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小末,恐怕以后我都不能再叫你的小名了,要改口叫你嫂子。你就真的甘心做他的妾,而不愿做我的妻吗?”我恬淡的笑了笑,拉着他陪我一道坐在了梨园里看满树的梨花开落。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我,不言不语,日渐西落,我们同时站起身,我走在前方,用水袖挥打着树上的梨花。他呢喃着,“小末,小末……”
我转身,安静的看着他,思量了再三,最后走到了他的近前,缓缓的抱住了他的腰,踮起脚尖,在他耳畔轻轻的吹了一口气,然后用力的咬上了他的耳垂。放开他时,他的脸上流淌着一行清泪,拿出水袖里的手绢,轻轻的为他擦拭。他拉过我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他说,“小末,这里为你碎了,也醉了,你当真不明白吗?”
我仰起头,用力将泪水逼回眼眶,慢慢的,低下头凝视他,点点头。见我这样,他却苦笑着摇了摇头,“小末,你不明白,你真的不明白,梨花倩影终是你对我的惩罚。不论何时,只要你回头,你会知道,我的爱就在这里,不挪不移,永远等你为我一展朱颜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那沉重凄凉的步伐,走的速度,也慢过了我脸上泪水流淌的距离。侧头,梨花间,我同样也看到了另一张流着泪水悲沧的俊颜,他口中的‘清竹’难道真的是‘沈清竹’?
曾经有过一瞬间,我以为他说的‘清竹’是我,只是我从未敢想,我想认为自己是唐小末,而忽略了沈清竹才是这身体的主人,我,纵然已隔多年,却只是一个过来客。离开的,也不过是体内的一缕幽魂,而他,以及师父等人,眷恋着的,却是一个与我根本不曾相依的人儿——沈清竹。仍会想念我的人,也许,除了七王爷,红珠,再无他人了吧。
红珠来时,手里多了件织锦斗篷,她爱怜的为我披上,“小主,天马上就黑了,还是先回屋吧。”我点点头,侧头最后看了眼也身在梨园中的王爷,缓步跟着红珠走出了梨园。
是日,我坐在屋里练笔,红珠为我将窗撑开,看着窗外艳阳高照,心情也愉悦了不少。红珠一边为我烧着热茶,一边同我讲话,“小主啊,今日天气甚好,要出府玩玩吗?”听着炉中水沸之声,我抬起头看着她,怔怔摇头,复又低头继续写。她摇着小扇,看着水渐渐腾了起来,慌忙拿着茶壶生茶,我看看她,走过去帮着煽火。
“小主啊,我来就行了,您还是回屋练字吧。”我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茶水冲好后,她专门又为我生了一杯,接着开始炖乌鸡给我喝。本来这些应该在小厨房弄得,看着清晨的太阳晒在身上舒服,就命她将火炉端到屋前槐树下,这样也能一边赏景一边做事,岂不快哉?快午膳时候,红珠的香菇乌鸡汤终于炖好,她盛了一碗给我,喝着有些热,午时的太阳本来就毒,看她也满头的大汗,忙拿着汤勺为她盛了一碗。两人坐在槐树下,躺在太师椅上抬头看着密密麻麻的槐树叶,细碎的光线隔着树叶的间隙照了过来,刺得眼睛生疼。“小主啊,你说,如果一辈子的时间就这样,你说会不会很好呢?”
眯着眼睛朝她看了过去,露出久违的笑容,点点头。
午睡时间,红珠正要扶着我回屋,就听到有脚步过来的声音。我扭头,看了过去,就见一身月白色长袍的王爷带着一小厮过来。
“王爷吉祥。”我赶紧行礼,这话是红珠情急之下发出的。王爷眯着眼眶,定定的看着我,“快起来吧,小末,你为本王抚一首琴曲消消本王内心的惆怅。”我点点头,红珠忙进屋取琴来,坐在槐树下,弹琴的时候脑中老是回想着昨日梨园之事,抬头看向王爷时,他的眼睛微微眯着,像是睡着了。在看向他时,他的眼睛正对着我的视线,吓得我赶紧低下头去,他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我认真的挑拨着琴弦,试图让自己一心一意。哪知,他抬起我的下颚,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我,嘴里喃喃道,“清竹,你告诉我,你是清竹,你是清竹,你是清竹对不对?你是清竹……”
“嘣……”琴弦绷断的声音犹如凤鸣惊鸿一般,刺耳凄厉。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弦断之声似乎灼伤了他的心神,转瞬,他的眼里含满了绝望,捏着我下颚的手也随之松开了,“对啊,你是小末,你是小末,我的清竹呢,清竹……清竹……清竹,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清竹……你在哪里……清竹……”我敛眉看向他,很是不解。
看他站在原地久久不移,整个身体却颤抖不已。红珠上前,“王爷……”我看了她一眼,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跟王爷来的小厮赶紧上前扶着他,一步步往院外走去。
“小主……”红珠欲言又止的上前,我站起身,命她将琴放回屋中,一个人回到房中。看着刷了红漆的墙宇,我眉头没皱的翻了上去,倒立在墙上,“小主……”没有理会红珠,我仍是闭上眼开始冥想。
入宫之日眼见在即,右侧妃端着一套碧色的水袖长仙碧波裙进来为我换上,嘴里喃喃说着,“妹妹啊,今日进宫也不知何日还能再见,我以命红嫣、红珠两人随你做陪嫁丫鬟入宫侍奉,入宫可不能在这般摸样了啊。”我点点头,看着红嫣为我梳的小巧发饰,浅笑兮然。王爷站在屋外,见我蒙面初妆,眼里的神情明显复杂了很多。临上马车之际,我向他俩行了一礼,右侧妃笑着,“妹妹快快请起,别让有的人又像七爷那般,朝思暮想成至疾癫突生啊。”话末之际,才侧眼看了眼王爷,一听到七王爷疾癫突生,心里一急,竟不料脚下一滑,险些落下马车,“小主……”红嫣赶紧扶着我,示意我不要太过心急,稳了稳心神,回头冲着两人羞赧的笑了笑。
宫里的马车就是豪华,外表鲜艳内里舒适。我坐在马车内,眼睛却一直看着眼前的轿帘,如果我现在掀开了它,也许还有机会见到七王爷,若是不掀,以后见面的机会怕是遥遥更少了。也不知他现在好些了没,如果因为我而丧了命,那我岂不是罪人了么?只是,这么久的计划就因这些事耽误了,那我又有何颜面见九泉之下的师父,冰乾门众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