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秦王亲问鼎
人们有节奏地呼喊着子鹫的名字。
伍桓和楼玉转头望去，只见子鹫光着上身，露出黑油油结实的肌肉，口里叼着解牛尖刀，一手提着大斧来到木桩前。抡起大斧，只两下，便将牛头砍下。他提着牛角来到石台前，将血淋淋的牛头放下。接着，又砍下羊头和猪头，和牛头摆放在一起。
四名披发男子抬着一张案板，放在子鹫跟前。子鹫撂下大斧，双手抓住牛腿，用力一甩，整头牛被甩在案板上。
楼玉看呆了。
紧接着，子鹫取下口里的尖刀，开始熟练地动作起来。很快，一张完整的牛皮被剥下，子鹫把牛皮挂在木桩上，回到案板前，抡起大斧上下翻飞。很快，一块块被砍成大小相等的牛肉被扔进沸腾的鼎内。
乐队再次奏乐，几十名年长的老人排着队，有秩序通过大鼎。大鼎旁的披发男子用铁叉将肉叉起，包在荷叶里，分给每一个老人。
仪式结束后，安陵君和夫人以及群臣、女侍先行回府，百姓们也渐渐散去，子鹫收拾案板。只有唐雎一人，伫立在祠堂大门前。
伍桓拉着楼玉走上前，将其引荐给唐雎，并将其来意说明后，跑去帮子鹫收拾东西。
楼玉向唐雎躬身施礼，口称：“姬瑕仰慕先生已久，今特来拜访。”
“请随我来。”唐雎微笑道。他转身前行，楼玉尾随其后，来到汶河边唐雎的草屋里。
进门后，两人分宾主坐定，唐雎也不客套寒暄，单刀直入便问：“你说是我当年发现了豫州鼎，并将其运到了安陵，有何凭证？”
楼玉从怀里取出那几枚竹简递了过去，唐雎接过仔细看。看完后，抬头问：“这是从哪儿得来的？”
“是在楚国的郢地一个百姓家里偶然发现的。”
唐雎把竹简还给他，断然否定说：“绝对没有此事，这是讹传，不足为信。”
“可这上面记载的清清楚楚，不可能没有。”
唐雎目光炯炯盯着他：“你说我在欺骗你吗？”
楼玉忙欠身道：“不敢、不敢。”
“如果我得到此鼎，早就将他献给秦王了。或者，就将它融化铸成犁耙，留着它又有何用？”
楼玉迟疑了一下，问：“先生可知我为何要寻鼎吗？”
“当然知道。”唐雎闭目微笑，显然胸有成竹。
楼玉猜是子鹫昨晚就通风报信，便道：“那就好。现在强秦已灭了魏国，很快就要祸及安陵。到那一天，我们周人、魏人都要世代沦为奴仆。只有将豫州鼎埋藏于洛邑王城的地下，作镇国驱邪之宝，再图复兴周室，重新分封诸侯，你我才不会受辱于秦人，望先生三思。”
唐雎仍闭目微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吗？你的身份、你的真正来意我不必说破，说破了就伤和气了，你说对吗？”
楼玉陡然一怔，不禁心惊肉跳。唐雎接着说：“我已经说过了，豫州鼎不在安陵，如果你还是不信，尽管去打听好了。”
楼玉已经心虚，但还要做努力：“我要是能在旁人那里打听得到，就不会来打搅先生了。”
唐雎忽然睁开眼睛盯住他：“你还是说，我在欺骗你。”
楼玉楞了一下，知道不会有结果，只得起身：“那我就告辞了。”
“请便。”
楼玉下榻，又躬身施礼，然后转身出门。唐雎却端坐不动，凝神望着楼玉离去。
楼玉回到子鹫的家。到了中午，伍桓和子鹫回来，告诉楼玉：他们四处打听，但百姓们无一知道有什么豫州鼎。至此，楼玉感觉到，想要找到豫州鼎，决非那么简单，只能从长计议。于是，他告别伍桓和子鹫，挎上自己的包袱和宝剑，骑马离开安陵。首先来到路边客舍，让蒙威继续留守此地，他纵马直奔大梁而去。
当他赶到大梁魏国故宫时，已是下午。此时，在一座殿内，秦王赢政、大臣尉缭、大将王贲围在一起，研究一张用牛皮画成的地图。
秦王已三十多岁，蓄着大胡子，更显得威严，令人敬畏。
赵高进来报告：“禀大王，楼将军回来了。”
秦王精神为之一振：“快，快请他进来。”
“是。”赵高转身走出。不一会，楼玉跟着赵高大步走入，跪下磕头：“臣楼玉拜见大王。”
秦王忙上前扶起：“快起来、快起来，”他凝视着楼玉，用手抚摸他的脸，深情地说，“楼玉，这些年你受苦了。”
楼玉顿时热泪盈眶，赶紧再次跪下：“楼玉为大王效命，纵然身死，也死而无憾。”
“哎，为什么要说死呢？这太不吉利了。快起来。”秦王再次扶起楼玉，迫不及待地问：“快说说，去安陵打探的如何？”
秦王上榻坐下，楼玉、尉缭和王贲分坐两旁，赵高侍立在一边。
楼玉汇报道：“臣在安陵经过仔细打探，百姓们无一知道内情，而那唐雎，就是不承认有藏鼎一事。臣以为，他是在撒谎。”
秦王问：“唐雎他怎么说？”
“他说，竹简上所记载的全是讹传，绝无此事。但是，臣以为，竹简上所述，绝非空穴来风，不可能有人无事生非，编造这样无聊的谎言。”
王贲在一旁说：“可惜不知当年是谁写下的，如果能找到他，那一切都真相大白。”楼玉摇头道：“这个人是不可能找到的，我们只能在唐雎那里得到。”
“可是，唐雎他拒不承认，你又怎么办？”秦王问。
王贲到底是武将，说话干脆利落：“把这老儿抓起来，施以酷刑，我看他说还是不说。”
尉缭忙摆手道：“不可、不可。我算了一下，那唐雎今年应该有一百一十多岁。到了这个年纪，还惧怕什么生死？再说，你对他用刑，有如风吹残烛，瞬间即灭，这唯一的线索就断了。”
“那你说怎么办？”
尉缭面向秦王：“大王，魏国君臣及宗人尚羁押在大梁，他们当中，或许有知情之人，不妨先在他们那里想办法。”
秦王点点头，吩咐赵高，立即将魏国旧臣押进朝堂。
很快，几十名魏臣押到。秦王赢政高坐在堂上，文武大臣分列两班。大堂下左右，站满了手持刀剑的武士。大堂正中，放置着一口大鼎，下面烧着熊熊大火，鼎内翻滚着沸水。大鼎前有一块丈余长、三尺宽、上有密密麻麻铁钉的木板。另有沾染鲜血的铁镣、铁锥、狼牙棒、斧、钺等刑具放在一边，地上血迹斑斑，场面肃杀、森严、瘆人。
赵高站出来，向诸魏臣询问豫州鼎的下落，并宣布：有谁知道豫州鼎藏匿之处的，说出来，赦免他和他的家人，并赏金封爵。可是，魏臣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显然都不知情。
赵高威胁道：“我再说一遍，有知道内情者，说出来赏金封爵。如果不说，你们一个个都要死。说吧，有谁知道？”
魏臣们面露恐惧，有的人不停地颤栗。赵高挥手示意，两名高大健壮的武士走过去，揪出一名魏臣，推倒在地。魏臣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我实在是一无所知啊，请大王饶命、饶命啊。”
赵高一挥手，两名武士将他抬起，走到钉板前，用力抛起，又重重落下，身子落在钉板上。随着一声惨叫，密匝匝的长钉穿胸而出，如同刺猬一般，霎时血流遍地。
秦王高坐在堂上，一边以果脯下酒，一边看着，神色坦然。
魏臣们吓得颤抖不已，有一个还吓晕过去。武士们将这名吓晕的抬起，扔进沸腾的大鼎中，随着水花四渐，这名魏臣被烫得猛地坐起，一名武士抡起狼牙棒，狠狠照头一棒，将他打倒在鼎中。
秦王嘴里嚼着果脯，若无其事地拿起酒爵，喝了一口，好像在欣赏一场文艺演出。
又一名魏臣被揪出，一名武士将他踹跪在地，二话不说，挥手一刀，瞬间人头落地，滚在一边，鲜血喷涌。
魏臣们吓得全跪倒在地，哀号不已，只有一名老臣面无惧色，昂然不动。
秦王把目光投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