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郢都的侧城门,便只剩下草草数十人的随亲队伍,也许没有比这更寒碜的送亲队伍了!
听着车帘外鬼哭狼嚎的恸哭声,乐菱的心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她撩开车帘往外一探,只见遍地的尸首残骸,还有那些为馒头而争抢残杀的人群,她不忍再看下去,把车帘放了下来,她安慰着自己,也许战乱时分争食人肉的传言都是子虚乌有……
“公主,到了!”贴身丫鬟灵犀一下将乐菱的思绪拉进了周营。
灵犀这名字是乐菱取的,一则是希冀心有灵犀,二则凌灵同音,孤苦无依的她渴望有个情同姐妹的亲人!
“公主驾临,你们王爷怎可不来接驾”,灵犀对周营爱答不理的礼迎态度有些不耐烦!
“哼!败北之国”,前来迎驾的几个侍卫显然目中无人,一副嗤之以鼻的挑衅之态。
灵犀见不得主子如此受辱,不禁大声怒斥,“混账!竟敢如此无礼,不知道车里的是楚国公主,你们未来的周国皇妃?你们这群狗奴才,不数数你们项上有几个脑袋么?”
“哟,自个儿送上门来求饶的,能有什么好货色?哈哈,让爷们先来验验货,免得脏了我们主子尊贵的眼!”
说罢,领头的配刀将领意欲上前拨开车帘……
“放肆!不得无礼,都给我退下!”一阵浑厚有力的男中音从不远处传来……
随后,这个四十有余,官袍打扮的中年男人,跨着有力的八字官步,缓缓踱到车前,十分恭敬地行了个礼:
“在下周国祁南王府左司马曹不仁,见过公主!王爷军务繁忙,不能亲来迎驾,还请公主随在下暂作小憩,有失礼之处,还请公主海涵!”
周兵围楚,楚国几尽断粮已焦虑如热锅上的蚂蚁,而周营却是夜夜笙箫歌舞升平,何来军务繁忙之说?就算有军务,此刻又有什么比楚国求和更重要的军务呢?不过故作姿态,不想前来接驾而已,想到这里,乐菱透过车帘,用悦耳却铿锵之声,笑道:
“好一个祁南王府左司马,本公主素闻周国乃泱泱大邦,不仅以虎狼之师威震中原,更以礼仪之邦而遐迩四海,今日一见,竟如此不堪,原也只是徒有其名!”
“大胆!”,领头将卫欲拔剑出鞘,却被曹不仁拦了下来!
曹不仁不料一区区楚女竟有如此胆略,心中暗自叹服,却也赶紧隐褪去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瞥了眼车前的灵犀,解围地笑道:
“方闻婢女伶牙俐齿,原曾其主调^教有方,公主既是智勇双谋,也应是虚怀若谷,我大周乃堂堂礼仪之邦,只因公主和亲之事操之善急,待公主小憩之后,我家王爷自会登门致谢!”自被曹不仁领入营帐之中,这已是乐菱抵达周营的第二天了,却仍迟迟不见祁南王前来商议求和之事,也不见周营任何人提及此事,仿佛周国完全无意此事一般,仿佛自己的存在也从未有过一般……
透过营帐缝隙,看到军营夜夜篝火酒肉、营帐歌舞升平,心里开始不安起来,她知道,这是要让郢都守城将士颓靡心智,不禁愈发地担忧起郢都岌岌可危的处境起来,她的使命就是要说服祁南王退兵,而祁南王却屡屡以军务繁忙为由故意推脱,郢都城内的粮草只剩下不到三日的供给,祁南王这是有意要亡郢都吗?
想到这,乐菱已觉不能再如此坐以待毙,而主动请缨也无可能,唯有巧计冒死觐见,尚可一搏!
虽然她知道郢都已弃她而去,但是那里有他父皇的江山,有楚国的黎民,只因为她是父皇的女儿,是楚国的公主,她必须要冒死一搏!
通过贿赂送餐食的老妪,乐菱得知,今夜有一群楚地舞姬将被送往周营,只要设法引开帐外守兵,混入这群舞姬中,或许才有机会见到这位手握重兵的祁南王!
“灵犀,把我的玛瑙玉面具和舞裙拿来!”
“公主,你不能去,这太危险了,祁南王不发现倒好,发现了,这位以冷血著称的祁南王,保不定会要你的命的”,灵犀说时不禁把手里本要递给乐菱的面具往后藏了去……
乐菱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傻丫头,我还怕他发现不呢”,说着便从灵犀手里的把面具夺了过来!营帐内众文臣武将分列倚桌而坐,正上位垂着细细密密的珠帘,在珠帘前矗立得一丝不苟的是祁南王御前带刀侍卫莫离,也是英姿飒爽,而珠帘后的御座上,正是乐菱想法设法急欲见到的祁南王!
早有听闻这位祁南王性情孤傲冷僻,今日所见,冷僻到居然要用珠帘隔世,看来更是有胜于传言,虽然远远隔着珠帘,但乐菱还是被一股凉飕飕的冷气袭了个遍透……
精致的云髻,垂散而随舞飘动的发丝下,暇白如玉的肌肤若影若现,轻点的朱唇随嘴角的微翘而无比丰盈销魂,灵动而清澈的双眸,在玛瑙玉下的印衬下愈发地摄人心魄,婀娜柳蔓的身姿,绿色裙带随着桃粉色丝裙而轻盈飞舞,就好像她昔日在桃花林里独舞般的清逸,似乎每一个转身,每一次回眸,每一个微笑,都如此地倾国倾城,如此地天生尤物,注定没有任何人可以逃得过的……
但她感受到的,却依旧是珠帘后的冷冰,她不知道她能否用一舞来引他召见,因为他不确定这位性格冷僻的王爷是否同世间其他男子一般,乃好色之徒,就在曲终转身离去的瞬间,她还在犹豫是否就此在众臣面前直言觐见,即便这可能给自己带来天大的杀身之祸……
“慢着!把那粉衣女子,带到我营帐”
冰冷的声音从珠帘后刺破了歌舞酒肆的喧嚣,似乎那就是时间的凝驻点!
“带到营房吗?”
御前带刀侍卫莫离似乎迟迟没有反应过来似得,久久才挤出一声敖亮的声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