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强讲完他的故事，丁丁觉得自己没有打电话做的对。他为什么要打电话呢？法律惩罚的是坏人，王小强也不是坏人。法律惩罚的目的是让人改过自新，可是王小强自己就悔改了。但吴如云呢？她又有什么错，白白死了。法律应该给她什么呢？法律只能让喜欢她的王小强死，但王小强死了对死了的吴如云又有什么用呢？那种强大的虚无的感觉让丁丁的思绪飘了起来，丁丁不由想起自己的一段往事。
丁丁上大学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特别漂亮，也喜欢丁丁。他们两个经常出来约会，去图书馆、看电影、爬山。但他们两个人一直规规矩矩。一次爬山，女孩子上不去了，把手伸给丁丁，丁丁把她拉上去之后，马上放开了，尽管他非常希望永远握住那个女孩子的手。还有好多次两人单独接触的时候，丁丁特别想吻一下那个女孩子，可是就是不敢。有几次，他甚至觉得女孩子是在暗示他，但他还是不敢，他怕自己猜错了女孩子生气，他想等有了百分之百的时候再做。过了一段时间，丁丁找那个女孩子的时候，她经常有借口做其他事。一次，丁丁把她在路上拦住，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女孩子哭了，说：“你以后不要再找我了。”丁丁追问发生了什么事？女孩子说：“我已经和我们系主任发生了那种事。”丁丁觉得这很荒唐，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他说：“你告他去呀？”女孩子说：“那样我的名声不就完了？”丁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女孩子说：“你什么也不要问了，以后也不要找我了。”丁丁后来还找过这个女孩子，可是她冷若冰霜。丁丁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原谅你，咱们一毕业就结婚。”女孩子说：“这是不可能的。”说完她就走了。后来他们再见面就视同路人。女孩子临近毕业的时候被评为了学校的十佳大学生，入了党。听说还要留校，但最终没有留下，而是留在了那座城市。女孩子毕业不久就结婚了，奇怪的是她嫁的不是系主任，而是系主任的司机，刚离了婚，带两个孩子。丁丁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子，只是听见过她的人说她生活的一点儿也不好，连正式工作也没有找上，推销一种叫“虫草”的东西，又黑又瘦，像一个快四十岁的女人。
丁丁已经好久没有想这个女孩了，现在想起来心里却隐隐作痛，他觉得这个女孩沦落到今天的地步和自己有很大的关系，如果自己当初主动点，或许这个女孩就不会和别人好上了。丁丁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当初的错误造成的，可是他能怎样呢？女孩已成他人妇，他只有心里盼望那个司机对她好点，那个司机能多挣点钱，让女孩生活的好点。可是这一切又有多大的作用呢？他觉得自己虚伪。而且，丁丁觉得假如以后再有一个这样的女孩，他也不会太主动，他的性格天生就太腼腆，太敏感，他害怕被人拒绝。丁丁觉得自己活得很空，很累。
王小强吃完饭要走了，又一次感谢丁丁。丁丁望着王小强黑瘦的面孔，觉得他俩的生活都是因为女人成了这样的，王小强整天生活在恐惧之中，而他整天生活在无聊之中。丁丁说：“你这样东躲西藏的也不是办法，我给你指条路吧。
出了县城一直往北走，走到大山里，那里好多人在开矿，里面什么人也有，你只要肯吃苦，有力气，没有人会追究你的过去。”王小强眼睛亮了一下，“我就想找这样的地方，我这样的人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星期一，早上气温就快三十度。丁丁觉得热，还是照常去上班，路过法院的时候又看见那一群人，他们还是穿着迷彩服，每人手里拿着一块馒头在吃早餐，边吃边说着别人不懂的方言。本地的那些民工已经开始修那些路牙子，一个个用衬衫把身子捂得严严实实。丁丁看看自己穿的半袖衫，觉得自己和他们是生活在好几个不同世界的人，他又想起王小强和大学时自己喜欢过的那个女孩子，他想，生活到底能分几个世界呢？丁丁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一部电影，电影中的主角就是生活中的这些人，而他只是在其中客串了一下。丁丁抬头看看天空，太阳像一个灰蒙蒙的氢气球，悬浮在空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