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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摆钟

“……也就是说,你刚刚骗拓榴石说,你被她的故事吸引了,这也是假的么。”邱少佐冷冷地问道。

“嘛……那个倒不是啦。我这个人啊,别看一身肌肉当过兵,内心可是很八卦的呢。”彭军吃力地笑道,却掩盖不了整个人勉勉强强的状态。“我啊,可是最见不得女孩子有着伤心的往事了,所以一定要弄清楚么。”

这情形当真是诡异无比。若是有碰巧路过的人看见,一定会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四周围绕着密林的公园有如坟冢一般死寂。邱少佐和拓榴石二人齐膝陷在了深深的沙坑中,已经是动弹不得。旁边,拓榴石的那柄巨剑已没入了半截。露在外面的那一半在皎洁的月光下,泛出淡银色的浮光。在那大沙坑的一角,彭军单膝跪地,宽大的手掌紧紧地按压着地面。

“我很奇怪一件事情。”邱少佐简单环顾了一下四周,轻轻地对拓榴石道。

“什么?”拓榴石低声回道。

“所有案件的发生,都是有几个不可避免的要素的。”邱少佐突然说了一个似乎和目前的绝境毫不相干的话题,“而这些要素中,最有趣的就是作案动机和作案手法了。有些案件中,凶手的作案动机是很有趣的。可能凶手的动机并不和案件发生的结果相同,但是却最终却演变成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你怎么突然间说起这些了。”拓榴石微微皱起了眉头。

“以那个叫彭军的特种兵的能力,想要在短时间内突袭干掉我们两个,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所以我在想一个事情,为什么一个擅长直接作战的家伙,会想方设法的拖延时间设下一个这么复杂的陷阱?而这个陷阱的目的还是要将我们困住,并不是直接杀死。所以说,我们还有一线生机。”邱少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转而大声对彭军喊道,“那个彭军!你还是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些什么吧!是打算问出些什么东西,还是想和我们谈什么条件呢?”

听到邱少佐这句话,彭军的脸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你这家伙果然很聪明啊。好吧,那我就提问了。”彭军深吸了一口气,猛的大喝道,“你们这群混蛋,把我老婆藏到哪里去了?!”

“你的……老婆……?”拓榴石惊讶的重复道,但是被邱少佐拦下了。

“是啊!当初在酒店房间里面设下炸弹的,就是我老婆小羽啊!你们两个人肯定还有同伙吧?我们两个人约好炸弹爆炸后,在指定地点会合的。为什么她没有出现?一定是被你们两个的同伙给抓走了吧?”彭军恨恨地道,“我可是想光明正大的跟你俩打一场的,没想到你们居然也有后手,那就别怪我也用陷阱了!”

拓榴石望着彭军,又看看邱少佐,一脸的茫然。邱少佐也被彭军这一番话搞糊涂了,难道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趁着双方交战之时,伏击了那个被叫做小羽的女孩子?不论如何,邱少佐强作镇静道,“我知道了,我也会设法救出那个叫小羽的女孩的。但是你这样真的没关系么?执着于追逐我们,也搞的自己遍体鳞伤啊。”

“那可就看你的同伴是不是和你一条心了。”彭军勉强笑道。“我啊,没什么想要的呢。在危机四伏的沙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已经没办法适应那种身体再也不分泌肾上腺素的日子了。还天真的像个孩子一样,想要在最后告别激情燃烧的岁月里,最后轰轰烈烈的来一次在枪林弹雨中婚礼。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却把她弄丢了,真傻呢。”

夜中的公园愈发的幽静,邱少佐和拓榴石一时间静默无言,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见彭军喃喃地自嘲了一番,而后又大笑道,“所以说快把她交出来吧,你们两个家伙!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即便耗尽我的生命,我也要干掉你们两个!”

“如果我们不这么做呢?”邱少佐冷静道,“我们也可能从这沙坑中逃出去啊。”

“没这个可能性的,小哥。”彭军笑道,“如果你们两个轻举妄动想攻击我的话,我的手掌就会离开地面哦。那个时候你们身体和沙子之间的压强一改变,就会……嘭!巨大的压力会将你们两个人瞬间挤扁;逃的再快,至少两条腿也会被齐根斩断的。那个时候,我真不相信你们两个还能怎么在这个游戏中活下去呢。”

挤压、蓬松、爆炸。两个人的脑海中飞速闪过一幕幕光景:皮肤的刺穿、肌肉的剥离、骨头的折裂。腿部大动脉因强力的压力而挤压爆破,血液融进肮脏的沙土中。汹涌如潮水般剧烈的疼痛感,促使大脑皮层分泌出的于事无补的脑内啡;如能在这里丧失意识在这里,就算是人生中最幸运的事情。乌鸦泣鸣,终焉拖行着残破的身躯……死亡。

“我知道了,你先等一下。”邱少佐缓缓地低下了头,在黑夜的阴影中,看不见了他的眼睛。随后他转向拓榴石,像耗尽全身力气一般的轻轻道,“可能这家伙,我们没办法对付他了。”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可是至少要先从这鬼地方逃出去。否则那家伙激动起来,我们很可能会被杀掉的……”拓榴石低声回道,声音里也透露出了一丝迟疑。

“其实我很好奇一件事情。你知道么?”邱少佐又突然没有来由地发问道。

“……什么?”拓榴石道。

“那就是身为一个人,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牺牲自己、拯救别人?这勇气的来源,又源自何处?是道德、感情、责任还是希望?我小的时候很擅长幻想,经常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时候我编出了很多很多只给自己看的故事,构想了身边一个又一个虚幻的不存在的朋友。有的时候我也会莫名想到过‘死’这个事件,感伤自己不理解赴死的目的,所以抓不住存活的实感。”

“你为什么突然间说这些……”拓榴石肩上的白色运动外套暗暗地随风飘动,似乎在低诉着一曲忧伤的旋律。

“嘛,就当我自言自语好了。不过在最后,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一个问题。”邱少佐扬起头,微笑道,“你刚刚骗彭军那个故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沉默的回应。拓榴石没有回答。

“喂喂,你们两个,已经讨论完了吧!”彭军的一声大喊,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静默。“现在可以告诉我,小羽她现在人在哪里了吧?”

“我不知道。”邱少佐突然笑了,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变个戏法儿看看的。”

“什么?!”彭军眉头一皱,定睛看时;邱少佐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多了一把军用匕首!彭军大吃一惊,而后猛然想起,那匕首正是他与拓榴石战斗之时,当做飞刀扔出去的!

原来正巧落在了这小子的身边啊。彭军大惊失色时,邱少佐却猛地扬起手臂,将那柄匕首高高地举向了天空!这奇怪的举动不禁让彭军疑惑不解,邱少佐身边的拓榴石也是感到奇怪异常!

然而邱少佐并没有片刻的迟疑。“拓榴石,接住了!”邱少佐大喝道,拼尽全身力气,将那手中的匕首,高高地掷向了天空!彭军正目瞪口呆间,那匕首已经在空中落下,正扎在拓榴石的身旁!拓榴石连忙伸手去捡,捡到手后,却发现那匕首的另一端,绑着一条细细长长的绳索。

“喂!这不是我的碳纳米绳索么!”拓榴石瞪大了眼睛,“你这……”话刚刚说到一般,拓榴石整个人却怔住了。只见那绳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落在地上,而是高高的吊在了头顶一只粗壮树杈的顶梢!

“什么!”彭军也大吃一惊,完全想不到,邱少佐会突然弄出这么一手。“你们这两个家伙,竟然想要逃走!看我让你们两个全都陷进去!”彭军狞笑的大吼道,伏按在地的手掌更加用力。一时间大地的嘶吼之声隐隐作响,整个公园广场里都变的地陷沙摇!邱少佐和拓榴石二人的脚下陷得越来越深,甚至隐隐形成了沙的漩涡。二人只能勉强拽紧绳子,借着平衡的支撑才不至于两个人都陷进去。

然而在这种危急关头,邱少佐却笑了。

“拓榴石,答应我,不要杀他。”

“什么?”拓榴石迟疑了一下。

就在那一瞬间。“喝!”邱少佐没有一刻的迟疑,用尽全身力气拽下绳子;整个人猛地借势下坠,就这样坠入了无尽的沙地中!拓榴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这道绳索组成的简易滑轮提到了半空之中!

“什么!!”彭军猛然察觉到,自己被邱少佐将计就计了。原来邱少佐一开始就瞄准了彭军会加大压强。邱少佐的目的,本来就没有打算两个人同时能从这流沙地狱中逃生;而是想让自己更加快速地陷进去,借用这股力量救出拓榴石!

这太疯狂了。彭军不禁张大了嘴巴。

只见拓榴石双足刚一离开沙地,便借势在那细细的绳索上一荡;一击后脚登到粗壮的树干,整个人如箭般奔射出去!那少女的唇上抿着军绿色的军刀,修长的腿部在月下如美玉般姣好;身上披着的那白色运动外套高高飘起,就像是天使降临时的洁白羽翼!

彭军整个人看的痴了。

“咚!”一声巨响,隐隐的沙尘散去。只见拓榴石已经站在了彭军的身后,一只脚踏在了他宽厚的背上。军刀的刀柄早已换成右臂所持;尖锐的刀锋逼在了彭军的咽喉处,发出凛冽逼人的杀意。

“救救他。”拓榴石冷冷地道,声音中已然听不出一丝感情。

彭军无奈的笑了。“我也想啊……你以为我为什么不站起来?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埋在了五米多深的沙坑底下,这让人用什么方法能把他救出来呢!用挖掘机吗?还是用炸药炸开?我现在只能勉强维持着自己的能力,让沙子不把他压扁啊!”彭军说着说着,不禁仰头苦笑道,“真是服了这么无谋的家伙了,简直是比我还笨的大笨蛋啊!”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言语。没有沙子的压力还算好办,但是没有空气,就意味着死亡。未经训练的人只能憋气三到四分钟,就算是世界纪录,也不过二十多分钟而已。

在二十多分钟内,仅靠两个人的手,挖开这五米多深的沙坑,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放弃么?”彭军整张脸深深地伏在地面上,看不出他是在哭、还是在笑。

“……不知道。”拓榴石望着那片平静如水的沙地,长发飞舞,眼神空洞的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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