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晖被欧亚搞得心烦意乱,无法正常学习和履行班长职责,只好向鲁少林求助。鲁少林说好哇,我要是说动了师傅不再为难你,你怎样感谢我?江晖说由你。鲁少林说请我们到一条龙吃一顿。江晖心想一顿饭化费也不大,便同意了。
鲁少林找欧亚,欧亚想想也差不多了,就说他既然有诚意,我们不吃也显得太小气,就看吃得满不满意。这正合鲁少林的意,传话给江晖。江晖说由你们点。
吃饭这天,鲁少林与欧亚早早来了。但江晖直到近约定时间才匆匆赶到。鲁少林唬着脸嚷嚷:“你请客有没有诚意啊?”江晖气急败坏地说:“下午还跟时香说得好好的,放学后就找不到人影了。”欧亚笑笑,看看表,说:“还不是你不存心,要是我去请她,一定会来。”
江晖不相信,“你就请得来,吹牛也不先打打草稿!”
“要是我请得来呢?”
江晖随口说:“那我真的就服你了。”
“真的?”
江晖保证说:“当然真的,你说你有什么条件吧,我可以答应你。”
“很简单,我们换一家餐馆。”
“什么,一条龙还不行啊?”江晖瞪大眼睛,以为欧亚要敲他竹杠。
“你别瞪眼睛,我还可以让你少化钱!”
鲁少林立刻反对,“那不行!这家餐馆是最好的了。”
江晖不听鲁少林的,他觉得很好奇,问欧亚:“你说换哪里吧!”
这下欧亚犯愁了,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只是想换过一家不吃鱼的餐馆就行,但除了点心铺,那有不吃鱼的餐馆啊。他灵机一动,顺口就编起了瞎话:“我们去肯德基,时香最喜欢鸡翅。”说完,他朝鲁少林夹夹眼睛,生怕他不同意。
鲁少林这次没有反对,肯德基里他喜欢吃的东西太多了。江晖却不喜欢,说:“时香喜欢这些垃圾食品,我怎么不知道?”
“你去不去吧?”
“去去,就依你。”江晖撇撇嘴,有点无可奈何。
“你到那里去找她?我跟你一起去。”江晖表面上好像很随意地问一句,实际上心里嫉恨得要命。
“这你不用管。”欧亚存心是要气江晖。“你们就到街对面拐角处的肯德基去等吧!”
欧亚又习惯地看看手表,兴奋地骑上自行车走了。虽然手表已不能提供任何时香的信息,但是他清楚知道时香这时候不外乎在两个地方,一是在家里烧晚饭,二是在菜场她妈妈的摊位边。前几天他心里很烦,时香一直躲着不见他,他不知自己什么地方得罪她了,问又问不到。同桌时,他与时香说说笑笑心中很是愉悦,他总是挑时香愿意听的话说,从来没有惹她生气过,但突然之间就分开了。虽然还天天见面,但已说不上什么话了。时香见了他,脸上毫无表情,冷冰冰的。欧亚心中空落落的,觉得整个世界是暮色苍凉,无聊透了,总想找个机会和时香好好说说,今天有这个机会,避开了同学,他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就在几天前,欧亚去找过她的家。那是在五月八日星期天。已是初夏时分,午后的阳光威猛地照着。古老的江边码头,仍显得阴暗潮湿。欧亚顺着狭窄的青石板台阶往下走,通道两边石墙上长满了青色的的苔藓。虽是初夏,欧亚仍感觉寒气逼人。通道下面是废弃的码头。码头的石阶上蹲着一长溜的洗衣妇女。河岸上有一条麻石的街道。狭窄的街道两边是一大片低矮陈旧的民宅。这里是旧城改造最后的一块硬骨头了。居民们大多是世代在此居住,这里留下了太多挥之不去的记忆和浓厚的感情。当拆迁的队伍和铲车即将开进来的时候,居民们到市府门前静坐,抗议野蛮的拆迁行为。拆迁计划暂时被搁置了下来。
走在狭窄冷清的街道上,欧亚仿佛走进了历史。街道两边散布着一些小店。在一家香烛店门口,欧亚拦住一个小女孩,问时香家在哪里?小女孩脱口就问:“你要买鱼?”欧亚迟疑地点点头。小女孩转身指着一条弄子说:“这里面臭哄哄的地方就是!”说完她就跑了。
欧亚有点吃惊,他慢慢吸一口气,在湿热的空气中果然有一股热哄哄的咸鱼的臭味。他循味找去,味道越来越浓。最后他来到一家门前。两扇木门上了锁。这是一幢两截的混砌房,下面一层是红石,结构与方维才家的几乎是一模一样,但更要陈旧。红石潮湿长着青苔,有些地方已经风化起粉,连着苔藓一片片剥落。二楼黑色的木阳台扶手上,竖着不少竹叉。竹叉上横着一根根竹杆,竹杆上晒着一串串的咸鱼。有一架木梯伸出阳台,搁在对过人家的红石墙上。木梯上搁着几个大竹匾,竹匾里面晒的可能是小鱼小虾之类的水货。那浓烈的咸鱼味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欧亚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会是时香的家吗?一个典雅、脱俗、漂亮的姑娘会出自这样一个人家?“不会的,不会的!”弄口小女孩的声音又浮现在耳边:“臭哄哄的地方就是!”
欧亚在大门口徘徊了很久。后来他干脆坐到台阶前,等着时香回来。再看那挂在竹杆上的鱼干和搁在扶梯上竹匾已经晒不到阳光了,那臭哄哄的味道似乎清淡了不少,倒透出了一丝丝鱼干的肉香味。有个黑瘦的中年汉子拉着辆板车走过来,见到坐在台阶上的欧亚便问:“你怎么坐这里?”欧亚一愣神,随手向上指指:“我想买咸鱼。”中年汉子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咸鱼?”欧亚料想他就是时香的父亲了。他突然改变了主意,没说来找时香,而是扮做一个买鱼的顾客,信口胡诌起来:“我是一只猫,闻到香味就过来了。”
“好,你等等。”中年汉子信以为真,他放下板车,拿出钥匙开了门。“进来坐吧!”
欧亚巴不得进去看看,一步就跨了进去。堂屋中间是张吃饭桌,饭桌上方是一盏节能灯。欧亚猜想这里是不是时香晚上做功课的地方。
中年汉子问:“你喝水吗?”
“谢谢,不喝。”
“我渴坏了,一下午没喝水。”中年汉子一边从一个大茶壶里倒水,一边问欧亚:“你要买几斤?”
“斤把子吧。”欧亚见中年汉子明显露出失望的表情,马上补了一句:“先试试,要是好吃,我下次再来多买几斤。”
中年汉子兴奋起来,话也多了:“味道一定很好!我家老婆子一来我家就开始卖鱼,已经十多年了,口碑很好的。对了,我家经常没人的,你以后再要买鱼,直接到菜场上去找一个时老婆子的鱼摊就行了。这个时候我女儿也多半会帮着一起卖鱼的。啊,你先坐坐,我去拿条鱼给你。”
中年汉子提到他女儿时放下杯子,转身上了楼。
欧亚看到堂前的墙边放着几个大木柜,上面还堆放着几袋咸鱼干,心里煞是好奇,这里不有的是咸鱼嘛,还要拿什么鱼?中年汉子很快就下了楼,手中拿着条尺把长的咸鱼,递给欧亚。
“呶,你拿去!”
欧亚忙缩回手,说:“你称一下,多少钱?”
中年汉子笑道:“这鱼不卖,留给自己吃的。”
“为什么?”欧亚很是惊奇。
“这鱼是去年冬至那天腌的,出缸后又碰到连续几个大太阳晒干,鱼肉晒得通红,吃起来特别香,还很有嚼头。一年也难得晒到几条的。”
“那我就更不敢要了。”
“拿去吧,自家产的,不值几个钱。我觉得我们很有缘!”
欧亚心中猛地一跳,脸上感到发烧,问:“什么缘?”
“无缘不相会。我看你也是个中学生,是吧?”中年汉子说着,把鱼塞到欧亚手中,笑着说:“这鱼很有营养的,长记性!”
欧亚再不好推辞,接过鱼。他看看身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知对方是否认识自己,不然他怎么会好好送自己一条鱼?欧亚真后悔刚才把自己说成是一个买鱼的,直接说来找时香还笔记本多好。欧亚只觉得尴尬,不知说什么才好,谢了一声,匆匆告辞了。
走上码头,欧亚看着手中的鱼,也不知如何处理。他是万万不敢拿回家的。要真是自己买的,他可能随便往那一个垃圾箱里一丢就完事了。但这条鱼是老伯送的,而且听起来是一条不寻常的鱼,丢掉它是要遭天遣的。这个时候他腰眼上突然被人狠狠捅了一下,痛得他直吸凉气。欧亚猛地转身,看见兰兰乌着脸站在他跟前。她气呼呼地责问道:“说,你为什么要打破我哥哥的头?”欧亚一下子就有了主意,说:“是我不对,我正要找你哥哥赔罪。你看,我刚买了条鱼,要向他赔不是呢!”“真的?”兰兰信以为真,高高兴兴拿着鱼走了。
几天过去了,欧亚没跟时香说去过她家。也不见时香提起过,她肯定不知道自己去过她家。她要是突然看到我去找她,她肯定会大吃一惊的。欧亚一边想着,一边推着自行车下了码头,又骑上自行车熟门熟路很快来到时香的家门口。大门开着,说明时香在家。欧亚高兴地大叫了一声:“时香!”不一会听到有人从楼上下来,一个黑瘦的中年汉子出现在门边。时常贵笑吟吟地说:“小伙子,又来买鱼啊?”
欧亚羞愧得无地自容,嘿嘿地傻笑着。时常贵也不为难欧亚,回头叫了一声:“时香,有人找!”
时常贵邀请欧亚进屋坐。欧亚说不了,道谦说:“时伯伯,上次我冒充买鱼的很对不起。我叫欧亚,时香的同学。这次班长在肯德基摆了一桌想叫时香也去一下。”
时常贵一听就蹙起了眉头,“好好的请什么客?”
欧亚知道时伯伯有了误会,连忙解释说:“是这样的,班长江晖以前不是冤枉我,还作弄我吗,我就反过来捉弄他,他受不了,向我求和。鲁少林提出要他请客当面赔罪。时香当初帮过我,我想请她去帮我做个见证。”
时常贵的脸由阴转晴,笑着说;“好,应该的!”
时常贵又叫了几声时香。时香用围裙擦着手,从里面跑出来,边走边问:“什么事啊,这么急?”走到门边,一看是欧亚,愣住了。
“你怎么又来了?”时香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欧亚一愣,怎么是又来了?他求援似的望着时伯伯。
时常贵笑着对欧亚点点头说:“前几天,你来过我家我告诉时香了。”
“你怎么认出我来了?”欧亚有点不解。
时常贵没有回答欧亚的问题,而是对女儿说:“他是特意请你去为他做个见证的。”
“我没空,我要烧饭。”时香一口拒绝。
“他们把请客的地点改到了肯德基。”欧亚是真急了,见时香仍是无动于衷,便把底牌托了出来:“这件事的前后经过,鲁少林都告诉我了。江晖先是找鲁少林,要鲁少林调动我的座位,鲁少林没有答应,他才来找你的。他用谎话多次整我,我是没有办法才和他斗的。如今他服软了。我也不想斗下去,想你和鲁少林一起去为我做个见证。只要江晖向我认错了,以后我保证再也不会麻烦你做什么。”
欧亚说得很动情,但时香仍在犹豫。时常贵过意不去,便说:“时香,你去吧,我来烧饭。”
时香见爸爸都开口了,再不去有点不通人情,便换了套衣服跟着欧亚离开了家。
时常贵叮嘱时香说:“办完了事早一点回来,晚上这条路不太好走!”
时香说:“爸爸,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