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的那份么？”专注到什么地步？还是压根就没上心防御，马金不知道，不过他并没有掩饰的径直来到云飞身边，云飞也没抬过头。
“当然，没有！”云飞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黝黑的脸颊看上去十分精神。不过手上递给马金的烤鱼却让人不由好笑。
“听小林说你好久没去学校了？”马金随口问道。
“是啊，明年这个时候就不知道去何方了呢！”说起这事儿云飞有些感慨，倒不是他多愁善感，成熟想法多，而是他哥大熊就已经辍学了，现在在家帮忙干着农活。虽然这在农村并不少见，但很显然对于这些新时代的人来说没有谁甘愿在泥地里打滚一身的，不然也不会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谬论了，各家各户都送孩子去上学指望有个好的出路。当然马金除外，如果不是想改变一些事情，或者有人能代替他去做那些事情，马金甘愿在这黄土地里安稳一生。
“明年？明年再说，这还早，你还是先把这最后一年好好读完，明天你要是真不想读书我在给你找个出路，要知道人读书这辈子就这么一回，不知多少人想要读书却读不了，你还不知道珍惜。”马金咬了口烤鱼慢慢的说道。
看着云飞没有说话，马金知道他确实读不下去，这读书有用么？马金对高中大学不以为然，但小学初中绝对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可以，马金很希望他能上完初中，至少对英语有些了解，以后再学起来不至于一抹黑。
马金无奈只能继续道：“既然你执意如此，明年辍学后去楚城找我吧，嗯，如果你能找到我，就给你安排个去处，如果找不到我，我希望你能读完初中，当然你放心我不会刻意躲你。不过这路费什么的你要自己搞定！”马金这也是无奈之下的妥协，如果阿云能自己凑够费用，能一个人出远门找到并不难找的自己，那么他在社会上起码有了初步的生存能力，不至于马金给他的安排完全做不了。
“其实你知道么？”一直默默烤着鱼的云飞待马金说完才悠悠的说道：“我并没有我哥那样的野心，也没有小林那般认真，但我也有自己的理想！”似乎有些担心马金的嘲弄，说这话云飞十分小心的望了马金一眼。
“理想？这是个好东西，人没有理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马金一听并没有嘲笑他，反而微笑的说道。云飞的理想是什么，马金不知道，不过上一世他最后还是跟着他哥踏入了黑道，大熊最后惨死，他出来接管了大熊的兄弟帮大熊报仇后，本想金盆洗手，但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手上沾着血的人根本没办法摆脱法律的束缚，他只能一条路走到最后，不然没了手中的势力，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吃枪子。没办法，很多时候法律潜在的漏洞是无法避免的，如果不能掌握这些漏洞，就会被它吃的一干二净。
马金的确没听他提起过他想干什么，因为云飞不像小林，小林长大了就像当个律师，虽然最后没做成，但也不是没有努力过，而且经常跟他所。但云飞天性不喜欢多言，什么事情如果可以不说他绝不会多嘴，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话，这一世马金见过的也不超过四次。
“咸鱼？或许我本身就是属咸鱼的，一条放置许久也不会改变什么的咸鱼！”云飞叹了口气接着道：“其实，我们都是吃过苦走过来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人活在这世界上总有那么多的事情，简简单单难道不好么？”
“其实，我只想每餐都能吃饱，能安稳的过完一生，别像钱大爷那样就行！”钱大爷是谁？村子里饿死的一个老人，赶上那时候了，没挺过去，那个不幸的年代起因状况这里就不提了。
“呵呵，这算什么理想？只要干活就能吃饱饭！”马金不由好笑：“这种唾手可得的东西可不能算什么理想吧！”
“唾手可得？可不见得吧。”云飞看了看家的方向道：“恐怕要不了多久我哥就该有些动作了，可笑他还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可他就是那种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的人，如果到时候我不跟着恐怕……”
马金一听顿时惊讶的不行，实在出乎他意料了。大熊的确会在过完年后离家出走，云飞也的确跟了过去，连小学都没能好好毕业，当时这事儿让他家里人急坏了，可谁也没辙，实在找不到人，只打听到兄弟二人好像偷偷上了什么长途汽车，去了不知何方。不过后来在老人们以泪洗面之际，一辆警车送回了云飞，原来这二人不知如何到了珠海，沿着珠海港湾拉着游轮居然偷渡到了香港，结果被警方发现送回来了，为此他们家里还掏了不少车费给警察。（这事儿在我们这儿还真发生过，具体如何不打清楚，总之是村里一小子犯浑搭着游轮渡海，被遣送回来，还真给警察掏了车费。现在离家出走做警车回来要钱不要咱不敢肯定，但那时候是肯定要钱的。）
不过马金在意的却是云飞的思维，当真是相当成熟了，至少马金自认如果不是重生恐怕自己还不如这小子。不过也难怪，上一世别看马金好歹是个公务猿，混的还凑合，但比起来师兄弟几个中貌似就自己混的最差了，大熊走了，小叔成了一个沙龙城老板，云飞继承老哥的家业成了大哥大，小林的律师事务所成了云飞的指定服务地点，虽然小林不是律师，但手下的律师事务所不下几十家，当然最主要的事业还是投资公司。
看来上一世只有马金直接错过了苏老头的指点，想到此处马金即是庆幸又是后悔。
不过眼下，明显云飞是话里有话，蕴含着不少信息。于是马金问道：“大熊想要去哪？”
“你猜到了？”云飞有些惊讶，他本有些内敛，有些事情大可直言不讳的也变得扭扭捏捏不太愿意说出来，哪怕他的确十分信任马金。
“猜？你当我真是无所不知？”马金哂笑：“你哥那张脸，连你都瞒不住，又能瞒住谁？只要有心的都能发现，恐怕小林那家伙都看出来了！”
“是么？”云飞恍然，没错，自己跟大熊天天睡一个屋子，自己把了解大熊当作理所当然的事情，却误以为旁人或许看不清。但大熊那张藏不住的脸，以马金的聪明又如何瞒得住呢？
“想去湘江还是澳门？”马金只知道兄弟二人是去了香江最后被遣送回来，但实际上这兄弟二人想去哪马金还是十分怀疑的。毕竟在这个信息不发达的年代，他们根本没有获得去香江的路线的途径，如果说他们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去香江，马金第一个不信，他们的能耐有多大，马金往大了估计到扬州地带就是不错了，毕竟在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烟花三月下扬州才是大伙儿心中的淘金圣地。当然也只是小孩子这么认为了，去外地闯荡过的人，都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孩子们心中的天堂远没有他们心中那么美好，不过村里出去的人都还没有回来。马金记忆中最早回来的一家人是村里阿芳家的父母，她父母算是最早出去闯荡的一群人，也是最先富裕起来的，不过富裕起来后就搬走了，那也是在95年以后的事情了。
“香江？澳门？”云飞咧着嘴一笑：“是个不错的主意，垦地比我哥想到的地方要好！”
“你们不会还没确定去处吧？”马金有点难以置信，又有点担忧。这家伙别跟着他那一根筋的大哥瞎来啊！
“我还没跟我哥摊牌呢，只是看着他最近难得认真的做一件事，真的很替他高兴，能够干自己喜欢的事情。”云飞顿了顿，脸上一脸的羡慕之色溢于言表：“最近他不断的在稻田里晃悠，等别人收割完后捡落下的稻穗，回到家偷偷的撵下谷子，半个月来已经有半袋子了，估计等到到时候晚稻再来一次，几十斤米还是有的路费肯定也够了！”
农村现在也多亏了袁大人的杂交水稻，挺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加上一年两次的早晚稻，农民也能吃饱饭了，还能卖些谷子换点需要的东西。最常见的就是经常有人开着手扶拖拉机，拉着一车子的柿饼，橘子什么的去村子里晃悠，跟农民换些稻谷，也有些精明的人收集稻谷，囤积大量后拉去缺稻的他乡贩卖，赚取差价。大熊就指望着这些米换些盘缠好上路。
别小看这几袋子米，现在虽然粮票废除没几年，但这时候大米的价格却依旧起来了，以前有钱也买不到的米，现在能买卖了，不少人家里粮食不多的都会囤些，毕竟那种没饭吃啃树根树皮的日子谁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而大熊能够弄到几十斤米，也不是小数目了，一斤米在89年约莫6毛钱，几十斤按照五十斤算也有将近三十块了（一蛇皮袋子米常见的是五十斤装）。三十块在80年代已经是一个人半个多月的工资了，在这个年代去趟远门虽然够呛但也不是寸步难行了。
别说为啥大熊不多弄点，以来田里散落的稻穗不会特别多，捡起来特别耗时费劲，二来别小看五十斤米，这换成稻谷估计得有75斤左右，75斤要靠捡稻穗得走多少稻田，花费多少个下午？也多亏这是80年代种稻子的人多，也多亏了大熊练的是外功横练之术，也多亏了大熊一根筋执着，这才能凑够这么多的稻穗。
“你哥有了着落，你准备怎么办，他的路费可不够两个人的。”马金都忘记了让云飞明年去找他的事情了。
“呵，也只有他才会想着搭车要钱，难道以我们目前的身手搭个霸王车还会有太大的问题？”云飞打开了话匣子，居然也难得的开了个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