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开一下门好吗？”
——男孩稚嫩的声音。
漠夜揉了揉眼，放下手中的书，走到了门口。
“……有事吗？”
“……请让我进去吧。”
门被打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男孩。男孩有着一头玫瑰色的微卷短发，海洋般深邃的双眸，以及蔷薇色的皮肤。
——白琦的儿子？
“能让我进去吗？”
漠夜点了点头。
“……那么，你？”
漠夜坐在贵妃椅上，膝盖上放着一本厚重的书。
“……我只是……一个人睡不着而已。”
——那你可以去找你父亲……等等……不行啊……
“那……”漠夜俯下身，看着沙发上的男孩，“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找我？”
“因为……只有这个房间是亮着灯的。”
说着，男孩指了指台灯。
漠夜只是在一旁自顾自的缓缓翻开书，寻找着自己之前所看的内容。
“……这是什么书？”
“魔法书。”
“什么魔法书？”
“黑魔法。”
“黑魔法是什么？”
“是魔法。”
“……请问姐姐你能说三个字以上的话吗？”
“……大概。”
漠夜的视线此时已转移到了书页上。
“那，”男孩蹲了下来，“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漠夜·多兰卡。”
“哇哦~终于超过三个字了！”
男孩的表情显得格外欣喜，不知是故意装作如此还是真的有感到高兴。
“……名字。”
漠夜漫不经心的问着。
“白朗·奈尔加。”
白朗面带严肃的神色，似乎是很认真的在对待。
“……”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是叫‘姐姐’还是‘漠夜姐姐’？可是按辈分好像不太对……”白朗歪着头想了想，“父亲说，我是不能成你为‘姐姐’的，因为这样的话，你就成为他的晚辈了……可是，那我到底要怎么称呼呢……”
“……你很吵。”
“啊，抱歉抱歉……”白朗站起身来，面带歉意赔礼道，“请问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可以让我消磨一下时间的东西吗？”
“……麻烦。”
嘴上这么说着，漠夜还是站起身来，在一旁的床边抱来了一个巨大的……布娃娃。
那是一只只比漠夜略矮一些的灰色兔子，眼睛是两颗硕大无比的纽扣，嘴巴是两条交叉的黑线，四肢和身体的比例极不协调，然而却显得格外惹人喜爱。
“……拿着。”
白朗接过布娃娃，险些摔倒在地——布娃娃足足比他高了两三个头。
“原来姐姐你也有这种小孩子的东西啊~”白朗笑着说，“本来以为姐姐你这样不爱笑的人一定是很像大人的人呢~”
“……是吗……”
——漠夜脸红了。大概是因为有“这种小孩子的东西”这一点被说中了吧。
“不过……”白朗坐在地毯上抱着布娃娃，“姐姐你为什么不喜欢笑呢？”
“……为什么要笑？”
“……为什么不笑？”
“……我没有必要向任何人展露笑容……”漠夜抬起头来，看着白朗，“因为我是‘月亮’。”
“‘月亮’是什么？”
白朗转为跪坐的姿势，缓缓挪动到了漠夜面前。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评价我们的吗？”
——似乎是转移话题了。
“‘他们’是什么人？”
白朗丝毫没有意识到，漠夜完全没有正面回答自己之前的问题，
“……那些魔族的纨绔公子和贵族们。”
“哦……”白朗点了点头，“那他们是怎么评价你们的？”
“‘拥有世上最华丽的容貌，如夜空中的紫月般冰冷而不可触及，但只配成为附属品的女子——月亮魔族’。”漠夜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说着，“……我们除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容貌和魔法天赋之外，一无所有。我们的躯体有多脆弱，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只能以自己的一切为代价，寻求庇护，成为他们最光鲜亮丽的附属品——当然，只要他们厌倦我们了，便可以随时抛弃我们。”
漠夜的神色和语气都无比平静——但这只是故作镇定而已。
“……唔……听不懂……”
——的确，这样的话对于白朗这种小孩子来说大概是有些深奥了。
“……‘月亮’的后代只能够是‘月亮’。所以，我们只能永远陷于这个轮回之中。”
“为什么？”
“……对了，你的母亲对你怎么样？”
——很显然，漠夜是在故意避开这个话题。
如果面前与她交谈的是朔，一定会追根问底，但白朗不会。
“母亲她……对我很好。”
“真的很好吗？”
——略显悲伤的声音。
“……她只是……不常关心我而已……”白朗支支吾吾的说着，“我不知道原因……”
“因为你的身份——你的降生并没有给魔王带来多大的喜悦。”
“可是……”
“因为她是王后。魔王希望他的后代继承他的能力，而不是继承你母亲的能力。”漠夜弯下腰，注视着他，“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魔王，所以，她不会做与魔王无关的事。”
“……是因为这个吗？”
白朗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差不多。”
……他大概也明白了吧……要是直接说出来就……
“如果是姐姐你呢？”
“……什么？”
“姐姐你会对我很好吗？”
白朗歪着头笑了笑。
“……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因为你不是我的儿子。”
“那，如果你有个像我一样的儿子呢？”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白朗一次又一次追问着。
“……我说过，我是‘月亮’。”
“……‘月亮’是什么？”
——问题似乎是回到原点了。
“我回答过你。”
“……没有啊……”
“有。”
“……唔……”白朗低下头，似乎是在想着漠夜是否回答过这个问题。
——虽然漠夜没有正面回答过，但听过她那番话的人应该都能明白。然而白朗完全没有明白。
“……不知道我有没有听过……算了……”白朗晃了晃头，似乎想把这些已经乱到了极点的想法全部甩掉。
“……乖乖玩你的布娃娃吧。”
说完，漠夜便低下头，继续看着魔法书。
“……这是什么书？”
“……魔法书。”
“什么魔法书？”
“……黑魔法。”
“什么是黑魔法？”
“……”
漠夜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
——白朗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自己一开始就已问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