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异地求学
（一）
1922年1月1日，中国第一部刑事诉讼法典开始试行，中国近代第一部地方性根本法正式公布。历任前法部法规编纂官的李文炳，一直工作在湖北高等法院里，忙绿着试行新法典，解决各类刑事诉讼案件。
1月4日，上海召开大会，要求“废除”二十一条，解决山东问题，反对四国协定。国内各界亦纷纷响应，掀起筹款赎路和追究梁士诒责任的运动。
在这样的大局势面前，李文炳丝毫不敢懈怠。他没时间考虑过年的具体事宜。就这样埋头埋脑地工作，一直忙到1月23日，也就是农历腊月二十六。年关将至，他才结束了法院的工作，身心疲惫地回到北平的四合院里开始置办年货。
第一次带着孩子们在外地过年，李文炳还真的有点张皇失措。好在四合院里住着的都是一些多年租他家房子的老住户，他们相处的也算和睦，有大娘，婶子们照应着，新年过得也还算凑合。只是思念家中老母，惦记家中诸位亲人，也不知道他们孤儿寡母的，年究竟过得如何？每思至此，李文炳便愁眉紧锁，心情便开始抑郁沉闷起来。
子炎性格内向，什么话总爱藏心里很少与父亲和妹妹们交流。新年就在这样的郁郁寡欢里一天天地慢慢度过。
元宵节过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秩序，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李文炳也回湖北法院上班去了，李子炎，李诗正，李诗纯也都回到了学堂里，开始了新一年的学习生活。
那封带着切切之情、殷殷之爱的家书，在辗转了二十多天后，于1922年2月3日，恍若一只雪白的鹤子，飘飘然落入到了李子炎的手中。当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映入他的眼帘的时候，李子炎禁不住神经质般地呢喃起来，“是她写的书信，是家里寄来的书信啊！”。
抖动着双手，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了那封带着家乡亲人气息的书信，再也按耐不住心绪的波澜暗涌，止不住的泪水模糊了双眼，滚滚而出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坠落，打湿了手中抖动中的信纸，****了信纸上的那一行行娟秀的字迹。
奶奶，母亲，我也想你们啊！贾氏，对不起，请宽恕我的偏执行为，原谅我这么久的音信全无。儿子，原谅为父，原谅我还没适应去做好一个父亲，也没有负起一个为父的责任。李子炎把书信紧紧地捂在胸口，凝望着遥远的天际，他一遍又一遍地喃喃细语。
诗正和诗纯听说家里来信了，围着李子炎，争着抢夺他手里的“珍宝”。他们一边抢夺，一边央求着，说：“让我们看看吧，哥，求你啦！让我们看看嫂子就给你说了些什么悄悄话，好吗？”北平故宫，皇上赐给李崇德的那座东四大院里，传出了李子炎和两个妹妹少有的欢笑声。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李子炎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观看着贾祥林的来信，那如泣如诉的字句，字字珠玑，那汩汩流淌而出的话语，仿佛千万条小溪，冲击洗涤着李子炎的心湖。铺纸，弄墨，他终于拿起了笔。
贾氏祥林惠签：
2月3日得家书一封，吾已反复阅之，爱不忍释。
故乡一别，不知不识之间，转瞬半载已逝。在家时倒不觉怎样，一旦远行，来至北平，相隔千里，遥望故地，禁不住满腹优思。此间，有事办时，不甚思家，稍闲闷则念之。犹至夜深人静时，想念白发苍苍之老祖母，想生吾养吾育吾长大成人的慈爱之母亲，想温柔贤淑之爱妻和吾儿小江城，常念居家之乐也。
时光俢忽，来北平时，吾儿才牙牙学语，勉强学步，而今，吾儿已将近两岁，他可否长高了些许？他长得像吾吗？
吾以为，一个人什么病都可医，唯有“相思病”最不可医。这个世界，什么药都有人卖，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倘若，这世上有后悔药可买之，吾情愿舍重金购之，且食之，并以此惩罚吾之过错，以慰卿心。
汝近顷照相否，吾极欲见汝近影。可否寄一份祖母，母亲，汝和江城的合影来，吾久欲见此，可以此告慰吾之长久相思之苦心。
祖父走后，吾一时心中执拗，做出种种令汝伤心可恨之事，每每思之，亦悔不当初，深感有负于汝，汝定怨吾亦。呜呼，吾此时深望吾爱妻，安得汝飞待吾旁耶？嗟夫祥林，汝知吾今夕之苦闷耶？吾以往睡时九点耳，今则四点犹不能成寐。感觉着，人生在世，做错多少事，便要受多少惩罚，非受完不会转过来。这是宇宙间的唯一真理。
人之生也，与忧患惧来，知其无可奈何，而安于苦命，是立身之第一要诀。
吾不在家之时日，家中诸事皆由为妻操劳，祖母，母亲，吾儿亦均由为妻照料，汝之深情厚意，吾今生今世，没齿难忘，且甚感念之。
写一首诗赠卿吧：
《思乡》
离乡思乡叹别离
乡愁乡音几时休
路有尽头心无期
离愁别绪叠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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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已过，家父甚安，圣体康健。吾和诗正，诗纯也皆甚好。每日早睡早起，可每日读书作文甚多。一切饮食起居皆由父亲雇佣之王姨一人料理。望祖母，母亲与卿，勿以为念也。
示祥林
子炎1922年2月4日夜
卿家居无甚事，经此变之后，当加强泰和寨内外的防守，即备不时之需，亦防患于未然。
第二天，李子炎没吃早饭就匆匆忙忙去了邮局，他要飞鸽传书，尽快把心中的思念之情传递给千里之遥的妻儿老小。
（二）
北方的春天总是来得不紧不慢。刮过几场杨柳风，飘过几场杏花雨，桃花就粉着脸，羞答答地来了。
桃花一季，浮世一春。一样的桃花已经迎着春风开谢了千百年。而一代又一代得意或失意的人，带着世间的悲喜与苦乐，抑郁与畅达苦苦地挣扎在这凡尘，几度生死，又几度轮回。
1922年3月22日，孙中山允许共产党员和社会主义青年团员加入国民党，受他的领导，而断然拒绝了“党外合作”的形式。
3月29日，第一次直奉大战爆发，张作霖败北。
5月4日，孙中山再次下令挥师北伐。5月5日，张作霖宣布满蒙独立。
春天渐走渐远，夏天又悄悄到来。这一年的6月16日，陈炯明叛变，所部4000余人围攻总统府，轰击孙中山的住所。孙中山被迫逃离广州。
送走炎热的盛夏，秋又无声无息的来到了人间。
8月14日孙中山安抵上海。蒙难逃亡的日子，******一直随身护卫，自此，他便坐上了顺风船，承一路顺风而青云直上。
1922年8月26日早晨，唐河岸、李店乡半坡村响起了一阵阵过年才有的鞭炮声，鞭炮声中，走出来了两位朝气蓬勃、英俊洒脱的年轻后生。他们是从小一起玩耍，一同喝唐河水长大的李泽南（我的祖父）和李子刚（老五爷的大儿子）。
人们目送着一脸英气，白白净净的李子炎坐在马车上，由老管家一路护送着去了淮阳师范学校。
尾随其后的马车上，坐着的是神采飞扬，一脸英俊的李子刚，李子刚的父亲和他们的老管家。他们也在方圆百十里地，远亲近邻艳羡的目光的注视中，坐着马车去了陆军讲武堂。
自此，这两个自小一起嬉戏、玩耍，喝唐河水长大，同年不同月出生的两个年轻后生，在他们各自的人生旅途中，演绎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书写出了属于他们自己的人生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