓄满了劲道。
觉察到德康的异样,宝月和白尾齐齐扭头顺着德康盯视的方向盯了过去。
或许是感觉口渴什么的,或许是德康他们恶狠狠的盯视令这个人类有了感觉,只见这个角色翻了半个身,嘴巴里不知道哆哝这什么,人类一手撑着长椅慢慢坐了起来。
在人类聚居点的空旷地带,直面一个突然出现的人类,德康没有一点儿这样的心理准备,他的反应慢了一拍。
人类起身后眼睛随意看着前方,猛然间,他看到前面的长椅处有三个黑乎乎的影子,他以为是溜出来的追踪犬,于是大幅度挥动手臂同时大声吆喝着驱赶追踪犬。
按照他的经验,这一招对付镇子里的追踪犬很是灵光,这些小调皮听得懂人类的语言,也知道使劲挥舞手臂的意思。
他以为三只追踪犬很快就会跑开,哪知道他一叫喊,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身影起身像闪电一般朝自己扑过来。
‘狼来了!’这个角色一个激灵。
他跳起来大喊大叫着连滚带爬朝大路上奔去,宝月和白尾本能地跟着德康追了上去。
德康使出全力死死盯着逃跑的人类,心里紧张的同时也感到一丝丝的快感,原来人类也会害怕,追逐人类也挺有意思。
长椅距离大路只有十来步远,可是这个人类因为要躲避身后追上来的狼族,因此并没有直愣愣朝大路上跑,而是斜着插过去。
这人类睡得迷迷糊糊跳起来,哪能与活动开手脚身体的德康相比,等他逃出二十来步,德康已经追到他身后,那角色惊恐地回头瞄了一眼,见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朝自己扑上来,这个人类扯开喉咙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德康从后面扑上去,两个前爪瞬间刺入人类的背颈部顺势朝旁边一拽,人类和德康几乎同时滚倒在地上。
后面赶上来的宝月和白尾趁机扑了上去胡乱撕咬起人类,那角色翻滚着试图躲避,因为极度恐惧,此刻他已经忘了叫喊。
德康起身一看他俩一时半会解决不了战斗,扭身抽出神刀前爪紧紧扣住剑柄低喝一声:“赶紧让开,我劈了他。”
白尾和宝月闻言朝两边跳出一大步,跃起的同时扭头察看德康的举动。
只见德康一个大跨步高高举着神刀嗖一下寒光一闪,神刀划过人类的脖子,那角色瞪着惊恐的眼睛,最后本能的凄厉惨叫戛然而止。
“快走。”德康插回神刀冷冷地下令。
“小王子。人类没有注意到我们。”
一见德康一刀劈死人类,白尾随即朝大路两头扫视,他惊喜地发现:月神护佑,此刻并没有车子和人类来往,大路上依旧静悄悄的。
德康他们再次退回到长椅阴影里,发现人类的惨叫仅仅惹得远处的几只追踪犬胡乱应和几声,其他什么情况都没有。
“白尾。这下知道月神一直在护佑二哥和我了吧。”宝月一脸嘚瑟。
白尾退回到阴影里,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德康,此刻,他还有点儿不敢相信德康在人类的聚居点里面轻易劈杀一个人类而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在那等了一会,见真的没有引起人类的注意,于是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大河口。
水中大石距离岸边有好几百步远,白尾先盯了一眼把方向一指,好在德康他们视力锐利,盯过去还看得见。
黑夜里有点儿风,海水翻着浪花哗啦啦冲向大河口,浪花拍打在大石上,发出清脆的啪啪啪的声响。
“这哪游得过去!”宝月见海水湍急不由得变了脸色。
德康朝大石左右两边的海面看了一会,又顺着海岸两边看了看点点头。
“二哥。你啥意思?”
“这里很难接近大石,不过从那边往外游两百来步就能漂到大石那里。”德康指着左面的海面轻声说。
“好办法啊。。。”宝月看了看脱口而出。
“小王子。你们真要爬上去?”白尾一看急了,一把拉住德康急急问道。
德康对白尾解释,自己虽然有狼族神刀,可是人类已经有了响枪,面对面打斗根本就不是他们的敌手。
他和宝月自哈夏河逃亡以来,一路的际遇就连自己都有点儿不相信,既然月神一直在护佑,而且北海大石是事关狼族生存问题的最后一关,为了大地狼族、为了德康家族那些前赴后继、不畏生死的前辈,自己一定要过去看看,这里到底有没有什么玄机。
“金狼汗王就是在这里消失的,这太危险了。。。”
“黑暗空间都闯过来了。有本公主在,一定福大命大。”这回宝月倒很自信。
“福大命大!”德康跟着低喝一声。
白尾见兄妹俩置生死与度外,一时神情激荡开口大声说:“小王子。我和你们一起去。”
德康摇摇头。
“这里可不是狼居穴那儿的洞穴,你跟着说不定碍手碍脚的,就在这里为我们警戒吧。”宝月心直口快。
“可是。。。”
“就这么定了。”德康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