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付文忠说,史全柱晚上来过一次宿舍,说是来看看大家是不是适应大学生活。
挺好的班主任啊,但是小张又听说,史全柱在张亮的宿舍待的时间特长。
小张想,这没什么啊,班主任和班长说些班级管理的事情,再正常不过啊。
不过,小张又继续听说了,张亮虽然是东北人,但张亮的某个亲戚是这个大学的某个不大不小的领导。透露这个消息的同学,也有亲戚在学校里任职,不由得小张不信。
付文忠恍然大悟:“怪不得上来就是张亮当班长辣!”
但是小张对于这位“消息通”同学很是看不上,因为此人平时并不来小张宿舍,而第一次来,似乎是专门来告诉大家,张亮是靠关系才当上班长的。
虽然小张不齿史全柱的做法,但也同样不齿这位“消息通”的为人,小张对一切“告密者”都有着巨大的厌恶感,无意说出来的另当别论,这种目的性这么强的、说别人坏话的烂人,小张特别反感。
小张曾经在某个上午,大家都把作业交上去后,得意洋洋的把自己抄袭作业的事告诉了前桌一个女孩,下午,代课老师就把他叫到办公室狠狠批评了一顿,因为他抄作业的事,并说了:“有人告诉我,你抄作业”。
所以小张搞清楚这名“消息通”的来意后,对他也就没什么好印象了。
此刻小张在台灯下奋笔疾书,却是在抄作业。
他决定写作业时,正坐在自己桌前,发了两分钟呆,思考了一下,结论是:自己写作业在时间上已经是不现实的了。
他放下“学习委员”之尊,把付文忠做好的作业要过来,埋头苦抄。
饿了,小张让付文忠在吃饭的时候帮他把饭带回来。
天黑了,小张让新买的台灯亮起来,继续抄。
小张也不想这样,但是他过于射手座了,玩的忘乎所以,明天就要交作业了,两天时间,小张就已经攒下了一大堆没写的作业。
郭靖正坐着,戴着耳机,摇头晃脑的听着什么,小张抄累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郭靖说:“听的啥,借我听听。”
郭靖的随身听一直放在自己的抽屉里,并只让抽屉露出一个小缝,刚好能把耳机线伸出来。
“没听啥,随便听呢”,郭靖嘿嘿一笑。
小张把手都伸出来了:“借我听听”。
郭靖微微犹豫了一下,把抽屉拉开,露出了一个崭新的随身听,付文忠也凑了上来,罗明不在宿舍出去了。
“什么东西辣!”付文忠脖子伸的老长。
郭靖把随身听用两只手轻轻拿起,捧起来,展示给小张和付文忠。
“索尼的”郭靖不无炫耀。
“来来来,我听听”,小张的手都伸了老半天了,郭靖像是没看见似的。
“这是我妈托人从RB原产地带回来的……”郭靖巧妙的回避着小张的目光,向付文忠介绍起来。
“赶紧的我听听!”小张有些不耐烦。
这时郭靖说了句让小张估计终身难忘的话:“还是算了吧”
郭靖肥得渗油的脸上皮笑肉不笑:“2000多呢,你赔不起。”
“你赔不起”“你赔不起”“你赔不起”……这话在小张的心里发出空谷回声,作为对回音的应答,小张的心里也一遍遍的复述着:“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小张把手放下了:“什么破玩意我赔不起!”
“瞧你那傻比兮兮的样!”他瞪着郭靖,每一个字都加了重音,其实他是想打一架了。
郭靖却马上软了,把耳机从耳朵里取出来,把他宝贵的索尼随身听捧到小张面前:“我开玩笑呢,给你给你”。
小张皮笑肉不笑:“算了吧,我赔不起”。
他和付文忠的眼神对视了一下,付文忠也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手一挥,小张转身,坐下继续抄作业去了。
但他脑子里还在想着这件事,包括那位“消息通”,这成了小张大学生活的重要一课:人越长大,遇到的烂人似乎就越多。
小张真的很想给那张肥脸来上那么一下子,痛痛快快的来上那么一拳或者一巴掌,他还默默算计着与郭靖打架,自己是不是对手,郭靖虽然胖,但是一身虚肉……
小张坐在那里,越想越气,“你赔不起”,如果小张的承受能力是球门,郭靖蔑视小张的程度已经基本算是运球到了禁区附近,马上就要抬脚射门,小张都准备干架了,结果人家一个华丽转身,又把球运走了。
话说回来,如果有人骂小张:“瞧你那傻比兮兮的样!”,小张是忍不了的,非得干架不可。
这一点小张还是佩服郭靖的,真能忍,而小张也不是得寸进尺的人,见好就收吧。
几天下来,大学的新鲜劲已经荡然无存,小张每次随着人流穿过马路时也不再兴奋,大学啊,也就这么回事了。
无非是吃饭睡觉上课,玩的时间多了些罢了。
小张问过付文忠,付文忠的老乡遍布各个年级各个专业,小张就问他,咱们这个热学与动力专业毕业后是干什么的工作的?
付文忠说,专业方向有两个:空调和发动机或者锅炉容器什么的,但是付文忠又加上两个字:“可能”,表示自己也说不清,小张问了一圈同学,似乎没有人可以给他确定的答复,大家众说纷坛,小张感到茫然。
不过既然可以肆无忌惮的玩游戏踢球,这些都无所谓啦!小张很快就想开了。
同学们在课余纷纷三五成群的,坐公交车去市区更繁华的地方瞎转,小张不行,小张只能靠走路,那天跟老妈来报到的时候,就已经快吐了,可能是新生报到的喜悦冲淡了晕车的感觉,小张居然顶住了。
小张有非常严重的晕车的毛病,晕到什么地步呢?小张只要抬腿迈上汽车,就浑身发软,坐在那里车还没动脸色就惨白,车动起来5分钟后,小张的胃里就要翻江倒海,不吐不快。
所以他只愿意和付文忠在附近转转。
在小张的大学附近,还毗邻着两所大学,简称“政法学院”和“师范大学”,再简称一点,就叫“政法”和“师大”。
别看ATM机前总是排着长队,但小张算是明白“穷学生”是什么意思了,无论是哪个大学的学生,像他一样只是乱转光看不买的,太多了!
大家的时间似乎都多到连挥霍都挥霍不掉的地步,但就是——没有钱。
说到钱,小张的口袋已经瘪瘪了,按照小张每天平均在网吧里蹲4个小时算(别嫌多,这算估计的最小值),小张还要买两瓶饮料,一天最少也得20块,再加上正常吃饭,逛两次超市,老妈留下的300块钱已经所剩无几了。
周六晚上有英语晚课,小张一个人抱着书朝前走,看到校门口的ATM机前还是排着队,就想动用姐姐张雅给他的卡,上面还有200块呢。
小张准备过去排队,这时一对老人正走着,小张就看了他们一眼,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眼,让这俩老人叫了一声“学生!”,便径直走向小张。
小张站住了,他友好的笑着,不知道这俩老人想干什么。
“学生!你知道银川怎么走吗?”老汉先说话了,带着不知名的口音。他手上的皱纹像树枝一样贴在干枯的手上,时不时舔一下干裂的嘴唇,额头上青筋暴露,一副被岁月琢磨透的样子。
不等小张回答,老汉接着说:“我俩要去银川找儿子,但是迷了路了,到现在还没有吃饭!”边说边将额头上的青筋扭到一处,现出一个大写的“愁”字。
“到现在还没有吃饭!连住处也没找到!”老汉重重说着话,青筋又扭起来,这次现出一个“惨”字。
小张一听,恻隐之心大起,这都晚上7点多了,夜幕就要降临,两位老人家居然还在街上流浪,旁边的老太婆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睛混浊而又发红,就那么望着小张,让小张想起自己还在农村的小脚外婆,在昏黄的灯光下注视着自己入睡,也是这样的眼睛。
只是这眼睛透着太多哀伤。
小张又望了望老汉,老汉的眼睛想努力睁开却又像有颗沙子没取出来,快速眨着眼皮,快的有点夸张。
“银川啊……银川不是在NX的吗,你们怎么跑这来了,这是兰州啊!”
老汉老太婆都不说话,两人眼中的哀伤似乎就要拧出水、垂出泪来。
小张受不了了,他掏出钱包,低头,刚把钱包拉开,那只有着树枝一样皱纹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进来,把小张钱包里的钱一把全部抓走,虽然小张钱包里只剩十来块钱了。
动作之敏捷小张也自叹不如。
“学生谢谢啊!”说时迟那时快,老汉已经和老太婆走过了马路,留下还在原地愣神的小张。
小张想追的时候,那对老男女就要消失在人流和车流中了,宛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名的无名侠客。
小张中招了,他明白自己被骗了,某种意义上说他是被抢了,小张考虑了下,放弃了,钱不多,他也懒得追了,他只是觉得自己遭遇了一件非常搞笑的事。
“这帮烂人!”小张冲着骗子消失的方向摇摇头,笑一下,上他的英语晚课去了。
不是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吗?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