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4月6日8时35分。星期三。
倒计时：83天。
欧亚家客厅。
欧亚被父亲从派出所接回了家。张风影迎上来焦急地问：“出什么事了？”
欧文杰说：“有麻烦了。法医鉴定冯喜根死于脑部与地面撞击，致使脑血管破裂当场死亡。”
张风影大惊失色，问：“亚亚没事吧？”
欧文杰说：“亚亚没事，但方维才被拘留了。”
一直闷声不响的欧亚开口了，“爸爸你想法救救方维才，他确实没有撞到冯喜根。再说这起事里疑点很多，你要帮方维才请个最好的律师！”
欧文杰摸着欧亚一头浓密的黑发，安慰说：“不要急，我会想办法的。只要方维才把事情说清楚，警察会调查处理的。”
张风影问欧亚：“你吃过没有？”
欧亚说：“吃过了。”
张风影说：“你一晚未睡，上楼去睡一会吧！”
欧亚说：“在派出所睡了一觉，我不困，想去方老伯家去看看。”
张风影刚想说话，欧文杰扯了她一下，说：“方维才一夜未归，他家里人可能都要急坏了，你去一下吧。好好说说，让他们放心，方维才不会有事的。”
欧亚离方维才家还老远，就看到他家的排门开着，方老伯正倚门而望。方老伯把欧亚迎进家门说：“你可来了！你爸爸打来电话告诉我你来了，我在门口都看了三回。方维才怎么没有回来？”
欧亚说：“出了点事，方大哥在派出所协助调查。可能要化一点时间。”
方老伯问：“出什么事了？”
欧亚把事情经过祥细说了一遍，最后检讨说：“都怪我，不该要方大哥去的。”
方老伯摇摇头。只一晚上，他的头发似乎更白了。他声音暗哑，缓缓说：“怎么能怪你，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出事迟早总归要出，是浓疮迟早要穿头。今天即使不穿头，明天也一定穿头。事情既然已经出来了，我心中的石头反而放下了，省得一天到晚提心吊胆，该怎么就怎么吧。”
欧亚说：“我把事情经过给爸爸都讲了，发现这件事前前后后有许多的疑点。他会找最好的律师给方大哥说理的。你放心好了，说不定方大哥很快就回来了。”
方老伯感激说：“你们家都是好人。我家这个畜生，这样对待你们，你们不记仇，反而百般帮助他，为他说话。”
欧亚又说了一会话，起身告辞，说过几天再来看他。方老伯对着内屋喊了一声：“青云，欧亚要走了，你也出来送送”
欧亚说不用送，方老伯说这是礼数，要送的。不一会青云走了出来。欧亚吓了一跳，只见青云的两只眼睛红肿得像成熟了的水蜜桃。
青云说：“小叔子，你走好。”
欧亚心里不是个滋味，想来青云昨晚自他们走后，就一直在担心。他们又一晚未归，她已料想到出了事，把个眼睛都哭红了。难怪自进屋以后一直未见她。她一定躲在屋内，听到了他的说话，伤心害怕是免不了的。
欧亚安慰说：“嫂子，不用害怕，我亲眼见到的，车子并没有碰到冯喜根。调查清楚了，方大哥也回来了。”
青云点点头，送欧亚出了门。
下午，有两个警察进了欧亚的家。欧亚一家人都在。为首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自我介绍姓王，另一个姓崔。
欧文杰看过了他们的身份证明。王大林警官证上的工作单位是市刑侦大队的支队长。欧文杰一怔，一桩看起来普通的交通事故，已经变成一桩刑事案件了。
欧文杰说：“事情的经过，欧亚昨晚已在派出所说得清清楚楚了，还有什么事吗？”
王警官说：“能让我先与你儿子单独谈一谈吗？”
欧文杰毫不犹豫地说：“可以，就到我楼上的书房里去说吧。啊，欧亚，到你房里再搬张凳子去。”
欧亚觉得奇怪，父亲一向不让陌生人进入自己书房的，怎么就那么轻易让警察进去？
等大家坐定以后，王警官问起他帮助方维才找冯喜根的事。欧亚把对方维才说过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说是偶然发现的。
欧亚说话时，另一个姓崔的警员在他的本子上刷刷地记录着。虽然这些话，他已经说过几遍，但再说时，欧亚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生怕那里会说错了，说得和前几次不太一样。
王警官笑道：“你别紧张，和平时说话一样就像是在聊天吧。”
欧亚瞪着王警官，反驳说：“我哪紧张了，我只怕说错了话。啊，不是说错了话，是怕说得不明白，说得不清楚！”
王警官笑笑，问：“你和方维才追到星晖购物门口后，你为什么不进去找呢？”
欧亚不假思索就说：“我上课要迟到了！”
王警官突然追问：“你是不是碰到谁了？”
“我爸爸。”欧亚反应过来，父亲可能受到牵连了，他马上补充了一句：“爸爸最恨我上学迟到旷课！”
“你以前上学迟到过吗？”
“以前上初中时偶然有过，被爸爸狠狠地打了屁股。”欧亚已经有了底，回话时越来越流利了。
王警官转过话题，问了跟冯喜根在一起的那几个穿黑衣服人的情况。
欧亚不是说天黑看不清楚，就是说隔得太远，都没有清晰的印象。
这也是事实，如果说得很清楚，反而要引起警官的怀疑了。欧亚又希望警察能把这几个人找出来，他补充说他们个子都要比冯喜根长得矮，身材也没有冯喜根魁梧。
王警官问起欧亚是怎么知道冯喜根躲到石桥镇去的。欧亚说他在星晖购物商场外面埋伏了一夜。民警问埋伏在哪里。欧亚说在一处墙角，他知道那个地方，刚好是商场监视器的死角。
王警官不动声色地问：“你和鲁少林一起蹲伏在墙角有多久？”
欧亚暗自发笑，这伎俩也太差劲了，便老老实实地说：“不是，是我一个人。”
王警官问：“你不是跟方维才说你和鲁少两个人蹲伏了一夜吗？”
欧亚老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是想让方维才答应鲁少林陪我一起去。他个子大，打起架来我们也不吃亏。”
王警官笑起来：“我看啊，你们四个人一起上，也不会是冯喜根的对手。”
“他有那么厉害？”欧亚暗暗高兴，看来这冯喜根在局里面也是挂了号的人。
王警官又要他祥细说说蹲伏的情况。欧亚说他早晨四点左右看到冯喜根出了门，上了一辆出租车。冯喜根对司机说去石桥镇。司机当时还犹豫了一下不愿去。冯喜根出了双倍的价钱，才说动司机。
王警官问：“车牌号是多少？”
欧亚说出了车牌号，并且补充了一句：“车子就停在我眼面前，我看得很清楚。”实际上欧亚知道这车牌号和司机就是他不说，警察查一下就知道了。但要是他不说，就值得怀疑了。
王警官夸他说：“你的记性真好！”
欧亚谦虚地说：“同学们也这么说，马马虎虎吧。”
王警官突然单刀直入，问：“方维才说你长了天眼？”
欧亚并不吃惊，心里笃定，问了这么一大圈，总算绕到主题了。刚才他还在奇怪，上面这些问题，他在派出所做笔录时，都已说得清清楚楚，再派人过来问有什么意思呢？他们是对自己感兴趣了。
欧亚用双手的食指和中指揉着额头，又睁大眼睛骨碌碌四处乱转。他知道王警官正在盯着他。欧亚自从上次和父亲谈话之后，他虽然还带着江晖的表，但他已经深深地把表藏在衣袖中，平时他也很少去看表。他即使把手举起来揉着额头，王警官也不知道他带着表。
即使他看到欧亚戴着表也没有关系，警官不知道表有什么作用，何况表还是江晖的。
欧亚停止转动眼珠，面对面盯着王警官的眼睛说：“你看，我这双眼睛是不是有点特别？”
王警官幽默地说：“好像比我的大一点。”
欧亚说：“我也觉得奇怪，我都看到了，方维才做为一个司机怎么没有看到？”
王警官问：“你视力多少？”
欧亚说：“一点五吧。不过，视力表最下面一排再小一点也能看清楚。”
“真的？”
“当然真的！”
王警官向书架看去。他的眼睛视力是一点五，但有一本小册子书脊上的字他看不清楚。他走到书架边，指着这本书，回身问欧亚：“这书名你能看清楚吗？”
欧亚瞟了一眼，说：“天体的来龙去脉。”
王警官不置可否，想了想，从自己的裤袋里摸出个烟盒，指着一排最小的字问：“这个呢？”
“吸烟有害健康！”欧亚说完不禁笑起来。
两个警察也笑起来。
王警官边笑边说：“你爸这么高学问，这种科普书也看？”
欧亚说：“这是爸爸小时候看过的书。”
“哦，是吗？”王警官朝小崔挥挥手，对欧亚说：“就到这里吧，谢谢你给我们提供的材料。”
警察回到客厅里又找欧文杰谈了几句。问3月31日中午1点不到他带着几个人去商场做什么？欧文杰说，他们厂订购的制图仪到了，他们是去提货的。
王警官说：“今天就到这里了，非常感谢你们的协作。”
欧亚说：“你们一定要调查清楚，不要冤枉了方维才，他确实没有撞到冯喜根，我是亲眼看到的！”
王警官说：“我们会调查清楚的，不会冤枉一个人！”
欧文杰一家人送警察出门。欧亚傻了，门外站满了人。他们嘀嘀咕咕地议论着，好奇地看着他们一家。
欧亚很快明白过来，他朝已经走远的警察挥着手，大声告别：“王叔叔，下次再来玩啊！”
王大林转身对欧亚挥挥手，笑着说：“回屋吧，我们有空一定来！”
小崔轻轻对王大林说：“这小鬼真不一般。”
王大林说：“希望他没有对我们隐瞒什么。”
欧亚转眼向人群看了一眼，噘起嘴巴一扬下巴，骄傲地回到屋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