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起来,王挺英已成习惯,第一件事就是把鸡笼的门打开,看着大红公鸡扑打着翅膀首先冲出来,接着花点母鸡,黄的,黑的,白的等几十只鸡都奔跑出来,有的单脚跳着转圈圈,有的咯咯好像在唤同伴,也有伸长脖子高声叫。这时王挺英手拿一个藤编小簸箕,抓着准备好的玉米粒,一把一把撒出去,几十鸡都争抢着地上的食物,王挺英看着心里特高兴,再抓一把撒出去,让挤不上前的也吃着。表姐笑着说:“阿英呀,你把鸡都惯懒了。”王挺英不明白的看着表姐说:“怎么啦?”表姐笑着告诉她:“鸡吃饱了就去睡觉,也不去用脚刨地下的小虫子吃了。不吃虫子,蛋的黄就不油红,吃起不香呀,鸡肉也不香呀。”王挺英笑起来说:“表姐,你说得太对了,鸡不用脚刨地找食物,就没有用力运动,不运动,全身的肉十分松弛的,又缺乏蛋白质及脂肪,所以肉不好吃,生的蛋也不好吃了。阿姐,你告诉我的知识太好了。”表姐说:“我哪里懂什么知识,你看,你一说,就有一大堆道理,这才是知识。”两人都笑起来。
王挺英白天看书,再院内走一走,有时帮表姐做点饭,但表姐不要她帮忙,说她越帮越忙。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晚上是日记与陈若华谈天的时间。不过不是两人,是三人谈,把孩子也拉入谈天中来。
木木在感悟人生中说:“思念是一种很悬的东西,无形又无踪,却总盘在心里。”王挺英就被思念缠绕着。她在日记里这样写着:
今天晚上大轮红红月亮,早早的把太阳挤下山,我不知它两这样的轮回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我知这是你走后的第一百五十五次。我每天都念一遍彭斯的《一朵红红的玫瑰》,我觉得我每念一遍,心就又向佛求一次,不过我现在求的是要你早点回来,因为我们的孩子很快要出世,第一眼见到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王挺英带着甜意进入梦乡。天快亮时,起来小便,突然觉得肚子一阵疼痛,一分钟后又不痛了,便倒在床上,想挨到天亮再告诉表姐,王挺英闭上眼睛,静静的等待时间老人一步一步走过,但不到半小时,又痛起来,这一次比前一次痛的更剧烈,自己知道,是小东西要出生了,赶快穿好衣服准备开门去喊表姐,自己的腿已经不听使唤,迈不动步了,几步之遥却用了很大力气才移到门边,打开门,怎样也跨不出门槛,,用一只手捂住肚子,另一只手狠狠地抓住门框,咬着牙,好容易出得门来,再一步步挨到廊柱前,冲着表姐的屋子喊一声:“表姐,”再也支持不住了,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下来,也不知是水还是血顺着大腿流到小腿,王挺英害怕极了,神智还清醒,喊又喊不出声,动又动不得,心里明白,现在必须把表姐喊醒,怎么办?情急之中,见花墙上放着一个长嘴喷壶,用手一碰水壶叮咚咚咚滚下去了,表姐听见响声,忙披衣出门,走向正房,见阿英倒在地上,大惊,忙扶她起来,拿把椅子让她坐好,又跑回去告诉丈夫快点备车,同时把早已准备好的衣物拿出来,前后只用了几分钟,阿英躺在马车上昏昏睡去,朦朦胧胧见是陈若华回来了,走到床前刚要说话,一阵疼痛,王挺英醒来,发现自己已在产床上,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都带着口罩,疼痛使人变了形,脸上的鼻子和嘴都不在原来的位置,大而明亮的眼睛,变得水肿的一条线,连个缝隙也没留,松软的长发被汗水冲成一绺一绺的,两片红嫩的嘴唇成了紫白色,牙咬得紧紧的,觉得像要把身体拉成两截,尽管如此,王挺英没有像一般产妇那样高声喊叫,这不是文明教育将人的本能洗净,而是女性更神圣的本能,母亲的更理性告诉她,新生命的脱胎出世,母亲就应承受如此巨大的折磨与摧残,几乎是一命换一命,人类就是这样一代代衍生下去的。
王挺英在痛苦的挣扎中,脑袋里装着未来和希望,所以表现的如此坚强与勇敢。
当太阳挂在东方的天上时,王挺英的儿子已安稳的睡在母亲身旁,虽然精力极度透支,但看着红扑扑的婴儿时,心中的喜悦,使王挺英露出了微笑,深深体会到做母亲的苦和甜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心里默默的告诉孩子,妈妈刚刚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搏斗,你的父亲却全然不知觉。孩子是父母亲生命的延续,他将成为父母亲的守护神。这新的生命体现了母亲的伟大与无私,因为她用自己一切培育了爱的种子,发育成长,并用生命把孩子带到这陌生的世界,还将教会他生存的能力,人世间只有母亲才能为孩子做如此的无私奉献。
一个月以后,王挺英的儿子在当地上了户口,取名叫王清林,孩子长得很好。母亲的奶水也足,王挺英全身心投在儿子身上,看着他一天天长大,眼睛像妈妈,鼻子像爸爸,两条小腿不停的登来登去,将来又会是运动场上一员猛将。小清林的降生,给王挺英的人生世界又增加了新篇章,每天嘴不停的与儿子说话。
一天吃过晚饭,给孩子洗过澡,表姐与王挺英抱着小清林坐在树下乘凉,表姐夫阿木从外面进来,神色惊慌的说:“听说上海已被共产党占领了,说共产党是土匪,共产共妻。”表姐夫妇都很害怕,王挺英镇静的告诉他俩:“不要怕,也不要听外面的传言,我们大学里有很多人是共产党,有男生也有女生,各个都是好人,读书成绩好,还肯帮助人,我都想加入共产党的组织呢。”听王挺英这样一讲解,他俩也不怕了,还盼望共产党早点来到这偏远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