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限********:“不撒谎”的游戏
1989年我开始接触扑克,是从七牌高低梭哈开始的,但是,仅仅十几天时间,我就接触到了第二个让我入迷的牌戏—有限********。
当时有限********刚刚兴起,很多规则还在探索阶段,跟现在的形式稍有不同。现在的有限德州,比如$3~6,它的大小盲可能分别是1美元和3美元,翻牌前和翻牌下注是3美元,转牌和河牌下注都是6美元,而在当时我们打的形式中,翻牌、转牌、河牌的下注都是一样的。这一点小小的不同造成了打法的很大区别:当时的有限德州里面诈唬比现在更少,更加看重牌力,是一个“不撒谎”的扑克游戏。
我们在盘俱乐部玩的,多数是这种$3有限德州。盲注是1美元和3美元,翻牌前、翻牌、转牌、河牌下注都是3美元。可想而知,到了河牌底锅一般都已经变得很大了,3美元的下注不构成任何实际的威胁,基本上下一个注,其他人都跟到底。这样的游戏结构,使当时的有限********策略比现在的要简单一些。但是,策略简单并不意味着不能获利,事实上有限德州比七牌高低梭哈更加有利可图,这有两个原因。
第一,在有限德州里,起手牌的牌力差别很大,这种牌力差距很容易就可以保持到河牌结束,所以打紧、选择高质量的起手牌就能做到稳定获利。相比之下七牌高低梭哈虽然也有起手牌牌力的差别,但没有********这么大,而且很难保持到最后。我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马上就把主要精力放到了有限********上。
第二,有限德州是相对较新的游戏,而年轻人对新事物的接受速度较快,年轻人打牌速度快,往往七牌高低梭哈那边的老头老太太打一手牌,这边有限德州桌上能打两三手。对一个赢家来说,当然是速度越快赢钱越多。而且年轻人比老头老太太们钱好像也多一点,老人们可能都是退了休来这里消磨时间的,年轻人则是有闲钱也有闲暇时间的管理阶层或者富二代才出来打牌。
不出所料,史蒂夫和吉米也迅速投向了有限德州的怀抱,牌室经常出现我们三人并肩作战到后半夜的场景,但是我们都尽量不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跟无限德州相比,有限德州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游戏。有限的重心是在每一个底池中持续不断地作出正确决定,每个决定之间的重要性几乎是一致的;无限的重心是在大底池中作出正确决定,为了一个关键决定,你甚至可以用牺牲几手牌去造陷阱。有限拼比技术,无限拼比心理。有限里,你不能总是通过下注保护你的牌;无限里面你几乎总是能保护你的牌。有限里面有好牌不必慢打,因为有限是靠一个个的单一下注赚钱的,而打无限必须慢打大牌,因为你的策略要保持一定的平衡。打有限要关注现有池注比赔率,打无限要关注隐藏池注比赔率。
绝大多数玩家在中小额有限********里面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翻牌前太松。没有人来赌场是准备一路弃牌或者一小时只打三手牌的,你得相信,人性就是这样,没有耐心。他们打得差,就是赢家的机会。但是,这些很松的玩家也会频繁在河底反超,给你造成很大的波动,甚至影响到你的情绪。我甚至听到赢家吉米跟我抱怨:“没人知道弃牌,有限德州就跟掷骰子和宾果(Bingo)没什么区别!”
我知道,吉米肯定是错的。不但错,而且错得很荒唐。桌子越松,利润应该越大才对。比起一张紧桌,一张松桌的利润可能要大好几倍。如果你连松桌都打不赢,就不要到紧桌上去。我一次又一次地看到我的好朋友、我心中曾经的高手吉米苦着脸向我走过来,开口说道:“你知道吗,那个白痴居然……”我一边安慰他,一边意识到,我已经超越吉米了。
其实,吉米仍然是个长期的赢家。但是他好像已经忘记了,扑克虽然有技巧,但仍然是赌博。在他眼里,扑克打得好就是要赢尽量多的锅,而不是尽量多的钱。如果他的AA输了这一锅,他会非常难过,即使他打得一点都没错。我知道,吉米的想法是错的,也是危险的。长期放纵自己那么想,你会很容易掉到自己挖的沟里去,再也上不来。
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扑克看成它本身—赌博。如果你是赌场老板,你不会因为赌客赢了一手21点而生气。老板们清楚着呢,每一手牌他们都有一个微小的优势,只要桌子上断不了赌客,他们最终赢钱是天经地义、不可避免的。好的扑克手也应该这么想。今天你输了三个大锅,明天你输了五个大锅,这都一点关系也没有。只要你通过计算知道你打得没错,那你一定会像赌场老板一样,把钱都赢过来。
要玩好有限********,赢率和赔率的概念必须要掌握,而且要能够迅速估算。你不用算得完全准确,但也要大概差不多。比如我有一次手牌是76,牌面是K48J不同花,我只有一个对手,他翻牌前加注,翻牌、转牌都下注,在转牌上我和他形成单挑,我非常确定他至少有一张K。底锅是36美元,他下注4美元,当时我跟了,河牌恰好就出了我需要的5,他是AA,我赢下这一锅。然而,我回去一琢磨,如果只算直接赔率,这牌跟得不对。转牌上我看到了一共六张牌,还有46张没有看到。这46张牌里面只有四张5能给我坚果,其他42张牌我都会输,那么我的赢率就是42 : 4,或者10.5 : 1。当时锅里36美元,加上他的下注4美元一共40美元,我面对的赔率是40 : 4,或者10 : 1。赢率不够弥补赔率,这样看来这牌不能跟。
但是,如果考虑另一个概念“隐含赔率”,这牌又成了一个可以跟的情况。如果我转牌跟注后,河牌出了5,我有把握再赢他至少一次下注,没准还能赢两个。考虑到他河牌再输给我的一次下注4美元,我跟注后就可以赢到44美元而不是40美元的底锅,我的赔率就变成了44 : 4或者11 : 1,赢率好于赔率,这牌又可以跟了。如果河牌能赢到两次下注,那么赔率就变成了48 : 4或者12 : 1,那就更好了。当然,打牌的时候你只能估计到底能赢到一个还是两个盲注,所以最终赔率是一个介于11 : 1到12 : 1之间的数目。
我发现这些看似枯燥的数字对于有限********赢利至关重要。不打扑克的时候,我有很多时间是在鼓捣这些数字,把常见的赔率情况都烂熟于心。而且,打牌的时候也始终在默默计算锅里有多少钱,这些计算也同样重要,不能等着该计算了再从头算起,场上没有那么多时间。
隐含赔率是我们的朋友,而“反向隐含赔率”就是我们的大敌。还是拿刚才那手牌来说,拿着AA的对手在转牌上就处在“反向隐含赔率”的不利地位:如果我的卡顺听成了,我可能再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甚至两个下注;如果听不成,他从我这里什么也拿不到。也就是说,转牌过后,他只能多输,我却不可能再输,只会多赢。通常来说,锅越小、你的牌越脆弱,反向隐含赔率对你的不利影响就越大。
在有限********里,读人也非常重要,虽然看起来像是个“跟到底”的游戏,但有时候,你必须要相信自己的牌被打败了,无论是多好的牌。有一次周六晚上,我在盘俱乐部打了这样一手牌。一个常客—女教师艾米—在中间位置加注6美元开锅,我在CO位置(纽扣位置的右手侧)用87平跟。小盲弃牌,大盲平跟,我们3个人进锅。
翻牌873彩虹色。大盲过牌,艾米下注。我中了两对,当然加注。大盲弃牌,艾米再次加注,我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加注,给“盖帽”了。有限德州的规矩是每条街只允许最多四次下注,第四次也叫作“盖帽”。
转牌是7,艾米下注,我加注,艾米再加注,我盖帽,跟翻牌的行动完全一致。
河牌是5,跟翻牌和转牌的行动完全一致:艾米下注,我加注,艾米再次加注,我盖帽,她跟。开牌时间到,她是88,以头号葫芦完胜我的二号葫芦。
这手牌我犯了很大的错误,被一手好牌冲昏了头脑,而不去想对手究竟是什么牌。让我们把镜头回放,还原到这一手牌最开头。翻牌前,她加注。作为一个常客,她打得虽然不算严实,但也肯定在紧手之列。她加注,牌力一般是对子、两高张如AK、AQ。
翻牌她下注,说明她两高张的概率已经不大了,多半是对子。我加注后她再加注,完全不可能是两高张,只能是大对子或者暗三,而且大对子里面的KK和QQ都不太可能,只有AA才说得过去。因为她知道我也是不乱来的,我出手,说明我也有货。
转牌她顶住翻牌压力继续下注,这说明她对自己的牌非常自信。我不认为她单靠AA能达到这样的自信程度。这说明她有很大可能也中了葫芦。而在我加注后她再加注,那就连33的可能性也很小了。她有葫芦,且不是3-3,当然更不可能是7-3那样的垃圾起手牌,那还有什么可能是我能打败她的呢?
如果是现在的我打这手牌,在翻牌前和翻牌上,我的打法会完全一致。但是,转牌上,她下注,我加注,她再加注后,我只会跟。河牌上,她下注,我也只会跟。也就是说,我会省下转牌的一次下注和河牌的三次下注。这并不需要多么高深的知识和神奇的特异功能,只要一个冷静的头脑和一点点逻辑就能做到。
8年后的1997年,我已经搬家到洛杉矶,在考莫斯赌场$400~800的有限德州牌桌上,出现了类似的一手牌。这手牌是8人桌,大家筹码都很深。盲注是200~400美元,我在纽扣位置拿到AA。
前面几个人弃牌,中间位置的台湾人萨姆(Sam)加注到800美元开锅。我在纽扣位置,用AA执行常规动作:加注到1200美元。小盲弃牌,大盲是个留着胡子、略有些秃顶的中东人,他“盖帽”,台湾人和我都跟入。我们3个人进锅,底锅是2600美元。
翻牌是A92彩虹,我中了顶暗三。中东人过牌,萨姆下注400美元,我只是平跟,计划把大盲也吸收进来,而把收取价值的步骤放到下注额翻倍的转牌或者河牌。这是有超强牌时的一种常用打法。大盲果然也平跟进来,还是3人锅,3600美元。
转牌是一张Q。大盲仍然率先过牌,台湾人仍然是领下注800美元,我选择在此时释放陷阱的弹簧,加注到1600美元,大盲再加注到2400美元!台湾人想了很长时间,终于弃牌。我手持当时的坚果顶暗三,自然是盖帽,大盲跟入。
河牌是Q。大盲过牌,双眼盯着我看,我拿起我的牌看。我的左手边也是个职业牌手,叫阿里,他也凑过来看我的牌,我问阿里:“你愿不愿意买我这手牌的股份?”
阿里以为我脑子不正常了,因为第一,这手牌还没有结束,我居然会开口说话。第二,我的牌力是必须下注的牌,为什么我会拿起来看,并不惜用语言暴露我的牌力?第三,我为什么傻到拿一手赢定的牌去卖给阿里股份,这不是扔钱吗?出于玩笑,阿里说:“好啊,我买。”
我过牌。
阿里盯着我看,眼睛瞪出了眼眶。
他的眼睛刚刚收回来,就又一次瞪了出去。因为他看到,中东人失望地把他的牌摔在桌上:QQ。
当我把AA放在桌面上时,不光中东人,全桌人的眼睛都瞪出了眼眶。中东人几乎是跳起来说:“你他妈怎么可能拿着这手牌过牌?”全桌人都炸了,重复了一遍同样的问题。当时著名牌手乔?卡西迪(Joe Cassidy)也在这个桌上,他开玩笑说:“说真的,大卫,不是你变成疯子,就是我变成傻子了,你挑一个吧!”
其实,仔细想一想,这手牌河底的过牌并不是什么石破天惊的举动。在翻牌之前,中东人敢于在很差的位置第三次下注,最有可能的就是有大对子或者AKs(s是suit的简写,AKs就是AK同花的意思)。翻牌上,他在有A的牌面上过牌跟注,排除了AKs。转牌出Q之后,我首先看到他眼睛一亮,随后他又过牌反加三注,那肯定是QQ无疑。这时我完全没必要再慢玩,当然是下四注,因为他完全可以跟上,并且还能在河牌继续跟我行动。没想到河牌出来一张绝张Q,显然他还想对我实施陷阱策略,我当然乐得过牌捡一个现成的便宜。如果他河牌下注,反倒能多赚我一次下注。不得不说,他对我读得也很准,但是他低估了我对他的读牌能力。
后来萨姆对我讲,他是AK。我相信他的话。他能在转牌扔掉顶对顶踢脚的牌,也属于非常不容易,毕竟也是职业牌手。
开始打有限德州之后,我对扑克的热情长期维持在一个很高的程度,基本每天都要去打到凌晨1点左右,周六第二天不忙的时候更是要打到三四点。好在我那段时间正是精力充沛、兴趣最大的阶段,每天睡五六个小时居然也能扛过来。不久之后,我在扑克上的收入已经开始稳定下来,平均每天能有80到100美元的进账。虽然我打扑克的时间不到在饭店工作时间的三分之一,赢利却已经跟我经营饭店的收入相当了。饭店还是照样开着,我在盘俱乐部的人际关系也给饭店带来了额外的客源,但我做成金牌中餐连锁店的雄心壮志开始偷偷地动摇起来。
一晃3个月下来,我打有限德州有了越来越多的心得。据我观察,对手们犯了很多错误,最主要的是总体风格又紧又弱,在转牌和河牌上收取的价值注远远不够。有限德州跟无限德州不同,河牌上的第二大对子往往是应该下价值注的牌,如果你下对了,你净赚一个下注,下错了也就顶多损失一个下注,不会像无限德州一样,下错了就要担心付出损失全部筹码的代价。只要觉得自己有一半的可能是领先的,这个价值注就很划算。这些同样的人,如果在河牌面对对手的下注,几乎肯定要拿着第四对、第五对甚至只有单A的牌去跟,自己有第二大对的时候却想不到应该下注,更不要说价值加注。
我和主要对手的风格都不一样,时常保持松凶的风格。打的级别对我来说不够高,我又有稳定的收入,输赢完全在可以承受的程度。很多对手则太着急,太在意。我在河底的偷鸡诈唬比一般人要多得多,有很多偷鸡都是没有总体计划的,只是因为“不偷就赢不了这手牌”,就开始偷,这样的偷鸡成功率必然很低。系统地想一下,我有很多漏洞,从结果上看,3个月来,总体上只是不输不赢的样子,但我硬是从中悟出了自己在这上面很有潜力的想法。
金拉米:我的最爱
一天晚上,饭店打烊之后,我照常来到盘俱乐部。现在我已经是这里的常客,罗蕊只要一见到我进门,就会把我放到有限********的待桌名单。但是今天的名单有点长,看来至少要等半个小时。我无奈地到一张空扑克桌旁边坐下来,拿起一本杂志随便翻着。
“大卫,昨天你赢我的那手牌太侥幸了吧?看我今天怎么赢回来!”一个40多岁、永远身着西服打着领带的犹太人对我说。他叫亨利,在附近一家银行做主管。我估计他薪水很高,因为亨利是个很聪明也很厉害的玩家,这种人做金融一定得心应手。
“你说得对,侥幸而已。你的钱我只不过先替你保管,欢迎随时来取!”我也跟他打趣。
“大卫,你打牌这么厉害,玩不玩金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