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夫,不像村里其他年轻人,犄角旮旯地毯式搜索,他一路向东赶往一个地方,目标明确但又不想如他所料,他们这里还不像城市流行火葬,落叶归根是村里人根深蒂固的乡愁,故去的老人,不幸离去的壮年小孩都躺在那里,荒草萋萋,黄土一抔。
高大夫在浓密的绿蒿里摸索前行,冷不丁被伪装期间的野生青槐刺痛,正午太阳烘烤着整片墨绿,刺鼻的青草青叶的味道苦涩混杂,他一扑闪一扑闪,凭着零星的记忆前行。
“我的老哥哥,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啊!”高大夫被眼前的景象震撼。苏老双膝跪在亡妻坟前,脑袋耷拉在坟前的砖砌小门楼,皮质酸软的右臂无力的垂下,左手掌摊开,一个没有标签的浅绿色玻璃小瓶,无情的蚂蚁三两只,侧脸,手臂,裤管来回穿梭,“老哥哥····老哥·····哥······”高大夫泪如雨下,尽管他知道苏老的故事,也知道苏老接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残酷现实,但这样惨烈的画面,谁又能用一句轻易的我懂一带而过。高大夫一把鼻涕一把泪,颤悠悠的将苏老身体放平,凭着医生的本能立马检查生命体征,还有气息,白大夫猛然一惊,赶紧电话呼救。
之后苏乞儿接到电话,连夜赶上火车,从哈尔滨到西安35个小时的车程,他一眼未合,一路祈祷一路害怕。当他走到县城医院的住院部,突然步子慢了,他不再祈祷,害怕已经彻底占据他的内心,一个台阶,两个台阶,他步履沉重,医院里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让人作呕,苏乞儿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推开半截纯白的门帘,大娘,堂哥还有亲戚们都在那里,面色沉重,看着疲惫不堪眼睛红肿的苏乞儿,他们都哑在那里。
“爷爷,我回来了·····”苏老自顾自笨重的喘息着。
“爷···爷·····我回来了····”苏老依旧自顾自的喘息着。
“爷···爷···”苏乞儿跑到床前,双手紧紧抓住苏老的手,明明是夏天,苏老的体温却微凉,泪水充盈的苏乞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监测器,心跳,还有心跳,爷爷会不会只是睡得很沉,苏乞儿立马收了收双手的气力,他怕抓疼爷爷。围在四周的亲人依旧哑着,泪水却默默流着。
“乞儿,别这样·····”苏乞儿的大娘李蔓第一次这么温柔,“别这样,要不你爷爷心里不好受······”
苏乞儿只是看着,只是打量着,看着监视器跳跃的白线,打量着爷爷喘息时喉结的波动,再瞅瞅那布满褶皱的脸庞,爷爷心里有事,爷爷心里有事,他是睡了,可他睡得不踏实,他的眉头一直锁着,一直锁着,直到那条白线再也没了波动。
苏老的丧事途中,苏乞儿决定离开。没人知道为什么,当苏老从自己的床上被搬到那个木匣子起,苏乞儿便冲动着离开了那个曾经的家。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李蔓气急败坏,“你爷打小这么疼你,他走了,你也不送送·····白眼狼····”
苏乞儿默默承受着,的确在太多人眼里,甚至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个不孝子孙。可他就是这么不孝,呆在爷爷的棺木前他难受不起来,他很平和,看着前来祭奠的很多人声嘶力竭的哭着,他想笑。和爷爷生活这么久,这些哭的伤心的人为何以前从未见过,他们是谁,竟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头子如此悲戚,这样在呆下去他要疯了,所以他做出了更疯的选择,在爷爷入土前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