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576900000002

第2章

他们朝公园的腹地走去。她丈夫并没有和她一起,他和伊凡并肩走在前面,伊凡则牵着他的女朋友,他们三个人很自然地走成一排。那女人穿着高跟鞋,她看了心里暗笑:没有男人牵着,她大概都走不成路了。可她没有一点儿嫉妒,丈夫从不表现对她的宠爱,她早已习惯了。他们当初也没怎么谈过恋爱,经别人介绍后很快结婚,那时他们年纪都不小了,他曾很严肃地给她“宣讲”过结婚的意义……她现在不想考虑扫兴的东西,因为这些念头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它们沉闷,带着令人疲倦的灰色调子,而周围却弥漫着新雪的气息,简直像初恋一样清新、深切动人。她并非仅仅感觉到它,而是呼吸着它。

那越南人自然而然地走在她身边,他们都没有要追赶前面的人的意思。他们一走进光线幽暗的杉树林中,她就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于是,她像个真正喝醉的女人一样朝她已经看不见的前头的人高声喊起来,似乎只有装疯才能掩饰她的紧张和茫然。林中弥漫着一股醉意,如同童话里充满魔力的丛林所具有的那股神秘醉意。她觉得在这里什么都可能发生,自己也许会消失、会掉进另一个世界里。突然,她被地上的一根树枝绊了一下,他立即伸手拉住她。她大笑着摆脱他的手,说:“我没有喝醉,我不需要人搀扶。”

他开玩笑地说:“好吧,你没有喝醉,可是你大喊大叫,把这里的动物都吵醒了。”

尽管他的话听起来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她却脸红了。

但她争辩说:“动物本来就是晚上活动的。”

他逗她说:“好吧,那树呢?我相信它们都是有耳朵的,都在听,你相信吗?”

她竟然像个小孩儿一般乖巧地说:“我也相信。”而她确实相信。然后,她不再朝前面的人喊叫了。

过一会儿,他说:“你丈夫是个细心的人,很会替别人着想。”

“你这样觉得?”她问。

“你不觉得吗?”他轻声说,“他害怕我落单,让你陪着我。”

她没有说话,但她心里根本不信这是丈夫的刻意安排。

他接着说:“几个人一起,总会有个多余的人。我就是那个多余的人。”

“你才不是,我是。”她赌气地说。

“你这是在安慰我,可你的理由没有说服力。”他说。

她忍不住傻气地笑起来。

“我确定我喝醉了,”她说,“你就自认倒霉吧,他们让你留下来照顾我。”

但他侧过脸看着她说:“你没有喝醉,你只不过和平常不太一样。可能现在的你更真实,揭去了面纱……”

她打断他说:“什么面纱?我没有面纱。”

“每个人都有面纱。如果你说我,我就不会否认。”他说完冲她笑一下,然后脱下手套,把它装进上衣口袋里。

他说话时那种舒缓的调子、坦率的态度都让她觉得舒服,就像一个人直接敞开了他的内心 – 一片温暖的幽暗,它愿意包容你、隐藏你。她此时倒庆幸是他们俩走在一起。

他们沿着那条林间小路向公园深处走去,和前面的人拉开了一段适宜的距离,只能隐约听到那些人的说话声和脚步声。雪飘落在树林顶端的细微声响使周围显得愈发安静,幽暗、凝固般的安静,仿佛把两个人笼罩起来的沉默都让她觉得不安,她在心里酝酿了半天,突然用一种充满兴致的、美国人谈论好天气的口吻问:“你喜欢在这个时候出来走走?”

“你是说我一个人?不,我从来没有。没有人陪我,自己一个人在这时候游荡,简直就像孤魂野鬼。”他说完,诡秘地往周围看了一圈。

“你看什么?”

“没有什么。”

“你休想吓我,你不知道吗,酒可以壮胆。”

“好吧。”他说,“像莉莉说的,这是个古怪的主意,疯狂的主意,现在你也觉得吧?”但他随即叹了口气,仿佛他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她又抑制不住地笑起来,说:“你明明知道我喜欢这个主意,你还问我,根本就是想让人夸奖。”

他也笑了,说:“我的目的就是要人夸奖。我现在总算没什么负罪感了,因为我的一个疯狂念头把大家都拉到这个地方。不过,今天晚上什么都很好,空气、雪、树……有时候古怪的东西未必不美好。”

她似乎懂得他的意思,又似乎不完全懂,她提高声调宣布:“我来了以后才发现比我想象的还好。”

光线突然亮了,他们已经走到小路的尽头。面前是一片椭圆形的空阔草坪,雪在那上面终于积成薄薄的一层白。往草地另一边去是一个小池塘,在暖和的季节,水池里总是浮着成群的野鸭,这时候它们都已经飞走了。水池的中央有一个喷泉雕像,但喷泉关了,雕像垂头看着水面,静寂无声,还没有融化的雪在它身上反射出淡淡的、银蓝色的光。伊凡一个人站在池塘边缘,朝他们招手。他们走过去,她问他:“那两个人呢?”

伊凡说:“莉莉要到车里拿张毯子,他们折回去了。”

“哦,她今天晚上要睡在这儿吗?”她尖声笑起来。

“不,”伊凡快乐地说,“她想在这儿坐一会儿,难得她现在改变了主意,她本来不愿意来。”

真是个傻瓜,她想。

她走过去,就在池塘湿漉漉的台阶上坐下来。那越南人在台阶上站着,他俯视着她,似乎想对她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走到前面,和伊凡聊起来。她看了他们一会儿,不甘寂寞地站起来,冲伊凡喊道:“伊凡,你不是要教我跳舞吗?你以前说过。”

伊凡说:“现在?”

“就现在。”她坚定地说。

越南人拍了两下手,说:“现在怎么了?这么完美的跳舞场地,来吧,我站好了观看。”

伊凡说着“当然当然”,就把她拉过来跳起舞。伊凡是个很好的男舞伴,因为喝了酒跳得更好。虽然她不怎么会跳,但在他的引导下,也很快找到了拍子,随着他前后左右移动起来,感到自己确确实实在跳舞。伊凡突然大声说:“准备好了。”就拉着她开始转,她晕头晕脑,但脚步轻飘飘的。她从来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会这么灵活,自己能和另一个男人这么自由地翩翩起舞。她觉得快乐极了,旋转得更卖力了,忍不住笑起来。她隐隐约约听见埃利克的鼓掌声,他也在笑。他们三个都在笑,笑声在雪夜里特别清亮,仿佛在潮润的空气里散播出去,又折回她的听觉中。她听着它,像听着远处传来的铃声或是钟声,它感染了她,让她快乐又莫名悲伤。她把脸仰起来,像那些陶醉在自己舞步中的女舞蹈演员。冰凉的雪落在她脸上,她笑得更厉害了,眼泪都笑了出来。

那两个人的身影出现了,于是他们的舞蹈缓缓停下。贾莉像个吉普赛女人一样把毯子当披肩裹在身上,说:“好啊,我们一走,你们就开派对。”

伊凡兴奋地说:“跳舞让人暖和,嘉年华之夜,来吧,大家都来跳舞。”

可是没有人响应他。她丈夫看着她勉强地笑了笑,说:“我可不知道我太太还会跳舞。”

“你不知道?现在你发现了,这才有意思呢。”她说。

“怎么样,喝醉的女人没有给你找麻烦吧?”丈夫问埃利克,脸上依然笑着。她看着他,觉得他很虚伪。

“我不认为她喝醉了,她跳舞跳得挺好。”埃利克很有礼貌地说。

“听到了吗?”她一下子站到丈夫面前,“听到了吗?我没有喝醉,是你喝醉了。”

“我滴酒不沾。”丈夫说。

“是吗?我刚才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喝醉了,迷路了。”她说完哈哈大笑。

丈夫没有理睬她的话,对大家说:“雪比刚才下得大了。”

她突然转过身,背对着他们,看了一会儿池塘后面那座小山黑黢黢的影子,那其实算不上小山,只是个人工堆砌起来的高岗,长满了树。她像个孩子般固执地说:“我要到山上去。”

她丈夫说:“你不知道你醉成什么样子了,没有人想上去。我们就在这儿歇一会儿,有毯子,你不是要看雪吗?你可以坐在毯子上,看你的雪。”

“如果没有人去,你为什么不陪我去?”她问他。

“我不想去,”他坚决地说,“别发酒疯了,我不去,那上面什么都没有。”

“好吧,那我自己去。”她坚持着,但被丈夫当众拒绝的羞辱感越来越强烈,她差不多要哭了。于是,她斩钉截铁地朝小山岗走去。

“如果你不去,我可以和她一起去。”她听见那个越南人说。

“她只不过是喝醉了耍脾气,由她去,但她很快就会自己回来。”她听见她丈夫说。

“我可以陪她去,因为我也想到山上看看。”是埃利克在说话。

“你不必迁就她,”她丈夫说,“你真不用这么做。”

“是我提议大家来的……”他说。

“那也不代表什么。”她丈夫说。

“我确实想到山上看看,走走路,这没什么。”。

这时,她听到那个女人甜腻的声音说:“看来咱们这里有两个浪漫主义者。这是不是刚才你们走在一块儿时就计划好的?”

“我们没有计划。”埃利克说。

“看不出来你太太有这样的雅兴,真是看不出来。”那女人对她丈夫说。

“她不过是喝醉了。”他有点儿气恼地说。

……

她朝那巨人阴影般的高岗快步走去,已经趁着夜色擦去了眼里的泪。她听见后面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快乐突然间又弥漫到她的心里来,顷刻间抹去了她的屈辱和怨愤。这是为什么呢?那么容易忧愁,又容易快乐?雪果真比刚才大了,雪粒变成了雪花,它们在她周围缓缓飘落,她这才发现雪其实是蓝色的,但其它的一切却在这蓝里放亮了、变得洁白。现在她独自走在雪里,觉得快乐和忧伤同时充溢在周围的空气里,一种青春般的鲜活气息使她变得灵敏、善感。她刚才哭泣,并不仅仅因为丈夫的态度,还因为她想到了生活,像她自己一样黯淡无光的生活。它本该像这雪夜一样洁净、纯真,它应该富于充沛的情感,有很多快乐的时光和难忘的回忆,但它却只是在疲惫中蹉跎,在沉默中僵持……

他追上来,走在她稍后一点的地方,他们在狭窄的上山小道上走着。她看起来冷冰冰,而他也没有要打扰她的意思。他们只是往前走,倾听着草木在落雪中发出的细微声响,其中似乎还有雪花悄然融化、渗入什么之中的声音,有草叶在静止的幽暗中呼吸、吮吸雪水的声音。他们的脚步声在这密不可透的雪夜的静寂里显得喧闹、唐突,尤其是她的靴子,发出皮鞋踏在潮湿地方时特有的“吱吱呀呀”的怪叫。她突然停下来,粗声粗气地问他:“你为什么跟着我?不要以为我醉得走不成路了。”

他很从容地说:“我没有跟着你,就当我们是半路相遇的两个登山者。”

“既然这样,我就不用谢你了。”

“嗯,我正想谢你呢,还好我遇到你,你可以给我壮胆。”他把手插进上衣口袋,笑着说。

“啊,你真会说话。”她说,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一点。

他们继续走着,她突然说:“所以,他不爱我。”

“你是说……别这么想。”他轻声说。

“但是你们都看到了。”

“很多事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算了,我才不管。”她高声说,朝前面紧走几步。

岗子上的树林并非想象中那么黑暗、布满阴影,透过清疏的林木,总是有那么一点光渗进来,不知从何处发出,也许就是雪的亮光。小山岗并不高,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最高点,这里有一片空阔、树木稀疏的平地,仿佛是个设计好的眺望处。从这个地方,他们可以眺望近处一片弧形的漆黑,那是沉睡中的郊野,其中一条寂寞地发着亮光的带子是他们刚才经过的郊区高速公路。更远处那片光是城市,狭长的城市躺卧在辽阔的黑暗的怀抱里。大地很暗,天空却泛着奇异的光,城市的光在雪飘落的帘幕后也显得昏暗。

“这里真美!可惜他们看不到这景象,”她想,“不过他们看到了也不会觉得有多美。这可能是我一生中能看到的最美的景色……”

好一阵子,她默不作声地凝视着远处和空中飘落的雪片,直到酒精又在她的胸腹里燃起了她容易激动的情绪,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什么?”他问。

“你一定觉得很可笑,我想起来一首诗。”她一说出来就后悔了。

“为什么很可笑呢?”他说,“这是件很美的事。”

“哦,好吧。”她含糊地说,觉得难为情。

过一会儿,他似乎发自内心地说:“我想听听。”

她急忙解释说:“可是你听不懂,我只知道它的中文翻译,这是首俄国诗。”

“那样更好,我可以想象。”

她想了一会儿,说:“算了,我都忘记了,只记得两句。”

“那就把那两句念出来。”他说。

“可这两句也不连贯……”

他没有再说什么,但目光很安静地落在她身上,像雪片一样安静,似乎他已经在等待了。

“好吧,”她嗫嚅地说,“如果你非要听。”

……

等她念完,他问:“你说这是一首俄国诗?”

“对。”她说。

“我不懂,但我似乎能感觉到什么。”

“什么呢?”她问。

“和雪有关,很安静,优美,有点凄凉。”

仿佛为了掩饰自己的局促,她夸张地叫起来:“我不信你听不懂中文,我不信。”

他微笑着说:“看来我的感觉很对。”

接着,他们都沉默了。她往前走了几步,望着雪花飘落在空寂的远方,或者说只是感觉着它在飘落。她又想起自己的人生,好时候似乎都已经过去的人生,在她看来缺乏爱和温柔的人生、没有找到幸福的人生……这是她过去未曾想到的,当她还是个少女的时候,她觉得梦就像一个个挂在枝头的果实,只需要伸手就摘得到,她觉得必然是这样:她会遇到一个视她如珍宝的人,他温柔、情感丰富、娇惯着她,与她喜欢着同样的事物。她也看到过那些关系淡漠、貌合神离的夫妻,譬如她的父母,但她从来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还在混日子,更不认为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那时候她还算好看,即使早上蓬头乱发地站在镜子前,她也会发现镜子里面是个新鲜的人儿,为此沾沾自喜。但是多少青春的财富就在无意中溜走了,镜子里那张充满热情的脸变得老气、倦怠……忧伤就像雪一样安静地飘落到她心上,覆盖在那儿。她想哭,但这冲动很快过去了。她一时又觉得快乐、充满感动,觉得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人几乎就是她很久以前想象中的那个人,尽管他不属于她,但至少说明那个人确实是存在的,那个温柔、细腻、捕捉得到女人心底每个想法又能爱惜她的男人是存在的……所以,站在这儿也就像是接近了幸福。

她发觉他朝她走近了,但她站着没有动,他走得很近,就停在她身后,他的手放在了她头发上面。她心里那么震惊、害怕,满溢着含着醉意的快乐,以至于她没法挪动,没法做任何回应。他把手放在她的头发上,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仿佛施与安慰,从头顶到脖颈,在颈部的凹陷处停留,再滑到她肩膀下的发梢处。他这样抚摸了两次,然后他的那只手离开了,他站到了她的侧面。他看起来很安恬,目光看着她所看的远处,既不兴奋也不惭愧,似乎他并未抚摸过她的头发,或者它对他来说不过是个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动作,就像弹去衣服上的雪一样。

在下山的路上,他们没说多少话,但埃利克看起来轻松愉快,他不时低声吹着口哨。她却变得安静多了,不再动不动傻笑、高声喊叫或是突然快步往前跑,似乎酒醉已经过去。她心里充满欢宴将散时的沮丧,只能刻意表现得冷漠。然后,她问了他一个问题,说这是她从小到大都很好奇、想知道的一个幼稚问题。这个问题是:如果一个男的喜欢上一个女人,是不是一定会主动说出来或表现出来?他很快回答说,除非这个男人有致命的羞怯病,否则一定会说出来或者通过其他方式表现出来,而如果他没有主动表达出来,或者至少没有让对方感觉到,那只能说明他并不真的爱这个女的。

“如果他没有表达的机会呢?”她问道。

“不会的,”他说,“如果他想要的话他就总能找到机会。”

“谢谢你。”她有点羞怯地说。

“也可能我说的并不对。”

“我觉得很对,至少你代表了男人的观点。”

“但是男人有很多种。”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取出他的手套戴上。然后,他向她伸出一只手,温柔地说:“来吧,下去的路比上来的难走。”

水池边空无人迹,人已经离开了。他们径直回到停车场,那三个人果真在车里等着,贾莉和她的男友占据了后座,她丈夫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声称他刚才睡着了。很自然地,她坐在丈夫旁边的位置,而他仍坐在来的时候所坐的左侧靠窗位置。车子发动了,在湿漉漉的公路上向市区驶去。贾莉和伊凡依偎在一起睡着了,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问他们在山上看到了什么,一切和来的时候那么不同。她身子僵硬地靠在座椅上,没有回头看,却感觉他也醒着,正看着车窗外仍在飘落的、细细的雪。她觉得空虚、发愁,很清楚自己为什么极力想把这个夜晚拉长,但欢乐易逝,它已经到了尽头……

后来车突然慢下来,在靠路边的地方停住了。她丈夫转过头对后面的乘客们说:“西蒙斯教堂就在这儿,他们说这是本地最大的教会,我还从来没来过。”

“你要我们下车吗?这么冷的天。”贾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用朦朦胧胧的腔调问。

“不用,我下去看一眼就回来,你们在这儿稍等一会儿。”她丈夫说。

“可那并不是你的教会。”她说。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去看一眼。”他说着,已经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把车窗下滑,露出一条缝隙,从那里看着丈夫的身影穿过被路灯照亮的广场。她发觉雪又小了,她看了一眼车里的表,将近四点钟。丈夫很快看不见了,她也看不见远处的建筑,不知道教堂在哪儿。这时候钟声响了,她被吓了一跳,然后一种仿佛充满乐符的嗡嗡震动飘在空气里。教堂的钟敲了四下,震动消失了,一切又静止了。广场上细瘦得可笑的喷泉仍在喷水,在寒冷的早晨,水声听起来空而凄清。在车的另一侧,有寥寥的车辆轰然行驶而过,它们发出的声音、粗暴地疾驰而过的姿势都像是另一个遥远世界的事,丝毫不能侵入空寂冷清的广场、灯光下的雪、喷泉和消逝的钟声。她很想转过身去看一眼,但仿佛和自己赌气似的,只是僵坐在那儿,相信分开之前他们再也不会彼此看一眼,再也说不上一句话。她被拽入很深的忧愁中去,觉得自己很快就要被生活淹没了,就像被雪悄无声息地掩埋起来。

她丈夫很快就回来了,说教堂还没有开。他搓着手,简单地描述着教堂的样子,露出一种振奋、愉快的表情,可这表情也让她觉得虚伪。车子重新发动,往她家开去。她丈夫建议大家喝杯热茶再走,但似乎每个人都不愿耽搁,就在门厅那儿匆忙告了别。

同类推荐
  • 遥远的麦子

    遥远的麦子

    八月天,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发表小说《遥远的麦子》《黑神的别样人生》《低腰裤》《父亲的王国》等。现任某报社记者。
  • 诛秦

    诛秦

    赵高是沙丘之谋的主谋,也是毁灭秦帝国的主要人物。有关赵高的身世,两千年来了解甚少而曲解甚多。作品以尊重史实的严谨态度创作,以年代和具体人物为主线,揭开了秦朝致命性毁灭的罪魁祸首——赵高,从区区黄口小儿步至大秦政坛背后推手的复仇历程,也复活了李斯和嬴政、吕不韦、蒙毅等枭雄明争暗斗的历史图卷。历史从宏观总结,得到的答案将是千篇一律!而深掘真相背后,千年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改变轨迹。
  • 第三十七计

    第三十七计

    一垂死挣扎欲施美男计,临危受命陈子明归来。1949年4月21日,随着毛主席发布“向全国进军的命令”,人民解放军迅速渡江南下,国民党政权很快土崩瓦解。1949年10月14日广州解放。
  • 琴瑟无端

    琴瑟无端

    孙频,女,1983年出生于山西交城,毕业于兰州大学中文系,现任杂志编辑。至今在各文学期刊发表中短篇小说一百余万字,代表作有中篇小说《同屋记》、《醉长安》、《玻璃唇》、《隐形的女人》、《凌波渡》、《菩提阱》、《铅笔债》等。
  • 王小猛求房记

    王小猛求房记

    一次节目外拍现场,CCTV某栏目实习记者王小猛亲眼目睹了自己恋爱六年的女友林苒苒与别人开房。在完全意外的失态中,王小猛不小心制造了女朋友给他戴绿帽子的全国现场直播……因为没有房子,女人离他而去;因为播出事故,王小猛在“撬走老婆的人”的指示下被电视台成功炒了鱿鱼并试图赶出京城。走投无路的王小猛在经历了一帮子死党兄弟的精神“陶冶”后,依然选择留在了北京。他忍辱负屈,泣血含泪再次寄居在曾经一度自己不甘为居的二月河出租屋内从事“图书编辑”工作,试图谋求自己的立足之地。然而,一场不明的陷害致使他不得不离开北京。
热门推荐
  • 超级系统

    超级系统

    一场五千万的交易,让即将圆梦女神的云飞扬命运得到改变,一个来自未来的超级系统从天而降。倔强的校花,高傲的女神,火爆的警花,将会一一走进他的生活。且看这个超级富二代,如何打造属于自己的超级帝国。
  • 逆爱男神:爱你始终如一

    逆爱男神:爱你始终如一

    "何静优!过来帮我捶背!”“何静优!过来帮我按摩!”“何静优!帮我把衣服裤子洗干净!”恩怨情仇,女子背叛了自己的男友,遭世人唾弃,最后轮落到为前男友打工的下场?真是可笑至极。工作中,他百般挑剔,甚是让她从随从变成奴隶?女子苦不堪言,有苦无处说?时间久了,彼此默默的发现,原来他(她)一直都是原来的她(他),从未变过,只不过让时间埋没在沙漏里,真爱……始终会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 招魂

    招魂

    招亡魂归来,是谓招魂!魂归之时,看死于非命的一众配角如何逆天改命······——————————————————————PS:考据党慎入,勿喷。新书求推荐!!求收藏!!!大家多多支持啊!!——————————————————————开了一本新书,韩娱文《韩流之巨星》!
  • 中国式的发明家汤仲明

    中国式的发明家汤仲明

    本书记叙了世界上第一辆木炭汽车发明过程及其发明人的传奇人生。包括脱颖而出、异国求学、初展才华、大展宏图等章节。
  • 蜕蛇化龙

    蜕蛇化龙

    一条蛇拥有一个人的灵魂,在仙魔横行,灵气充足的世界中有着怎样的精彩本文等级设定:人: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妖:精怪、妖兽、结丹、化形、化神
  • 非你不可,总裁狂宠冷魅妻

    非你不可,总裁狂宠冷魅妻

    L市第一美女顾生媚独自带孩子生活,而名义上的丈夫却绯闻满天飞,直到某天她撞上了号称世界第一总裁的某人,本想诚心诚意赔偿,却不想非礼、潜规则、欲擒故纵一系列腹黑招数接踵而至……最后,某人搂住她的腰:“听说女人说不要就是要,你就从我了吧!”顾生媚却把头一扭,千娇百媚,万种风情:“我是总裁杀手,CEO排队排到太平洋,不过看在孩子份上,就收了你呗~”
  • 少年侦探团之幕后黑手

    少年侦探团之幕后黑手

    :〈作者:我,这是一个悬案推理小说简介:一个国际青少年侦探小组,两名女生两名男生四人在A是协助虹吣姐办案,一件有一件密案扑面而来。他们一一侦破,也更有默契,有一天他们发现这些小案件只是一个大案件的铺垫,那这是个什么样的案件……
  • 贪财小红娘快到碗里来

    贪财小红娘快到碗里来

    她,冥界小红娘,在六界内可谓是无神不知,无鬼不晓。据说她牵的红线条条必灵,造福了众多六界内的子民。但她冥界小红娘的线可是要钱的!一百两黄金一根,给钱拿线。这是小红娘的原则,有钱是大爷。所以在六界中也是无神不知,无鬼不晓,小红娘贪财出名。他,神界月老,在六界中可是众人敬仰的存在,他牵的红线可谓是不计其数。可一句“我要勾搭你”就让他把那个穿着红衣,调皮、俏丽的女子深深的印入脑海是怎么回事?自从月老从冥界回来后,就对六界发布了一个消息——要月老红线?拿钱来,一百两黄金!故事就此展开……
  • 千恩万谢幸好我们相逢

    千恩万谢幸好我们相逢

    这世界有些人是你注定要遇到的,哪怕是隔了天涯海角。总有使你们共同出现的契机,或许是在同一个考场、同一个冷饮店、一同走过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兴许是你不经意的一个回头,便注定了你们走进了对方的梦。于是我梦到了她们,她们在我的梦里让我发自肺腑的笑到醒。纪相逢作为一典型的外来务工人员,即便在无资历、无能力、无后台的三无情况下,也能被腹黑的资深主编挖出来。在‘慕色’这个水极深的杂志社,纪相逢本来以为她可以一直做着毫无存在感的工作直到她自动弃权。可是难缠的主编却生生将她从安逸中挖出来,让她告别了混吃等死的日子。开始与比腹黑女主编更腹黑的男人斗法。于是乎她发现,她浑浑噩噩的大学四年,最光彩的毕业证便是---她的善良满分。于是腹黑狡诈男在柔情小白女的温柔攻势中,渐渐深陷。。。
  • TFboys爱的邂逅

    TFboys爱的邂逅

    TFboys偶然与三个女孩邂逅了,然而,发生了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