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聆婉一身白衣胜雪的霓裳,久久驻足在一座宅子的门前,纤纤素手整了整衣衫,又将方才被微风吹乱的秀发理了理,方才轻轻扣了扣朱红色大门,粉面上还有微微期盼的神色,在顾清晏那里闷了那么久,终于有机会回家探望父母。面前气派的“顾宅”两个大字让时光轻易地交错重叠,依稀记得当年一家三口在饭桌前谈笑晏晏的场面,父亲教的那首词依旧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自己犹欢喜那句:“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兀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见着眼前大门缓缓开了一条缝儿,是母亲,见着顾聆婉,面上欣喜神色隐藏不住,一边将顾聆婉往屋子里引去,一边唤道:“老头子,快出来,婉儿回来啦,我们的婉儿回来啦。”入目依旧是熟悉的景色,父亲拄着拐杖从屋子里出来,见着自己的女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道:“好!好!回来了就好,老婆子,快去给婉儿准备些爱吃的!”
顾聆婉赶忙上前搀扶着父亲,道:“父亲母亲不必忙碌,婉儿这次只是回来看看二老,顺便给二老带些东西来。”这次回程之前,顾清晏道:“好歹你也是我妾室,回去太过寒酸可不行,我这倒是有些东西,你带回去给你二老,顺带替我问个好罢了。”身后的两个丫鬟两个小厮将东西排好放在院子里,顾聆婉摆了摆手,他们便出门去候着了。
不算宽敞的厅堂内,顾父紧紧握着顾聆婉的手,道:“在那妖孽那儿,可受到什么苛待没有?”顾母端了水过来,也道:“你这一去我和你爹担心的不得了,这次回来,便不要再去了。”
顾聆婉清秀而白皙的脸上浮起笑意,道:“他待我,一切都好。此番若是不回去,怕是会为爹娘白白添祸端,爹娘年迈,女儿未能侍奉膝下,已是不孝,只盼爹娘此后无灾无祸便罢了”。
顾父舒了一口气,道:“不曾受苛待便好,只是你此番归来,爹娘便是拼了老命,也要护你周全。”
“爹,快不要说这样的话了,女儿如何忍心,在那里,我尚且安好,顾清晏也答应,护我族人一世长安。”薄衣之下,青凰紧贴肌肤,释放着微微凉意,这颗珠子,可以防妖魔,却对顾清晏无甚效用,还有那颗鲜红似血的丹凤,顾聆婉总归是有些好奇的,也因此,想要一探究竟。
与亲人相聚的时光终究短暂,一眨眼,已是黄昏,顾父顾母将顾聆婉一路送至门前,顾聆婉转身抱了抱父亲与母亲,“婉儿”,顾母开口,从怀中拿出一个绣着兰花的香囊,道:“这是母亲为你求得的护身符,上面的兰花,是母亲一针一线亲手绣成,你带着它,权当是父母在侧罢。”
“是,”顾聆婉从顾母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香囊,仿佛捧着无价珍宝一般,仔细地小心地系在了腰间。
看着顾聆婉乘坐的马车在滚滚黄尘中走远,顾母开口道:“老头子,你说,这个仙符能克的了那个竹妖吗?”
顾父伸手捋了捋已然泛白的胡须,道:“既然上仙给了我们这个符,则必定有它的用意,兜兜转转躲了这么些年,竟还是没能躲过这个竹妖,只盼婉儿能恪守心智,重返天庭罢。”
“哎”,顾母叹了口气,“养育婉儿这么多年,说没有感情是假的,我们呐,定得帮助我们的婉儿。”
“呵,你这土地婆,心软了不是,罢了罢了,我们回我们的庙里去吧,走,”说话间,两人已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回程路途分外遥远些,一行人行至半路,浑然不觉正有许多道虎视眈眈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直到进入一大片翠色竹林之中。竹子本是雅致的物事,古人道:“曲径通幽处,”只是如今天色已黑,此处偏僻,又起了风,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在夜风的照拂下不断地发出沙沙的声音,觉得分外萧瑟了一些。
马车走着走着,停了下来,顾聆婉掀帘去看,只见前面蓦然出现了许多蒙面黑衣人,个个手里拎着刀剑,在月色下散发出冰冷的光芒,为首的一个人道:“今日运气不错,你们,是要钱还是要命,”说着将手中的刀擦了擦,更显出阴森狠意,驾车的两个小厮悄悄向车里的丫鬟道:“你们带夫人走,这些人先交给我们。”而后抬手,四枚竹叶将马车后方的黑衣人杀掉,开出一条路来。
不待顾聆婉说话,两个丫鬟已经带她下了马车,黑衣人人多势众,已经分了一批来追,两个丫鬟也已经分身来对付,只是她们毕竟是顾清晏手下的小妖,法力不够,不多会儿便显出颓势,只得让顾聆婉先走,身后的黑衣人仿佛猜出她们只是小妖一般,已经牵了黑色猎犬来,本身狗便是驱邪利器,黑色大狗更是厉害,两个丫鬟虽然害怕,却依旧紧紧护着顾聆婉逃开的方向。
顾聆婉跑着跑着,突然驻了足。她的面前,一个黑影背对她站着,那个人转过身来,笑得十分阴狠。
“你,想要什么?”到了这般境地,顾聆婉已然别无他法,只是宽大袍袖下的手,紧紧攥着一支珍珠发钗,她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那个黑衣人没说话,只是闪身到顾聆婉面前,一用力,逼掉了她手里的簪花,而后,一步一步的,向顾聆婉靠近,顾聆婉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直到后背抵上了一棵粗壮的竹子,终于退无可退。
那个黑衣人用他壮硕的手臂,将顾聆婉紧紧地钉在小小的范围内,道:“本来想劫财,但是现在觉得,劫色似乎更不错,”黑衣人说着,一只手支起了顾聆婉的下颌。
顾聆婉沉浸在一种深深地压迫感中,她挣扎着,想脱离对方的钳制,但对方的手捏的十分用力,她甚至有些疼痛,仿佛不会洑水的人掉入沉沉的深远,连呼吸都被剥夺了,在这样的情境中,她突然想起顾清晏的白衣,他邪魅的笑,他玩世不恭的神情,甚至这样的时刻,顾聆婉突然特别希望,顾清晏可以来救她。
只是怎么可能,她之于顾清晏,不过是一个玩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