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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初阳

睁开眼睛,世界初醒。

素白色的天与铅石色的地被一条蚕丝状的金边粘连在一起,萧爽抱紧双臂微微下力气的闭上双眼,这个时间的这个世界,就像一颗澄澈透明的露珠,处在冰点上,再过一些就会结出浅蓝色的冰霜。

寂静......

静止......

5......

4......

3......

2......

1......

“那里,来了。”

素白色的潮水在天地的交合处出现,淡化掉彼此的冲突,使曙光变得柔和消磨掉尖锐的棱角。当褪尽蓝色的芳华,便只留下冰冷,没有了刺的玫瑰,也就只是一朵娇艳的俗物。

这里是海络之地,是最先被太阳关照的地方。涨潮的瞬间,一天就开始了。

萧爽从那块大岩石上跳下来,那是唯一的一块表面布满裂纹的石头,她命名它为蜘蛛。蜘蛛是不合群的生物,那块大岩石如此,她也如此。转身背对稚嫩的光离开。

岸边的岩石群就是磨钝的扭曲的巨人獠牙,那些越来越远,越变越小。渐渐露出的石斑银杏胡乱的排列在地表上,失色的野草被造物主漫不经心的洒落,随便他们活着也好、死了也罢。

光影不断变化,黑白不断倾斜交织,然而光依旧凛冽冰寒,失温失色的东西。

这里没有地狱的使者,人死后也不会离开这个世界。光失去力量后对这些不应存在之物也失去了克制的效果。

永远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的那些已死之物晃荡在这个世间,一直在漫无目的的寻找着某物、某人,即使遮掩之物早已因时间而被磋磨成灰,即使只剩下一副灰色的布满黑色污迹的残缺的骷髅架子,即使连秃鹫、乌鸦也不再来光顾,他们依旧在寻找那个或许早已不存在的某物、某人......

一个没有头颅的骷髅挡住萧爽的去路,萧爽向后退了一步,往右边避让。即使是那些只要轻轻一推就能将之摧垮的骷髅架子,萧爽也不会去那么做。

她没有资格那么做,没有勇气那么做。

她被欺负的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敢反抗。她连家里都不敢待,所有的黎明与黄昏来临时刻她都会来到海络之地去看,迎接或是送别。

迎接她得父亲萧然,送别她的母亲芳玉,迎接她的继母孙靓,迎接她的死期一天天的接近,送别她的过去一天一天记录在册。

她的父亲给了她一本记事本,但她却用来记一些数字,从第一天的1224开始,往后的每一页纸都写上死了1天,死了2天,死了3天......这样的字。而每一页上都会用最简洁的字来记录一天所发生的事,例如:还是那位骷髅先生,我照例推了他一下。

说是日记更像是一天中的截取一段,她会记录与事实完全相反的东西,而她所记录下的都是她如何如何做,我如何如何做,但都没有太浮夸,只是像之前的那样:我照例推了他一下。而不是我狠狠的推了他一下,把他推倒了。

一架漂浮的被历史折磨已久的马车突然出现横向驶过,萧爽被撞飞出去几米,当她再爬起来时看到骷髅马的嚼绳末端,一个佝偻的骷髅朝她转过脸,黑洞洞的眼眶里是鸟儿衔去筑巢的枯枝。马车飞快的驶过离开,绝尘而去。

萧爽从衣领里抓出一团黑色的东西,是黑鳞的蛇,或者说是半龙。半年前还是黑蛇来着。黑蛇自古便象征着不祥与灾厄,而这条黑蛇隐隐有进化成为黑龙的趋势,萧爽称它为小黑龙。

黑龙从一出生就有妖丹,不像其它妖怪只有在成为上妖后才能凝聚出妖丹来。所以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黑龙都是抢手的玩意。

小黑龙的妖丹就被抢了,与萧爽一样,从天才跌落成庸才。萧爽在6岁时等级就达到了B,要知道长老们的等级也才是B。

但后来发生一件事情,萧爽变得一蹶不振。短短十年,萧爽就从刁蛮大小姐沦落成现在的这副人见人欺的模样。

弱肉强食的原则导致弱者根本没有力量去反抗,以前萧爽制裁别人,不论是谁,只要惹了她萧爽,她就会废了那个人的一只胳膊或者一条腿,她享受折磨人的快感,但现在反过来了,曾经对别人有多狠,现在别人对她加倍的狠。

萧爽每天都会被打,嘲讽,越是反抗,他们就越是开心,越是卖力的打。逐渐的,萧爽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她的时代过去了。从此,萧爽学会了隐忍不再反抗,不再喊疼,不再痛苦。别人在她身上找不到施暴的快感后也便对她失去了兴趣。

久而久之,萧爽的性子别磨平了,她不再想要反抗,她接受了自己命运的安排。她忘记了自己6岁前的所有记忆,她忘记了自己有过的辉煌。现在的萧爽,就是一个人见人欺的角色,连一个下人都可以毫不顾忌的去欺负她。

萧爽凝视着被提在手里的黑龙的眼睛,许久才回过神来,又把黑龙放进领子里。

拍拍裙摆,等膝盖因撞击而导致的疼痛缓和后再爬起,冰蓝色的长裙粘上的灰土也被拍掉。

如果能像拍灰土一样将他人的话语、眼神一并拍掉的话,就好了。

流殃街还未醒来,人群熙攘,但依旧有几家已经打开房门,几个小姑娘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用手指对萧爽指指点点,不是还发出轻声的笑语。

而小伙子则是定定的望着萧爽,手里的活也都停顿下来,垂涎欲滴,要娶老婆就等娶萧爽这样漂亮的。

来至家族的大门扉下,几个打杂的门役拦住萧爽不让她进去,嘴里尽是些嘲讽之语,甚至拉住她的裙摆进行调戏侮辱,萧爽蜷缩在一角,等他们腻了再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是因为天赋,因为实力,实力为王强者为尊,即使萧爽的父亲萧然是一族之长。

没有人会替萧爽求情,会站出来。而她萧爽也不敢为自己求情。

萧爽回到只属于她的小屋中后才真的放下心来,偶然间抬头望向窗外,一个黑色人影透过窗户看向屋内的萧爽。

“谁。”萧爽吓了一跳,往床里缩去,紧紧抱住被子。

那个黑影在窗子上点了几下后消失离开。

萧爽等了很久确定不再有人后才打开房门来到屋外,窗子表面漂浮着一个符印,萧爽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一下,那符印就抓住萧爽伸来的手指附到手指上,在萧爽感受到刺痛的瞬间钻了进去。

一滴血凝聚在她的手指面上。

脑袋越来越重,萧爽跌跌撞撞的进屋关门,昏倒在地。

“敢和我打个赌吗?”鬼魅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响起来,随后沉寂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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