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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残酷的战争(上篇)

这是一场需要赌上一切去争取胜利的战斗,人身生命也是完成任务的条件之一——第三回合战斗开始之前所有人理应都明白了。

所以,贪生怕死之人应该是不复存在的……

可是,为何到现在自己反而犹豫了?

『指挥官,火势实在太猛了!我们扑灭不了……对不起!』

攻城车的攻势已经停下好一段时间,艾尔多拉多人欢庆拍掌的时刻,也正是海兰斯人落得无限悔恨的时刻。

通常情况下,这时候是应该要选择放弃了,因为关键的攻城器械即将面临被完全吞噬,再努力投入人力下去,结果多数还是只能望城兴叹啊。

这艾尔多拉多卫城真的是被上天祝福无敌的存在吗?不,力士们已经证明过它的外壁一样会被撞穿孔洞,然而,它却始终屹立不倒!

『士兵,请你告诉我,如果换成是你担当指挥官,现在你要作何判断?』

突战部队总指挥官的信心明显动摇了,或者说,再也想不出更好对策。于是,他只能把眼前跪下的士兵扶起来,把希望寄托在从最前线活下来的那个人身上。

『回指挥官,现在正是机会浮现的时候。』

『机会浮现……?』

『是的,属下亲眼见到了,我们想要撞破的那间房屋,艾尔多拉多人也在里面堆放了大量干柴,他们肯定是要在守不住的时候直接放弃掉那个地方。』

『这、这么说,其实,我们距离攻破外壁也就……』

『只差最后一击而已!』

原来,这里同样也是无法分出绝对胜负的场所啊。很多战争战斗最后结局都是这样的——两败俱伤,赢的只是人心,外加一口气罢了。

轰隆隆隆!灼热的攻城车最后被一群怀有炽热之心的力士推上了终点,与其意图摧毁的对手一同彻底湮灭在烈焰之中,它,成功用它的一切证明了它的价值。

某种意义上,人在这个事件中扮演的只能说是配角,逐渐化为灰烬与即将崩塌的卫城房子才是主角。但如果把眼光放到战争大局的高度,人便又重新成为整个事件的关键角色了……这并非在玩弄概念,只不过是,承认那些在战斗中倒下的人所付出的价值,要是生者连致敬的意义都忘记了,以后,就再不会有勇士和英雄诞生了。

「看清楚吧,艾尔多拉多人!我们扳回一城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指挥官用尽力握紧拳头,激动得不断颤抖,却神情严肃。当下,他只想把海兰斯军彰显出来的威势献给了各位离开现世的兄弟,至于未来胜负的归属,已经不重要了。

战争之路,还长着呢,根本不是一个人力量所能掌控的……

『立刻向刚克将军报告战斗成果!务必要把关键信息说清楚——我们已烧毁了卫城外围的一所房屋,待其倒塌冷却以后,我军便可以从这里打进内城!』

『很好!不愧是突战部队,竟然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完成了任务!』阿莫斯·刚克同样握紧拳头来庆贺,因为这个突破来得真是太不容易了。远远看着那巨大火焰,实在让人禁不住喜出望外,尽管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记录员,好好记录那边兄弟的功绩!战后我一定会给他们特别嘉奖!』

『将军,你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攻城车跟敌人的房子同归于尽,不过是个平局而已,值得特别嘉奖吗?』与其他人开心态度正好相反,杜克督战官一下子就板起脸来,然后用接连反问来灭刚克的威风。

『公爵大人你说得对,我可能是有点得意忘形了,那是因为,我到明天的时间去看了一眼——哦!原来我们可以兵分三路攻进卫城内部,这可真是美妙哪!』

『兵分三路是什么意思?就算假设能够攻陷卫城北门,进攻线路最多也只有两条而已。』

『公爵大人,您的战略眼光还稍微有些欠缺,我来解说一下吧,卫城北门是不需要攻陷的,明天它就会自动开门……连同西门一起。』

说到艾尔多拉多西门攻略,在刚克眼里那边的战斗其实一早就开始了,只是,还没演出成一般人理解的战斗形式罢了。

『丝特拉,看到什么了吗?』

『嗯,那些人,果然是在打破坏水道的主意。』

『想要堵塞水道?』

『不是,我秘密观察了一阵,他们是在「啄」水道和城墙上的砖块,我回来的时候已经被拿下好几块了。』

『竟然用那么原始的方法来破坏城墙……』

高斯努力搜寻脑海里的知识,要短时间内毁掉大型建筑的办法就只有几种,全部都是针对根基部分来做文章的,换句话说,海兰斯人的思路确实正确。而半地下水道设计,正好是个薄弱的突破口,不过,即使拆掉再多的砖头,最后也得有强大外力扯动才可以引起大崩塌啊,谁能够有那么大的力量呢?

「而且,今天的时间足够准备吗?」他在思考途中又不经意看了看稍稍暗下来的天空,原来第三回合已经打了如此长的时间啊。

『迈克尔,有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你。』陷入苦思的不仅是高斯,丝特拉现在的神情,好像也特别烦恼似的。

『怎么了?感觉不舒服?』高斯当然要首先聆听爱人的苦恼原因。

『不,只是有点……』美丽的少女避开眼光,摇摇头扔掉负面想法,这才酝酿好情绪:『刚才我跟茜莉娅·怀特去前线阻止敌人的射击攻势,我忽然想起来了,那个人,应该是赛安魔法学院的其中一位学员。』

『这个……丝特拉你认识她?曾经有过恩怨?』

『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我还记得她的样子,身材娇小玲珑的,看上去很可爱,不过谁也料不到这么小的身躯竟然有非常可怕的魔法天赋。』

『非常可怕的魔法天赋,这么说,就是像你这样在某方面具有超乎寻常的能力?』

『你错了,迈克尔,她比不上我的「风」,更比不上你的水平。可是,她有一个十分特殊的特点——具象化,最擅长用魔法塑造虚幻的元素怪物,我以前也被她的表演吓怕过好几次。』

这话说得越来越跑题了,华丽演出的魔法跟实战魔法是两回事,二人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探讨过这问题,结论是实战魔法要尽可能快速和精准,越慢越注重样式的魔法越不实用。

然而,丝特拉在这时候却反而说那样的大型魔法很可怕?这没有道理啊。

『丝特拉,你冷静一些,我知道那个人很厉害了。』在这种气氛下,陪对方承受那份压力才是正确的。

『谢谢你,迈克尔,我很冷静……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定要有所提防啊,有些人也许不怎么会打仗,不过,拿上可以用来打仗的东西以后,事情就可能完全不同了。』

『……』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其实不能怪丝特拉说得太暧昧,因为只有她才有直观体会,而且也只有她想到了魔法与某种东西的特殊联系。

于是,不但高斯误会了,旁听者也误以为这是在挖苦自己。

『抱·歉·打·扰你们的对话!我有意见,会不会打仗是一回事,想要怎样打仗又是另一回事,两者不可以相提并论。』果不其然,茜莉娅对此产生不满了。

『吓?我跟迈克尔说正事,你插什么嘴?』理所当然的,丝特拉跟随着调动起不满情绪。

『我知道你在说正事,但我不喜欢被人绕着圈子讽刺!』

『你真是无理取闹呢,我什么时候讽刺你!』

又来了又来了,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高斯无奈地耸耸肩,还是任由两位美人自己解释协调到满意吧——反正还没到她们出场的时机。

「不过丝特拉说要有所提防,如果我让士兵从西门绕出去战斗……」高斯想出一套反击方案,又瞧一瞧正在努力沟通的丝特拉和茜莉娅,算了,先采取保守的应对方法吧:「出门跟海兰斯人打等于我们站在了进攻立场,这样不好,我们的目的是守城。」

『令旗!命令附近的弓兵到城墙上去打击伍德兰兹部队!优先击杀敌人的工兵!其他人继续守好各自的岗位!』

这回轮到艾尔多拉多主动拉开战幕,为了阻止敌人进一步破坏城墙,弓兵们于是陆陆续续爬到高处往下射击,海兰斯人虽然也马上用弓兵进行反击,但毕竟是处于下风位置,所以效果并不大。

从整体大局看过去,伍德兰兹部队几乎是全面被动挨打状态,然而,他们就算冒着生命危险也依然要进行破坏工事?这种决心,不得不说还是挺让人佩服的。

「他们到底在坚持什么?又要坚持到什么时候?」攻势持续了一段时间,敌人依旧没有半点退缩迹象,这不禁令高斯开始担心起来。

『统帅大人!从北门进入来的敌人骑兵队穿过西北区界线了!』瞭望人的报告来得非常巧合,似乎正合某种时机。

『统帅大人,属下认为,城墙外的敌人跟那支骑兵队应该是有约定的!』副参谋也正式提出了观点。

『问题是,这种情况下如何里应外合?』

要说感受,最直接的感觉就是太繁琐太复杂太迷惑人了,两支部队谁是主攻?谁才是迷惑对手的?海兰斯军一定有设定关键目标!

『等等!我做个假设,让城墙外的伍德兰兹部队专门打水道路线,吸引弓兵,然后,北门进来的骑兵队去尝试把西门打开。两者都有任务,无论哪个完成了,最后都可以跟对方汇合。这是进攻西门大区的联合攻势——我的想法,你们有什么意见?』

按照高斯的猜想,那么当初海兰斯三支旗号的攻势时间差就能够解释明白了,那根本不是部署失误,而是为了配合让西门攻略形成同步。他们为实现这个目标甚至要求攻城车让开中路路线,给骑兵队从容地通过城门,然后向西门挺进。三叉戟战法,真面目竟然是如此周密,环环相扣,小战术配合大战术,再大战术配合多路攻势。最重要一点是,这一连串配合行动几乎是无懈可击的!

不愧是战争专家。咋一看以为是慢节奏,实质是在积极地部署里应外合战法,不经意之间,敌人已经掌握战斗主动权了!

『原来如此!他们要分散我们的防守兵力啊!』

『属下建议,我们也跟路德维希长官派来的追击部队联合,先扼杀掉内城的敌人。』

『赞成!』

战术分析经过在场数人的思考,大家都没发觉有不妥之处,这就证明了,判断是符合逻辑的。虽然不敢肯定绝对正确,不过逐个击破这种应对手段无疑是稳妥的做法。

『好!』高斯最后点头同意,同时亮出了他的王牌:『茜莉娅,你一直在听着吧?』

『当然!联合作战,优先击败内城的敌人。』

『对,你就自己选择合适的行动吧,可别再大意了哦!』

『哪有人那么蠢犯两次相同的错误!迈克尔你也要专心提防城墙外的家伙啊!』

接过出击命令,茜莉娅临行时,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随即把目光朝向她的『对手』:

『丝特拉·瓦伦丁,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得好好留神外面的敌人……尤其是你提到的那个家伙。』

『我会的,倒是你自己,千万记住这是一场战争……再弄脏的话我可不会给你擦干净身子。』

『哼!少神气了,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也是会打仗的!』

口说无凭,当时,高斯和丝特拉都还没意识到,仅靠直觉来作判断的茜莉娅其实也有十分精准的战略眼光……

『丝特拉,关于茜莉娅所说的——』受到心理暗示,高斯也不禁产生疑虑了,只不过,逻辑说得通吗:『如果海兰斯军有计划把那一支上古神兵器投入到进攻西门,我们是不是要提前做点什么呢?』

『迈克尔你的意思是想让士兵到西门外截击敌人?那样做,不就反而被阿莫斯·刚克正中下怀了吗?』

『我知道那样做很笨,但我有些担心,茜莉娅的提醒应该值得我们警醒……她虽然不及丝特拉你聪明,不过她可是真心站在艾尔多拉多角度来思考行动啊。』

又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高斯越解释,丝特拉就越觉得他在为茜莉娅说好话,暗示茜莉娅更爱艾尔多拉多。

尽管理解高斯的真心,但女孩子的情感总是比理性更快反应:

『就算你这么说,可你不还是把茜莉娅·怀特派出去打击内城的敌人了吗?后悔了?要不要我把她叫回来辅助你?』轮到丝特拉产生不满了。

『别这样啊,丝特拉,战事优先,战事优先。』

『战事优先的话,要是路德维希先生在这里,他一定会叫你重点关注正在发生的战斗,不要去猜想还没有迹象的东西。』

『这个……』

『路德维希先生真可怜啊,居然被你完全无视了!假如我是海兰斯指挥官,我一定会立刻集中力量去击败强敌,战争不都是这样打的吗?高斯统帅。』

丝特拉长得漂亮又情商高,所以闹起情绪来也是嘟起嘴巴一副美美的样子,高冷而不可方物,弄得高斯完全不知道从何化解,只能顺着其意思继续思考下去。

「她说得也很有道理,既然知道强敌在哪里,那就把明刀暗箭都对准他,一旦机会来了,便可以一口气打破战争平衡。」

这么一想,高斯也不好说什么了。于情于理,都应该先让着丝特拉,这既是给她消气的空间,又是为了保持对城门口战斗的监视。

胶着的战况就是这样子,各方力量互相制衡着,即使人身站上了中心舞台,人心也无法全力投入激烈的械斗当中。

如此纠结的状况,此刻就发生在艾尔多拉多城门外的原野上——那个热战之地。

『艾尔多拉多勇士,你没勇气在这决出胜负吗……』

『我应该说了……你我用手里的家伙来解决问题才是最合适的。』

『可是你根本没这样做,你选择的是「守住城门」。』

『这样说有什么区别,你要进攻,我就要防守,我们彼此都是带着某个目的来参加战斗。你敢不敢说你没有其他想法,海兰斯勇士。』

路德维希的嗜血,仅仅只是一种向往态度,而非目标。只有与其交手过的人才知道,他真的太冷静了,与两头都是枪刃的日月枪简直绝配,无论怎么进攻,他在防守时也可以把枪刃对准敌人。这就意味着,他有绝对信心与对手同归于尽——牺牲自己,换取敌人的一只关键棋子。

威尔的嗜血则比较纯粹,上回战争让他与同伴流过血又留下疤痕,所以他要令敌人尝尝相同的滋味,然后平静地思考,战争究竟代表了什么。所以,威尔一直在用重型大斩刀作出攻势,平静地追逐他想要实现的东西。但是面对同样用生命来追逐目标的对手,他犹豫了。

『如果我俩都死了,这场战争会怎么样。』威尔如是说。

『那就是没有你和我的战争。』路德维希如是说。

『离开这么棒的舞台也不觉得遗憾吗?』

『要是害怕离开,当初为何又要站上这个舞台呢?』

在两个大男人打成均势的时候,城门口的军团战斗也在热烈进行中,当然,同样是均势。

时间已经不早了,黄昏临近,再分不出胜负,天黑以后双方都得默默回归各自的营地。这对艾尔多拉多来说没什么关系,对海兰斯联邦却不一样,接近于败北的意思。

保持节奏前进?抑或做最后一搏?

『喂,艾尔多拉多勇士,你叫什么名字。』

『我们需要礼貌地称呼对方吗,海兰斯勇士。』

『别误会了,我不过是想到了地狱以后继续找你打下去。』

『地狱啊……很高兴能够认识你,我叫做路德维希。』路德维希微笑地抓紧了武器。

『我也很高兴能够认识你,我叫威尔……多多指教。』威尔同样微笑地抓紧了武器。

上古神兵器对魔法兵器——双方一同开始凝聚意志力,大量精神粒子同时向外散放,超高密度的精神力量令战斗现场一时间变得无限压抑。那个瞬间,任何人,只要吸入一点充满意志力的空气,人心即刻会停止思考,然后都变成了被神物控制的存在。

那是一种很特别的体验,眼光里的事物,竟然统统被分离成无数粒子,人眼可以看到暗影世间存在无数的连接线,它们是一条条发光纹理,不断不断流动,仿佛在传输着什么信息。人,也许并不明白并不理解,但人可以感觉到,这其中的机理,能够被改写!只要向世界许愿,世界就会回应无穷无尽的回音,共同指向炽热的心灵,紧接着,光芒纹理尽数往身体聚集……

『烈阳枪!』日光化为光子,点燃了奇异日月枪的全身,进而,令路德维希也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辉!

『雷光斩!』怒雷从天而降,啪啦啪啦,恐怖的超自然能量难以置信的转化为实体,让威尔亲手握住了!

『下地狱去吧……!』二人都相信,光!代表了正义。

金光色的光芒对金黄色的光芒!最快的速度对最快的速度!两道光束同一刻起步向前突进!冲撞!爆散!激出比光芒还要光亮的压倒性气势!天地为之一暗!

轰——!冲击波来得非常迅猛,目击者都被其深深的震撼了,纷纷闭上眼睛自保。

感觉过了好一段时间,光线才重新由眼帘缝隙透进瞳孔,人们睁开眼睛一看——啊!世界,竟然像被洗刷过似的,比先前增添了多几分亮丽色泽!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上天还想多留着我们一会儿……』

『真遗憾,今天看来是无法分出胜负了。』

夕阳,逐渐西沉。

战场中心的两位勇士,经过一场正面交锋之后,双方交换了位置,背对着单膝跪下。他们一人全身布满了焦黑的伤痕,一人全身还在徐徐升起火焰热气,惨状何其相似,却实在分不出谁更加落魄一些。

然而,路德维希和威尔都笑了。

这一笑,又给他们赋予了站起来的力气,不过,再厉害的人,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真不过瘾,就算想全心投入决战,最后也还是要被该死的任务束缚着。』

『人这种生物,生来就是要被迫守规则,体制化的大脑会叫人身不由己。』

『不过能够出一身汗也是挺好的,我先撤退了。』

『嗯,明天要不要再打一场。』

『如果明天你还有空的话……』

简短的告别,却意味深长。

这不合常理啊,威尔竟然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撤离战场,他有什么值得骄傲?

路德维希回头往艾尔多拉多卫城看过去,夕阳下,城市仍然还没平静下来,这代表了,今天的战斗还没结束的打算。

可是,当下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做什么了,包括告知统帅大人危机临近……

「高斯啊,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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