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魔王靠在悬崖边的大树上,面对着无际海域,其实鹏魔王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海,与须弥山下的浩瀚不同,这里是一片祥和,海面静得就像一面镜子,没有波涛的海到底算不算海?他又抬头看着天,其实他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天,灵山之上没有黑夜,只有一片蓝色和几团白云的天到底算不算天?他不擅长想这些。
一只黑鹰越过海面,来到灵山的上空盘旋着,在如此明朗的天空下特别扎眼,鹏魔王走出树影之下,仰头一声鹰啸,啸声击破长空,在山间回荡。空中的黑鹰听到啸声,也回应了一声,然后盘旋直下,绕着鹏魔王所在的大树顶上滑翔,鹏魔王伸出手臂,那黑鹰落在上面。
“事情怎么样了?”鹏魔王问道。
黑鹰低头算是行了一礼,道,“回大王,阿修罗王已成功救出美猴王。”
“他还算守信,阿修罗王现在在何处?”
“这个……属下已派人打探,暂时还没有消息。”
“花果山呢。”
“李靖再次点兵,属下离开的时候,已来到花果山。”
鹏魔王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现在马上派人去须弥山,一有变化,立即向我回报。”
鹏魔王刚说完,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道,“看来即使被囚禁在这西天灵山,还是没有办法挡住你的眼睛。”
鹏魔王一惊,凭他的能力竟然没有察觉到这个人的靠近,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瘦和尚摇着蒲葵扇站在他的身后不远处,身上的僧袍已有些破旧泛白,笑意扯动他脸上的皱纹,看起来年岁已非常高,乍一看就像是一个苦行的老和尚。
鹏魔王见到这个老和尚,不自觉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对黑鹰说道,“你去吧。”说着一扬臂,黑鹰跃起,展翅而去。
“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没有?”老和尚说道,脸上笑意不退。
鹏魔王狐疑地看了老和尚一眼,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特来为你解惑。”
“我有什么惑须解?”鹏魔王讪笑一声,道,“唯一要解的,是如来下的禁令。”说着就要离开。
“你何不听我说完再走?”
“你能出现在这里,说明阿修罗王还未前去须弥山,我还需要知道些什么?”
“比如说,当初你们为何要救帝释天,封印阿修罗王?”
“那些事情,我已经听说过了。”鹏魔王走到悬崖边,远处的一线水天,就像是一条墨线,将蓝绿分得清清楚楚。
“他们说的,你相信吗?。”老和尚笑了笑,又道,“你可还记得,你与帝释天、阿修罗王,三人曾以手足相待?”
鹏魔王身子微微一震,却没有说话,依然背对着老和尚。
老和尚坐到大树边上,看着站在悬崖边上的孤独身影,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当初天龙八部为了各自的利益,彼此争斗不休,你迦楼罗族更是龙族天敌,两族之间的争斗从未停止。直到你和阿修罗王联手,才迫使龙族放弃对你们的仇恨。后来帝释天加入你们的阵营,实力雄厚,其余五部为你们马首是瞻,那时,天龙八部之中的争斗才真正得以平息。联合在一起的天龙八部一度成为除佛道两教之外的第三大势力,威胁着两教主宰三界的地位。”老和尚顿了顿,又说道,“可惜,好景不长,帝释天与阿修罗王之间产生矛盾,最终你们的联盟分裂。阿修罗王与帝释天大战于须弥山之上,等你领着其余王主赶到之时,帝释天已奄奄一息,你们合力救下帝释天,阿修罗王自然寡不敌众,败下阵来,可是其他人各怀心思,都不愿再耗损自身修为,意欲放他一马,只有你态度坚决。所有人都不明白,最初的联盟为何会闹到这种地步,你又为何不息耗尽修为也要封印阿修罗王。真的是为了解救苍生?为了不让阿修罗王祸乱诸天?”
鹏魔王显然已被老和尚的话所震撼,他看着远方的那条墨线,可能是雾气升腾,那条墨线开始模糊起来,他收起目光,低下头问道,“难道不是吗?”
“不,当然不是,”老和尚摇着蒲扇笑道,“你只是不想好不容易统一起来的天龙八部,又回到内斗之中,顺便拯救了苍生而已。只可惜你还是太天真了,没有你和阿修罗王,仅凭伤损过重的帝释天,怎么可能维持得住局面。”
“如你所说,难道我做错了吗?”
“这样的事情又岂能用对错定论,到了那个时候,你已经没有其他方法可想了。不管怎么说,你让三十三天免遭阿修罗王的祸害,被称作英雄也是实至名归。”老和尚摇摇头,继续说道,“只是如今的天龙八部,多数依附在我佛道两教之下,剩下的更是不知所踪,并没有如你所愿。反观这样的局面,却是让另一些人高兴之极。你可曾想过,一直相安无事的阿修罗王和帝释天为何会反目成仇?”
鹏魔王一愣,突然感到脑后一阵阴冷。
老和尚知道鹏魔王已猜出答案,笑了笑,继续说道,“曾经的天龙八部,就是一群能力太过于强大的妖怪,他们几乎已经和佛道两教平起平坐,他们将土地、大海、甚至天空收获到自己的囊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天庭与灵山两方已是愤怒至极。不觉得很像吗?虽然花果山的实力还远不如他们。”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鹏魔王忍不住转身问道。
老和尚笑道,“为你解惑,一开始我便告诉你了。”
鹏魔王盯着眼前这个面目和善的老和尚,心里已是翻江倒海,若不是出自他口,他是断然不会相信这些鬼话的,鹏魔王沉默许久,问道,“我的疑惑是什么?”
“你是谁,是大鹏金翅明王,还是花果山鹏魔王,是英雄,还是妖魔。”
鹏魔王愣了愣,说道,“我是谁?”
“大鹏金翅明王就是那个妖魔,鹏魔王也是那位英雄。”老和尚站起身,蒲葵扇向前一挥,随即生起一阵微风,那阵风吹到远处,并没有消逝,反而越来越大,在静似明镜的海面掀起一阵波澜,雾气被风吹散,那条墨线又清晰地出现在鹏魔王的眼前,“不管你当初为了什么而封印阿修罗王,现在又是为了什么而放了他,都没有对错可言。”
鹏魔王不解地看着这个老和尚,老和尚依然保持着笑意,摇着蒲葵扇,身上破旧的僧袍也随风摆动,“你不担心天下会因为我们而变得混沌吗?”
“难道现在的天下就太平吗?”老和尚反问道。
鹏魔王沉默片刻,又问道,“当初你将我带回来的时候,是否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
“不,”老和尚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只是想让一些人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